重生清河記 第139章 西門單騎闖興慶 遼夏會盟間隙生
詩曰:
孤膽獨探虎狼窟,玉玦暗係生死緣。
魔鼎幽光惑心魄,紅顏舊部險中藏。
上回書道,西門慶為救青蘿、查陰謀、尋故人,辭彆耶律雲水與段宇軒,單騎東向,直撲那西夏國都興慶府。一路之上,但見關隘漸增,盤查日緊,西夏軍卒往來巡梭,氣氛肅殺。西門慶持有耶律雲水所贈遼國通關文書與吐蕃小隴拶所予金牌,雙料護身,倒也省去許多麻煩。然其心知,越是近得興慶府,李察哥勢力盤根錯節,危機愈深。他胯下烏雲踏雪神駿非凡,尋常驛馬難及其速,不消數日,已遙見賀蘭山巍峨輪廓,黃河水蜿蜒如帶,那塞上名城、西夏王都興慶府之雄堞已隱約可見於地平線上。
但見這興慶府,果然氣象非凡!城郭高厚,遠超尋常州府,牆磚皆用賀蘭山青石壘就,堅如鐵壁。四方城門樓高聳,飛簷鬥拱,頗具漢家風貌,卻又雜糅黨項羌族之雄渾粗獷。城頭獵獵飄揚的,儘是西夏軍旗與李字王旗。護城河寬逾數丈,水波蕩漾,吊橋起落間,甲士林立,刀槍耀目。進出人等,無論商賈百姓,皆受嚴密盤查,稍有可疑,即被軍卒帶至一旁詳加詰問,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之緊張氣息。
西門慶於遠處略略觀望,心道:“李察哥經營此地,果然如鐵桶一般。縱有金牌文書,亦不可輕易暴露身份。”遂將小隴拶金牌與遼國文書貼身藏好,隻將耶律雲水所予通關文牒取出,又換了一身尋常商旅服飾,將凝冰寶刀以布帛重重包裹,負於背上,這才催馬向那南門行去。
行至城門洞前,但見守門軍卒格外凶悍,為首一巡檢,麵生橫肉,眼露精光,正厲聲喝斥一隊駝商。西門慶遞上文牒,那巡檢接過,上下打量西門慶,冷笑道:“瞧你模樣,倒像個練家子,不似尋常商賈。從何處來?往何處去?作何營生?”
西門慶從容答道:“在下乃河北行商,姓慶名西,專營藥材絲綢。此次自西寧府而來,欲往城中‘四海客棧’投宿,與舊友相會,采買些賀蘭山珍奇藥材。”
他早將耶律雲水所囑之“四海客棧”及阿裡提之名牢記於心,此刻自然道出,以合情理。
那巡檢翻看文牒,確是遼國西寧府所發,印信齊全,挑不出錯處。然其目光狐疑,又掃向西門慶身後那匹神駿異常的烏雲踏雪,以及那長條包裹,哼道:“這馬兒端的雄駿,非尋常商人可有。那包裹裡是何物?”
西門慶道:“乃是祖傳一柄寶刀,行路遙遠,用以防身。”
“開啟瞧瞧!”巡檢命令道。
西門慶心念電轉,若在此時顯露凝冰寶刀,寒氣異象必引猜疑。正自沉吟,忽聞身後馬蹄聲響,一隊西夏騎兵呼嘯而至,當先一名將領,身著鐵鷂子軍服色,腰佩彎刀,神色倨傲,瞥了城門一眼,揚鞭喝道:“兀那巡檢,磨蹭甚麼!速速清理道路,晉王殿下車駕將至!”
那巡檢聞聽“晉王”二字,臉色驟變,慌忙揮手令軍卒驅散門口眾人,連西門慶也顧不得再查,將文牒塞回他手中,叱道:“快走快走!莫擋了王爺大駕!”
西門慶順勢收下文牒,牽馬入城。心中暗忖:“李察哥此時出城?卻不知去往何處。”
他隨人流湧入城內,但見街道寬闊,市井繁華,店鋪林立,各族人等穿梭往來,黨項、漢、回鶻、吐蕃乃至西域胡商皆可見,語言嘈雜,貨物琳琅滿目。然細觀之下,卻見街麵巡軍較之彆處多出數倍,且多是精銳鐵鷂子與胸前繡白蓮之黑蓮衛,目光銳利,掃視行人,隱成監視管控之勢。
西門慶依耶律雲水所言,尋人問明路徑,徑往城西“四海客棧”。此客棧門麵頗大,三層木樓,招牌陳舊,進出的多是行腳商人與江湖客,頗為熱鬨,正是大隱隱於市之所。西門慶將馬匹交於店後馬廄夥計,特意多予銀錢,囑咐好生照料烏雲踏雪,隨即步入店內。
櫃台上,一名頭戴回回帽、年約四旬、精明乾練的掌櫃正低頭撥弄算盤,見有客來,抬頭笑道:“客官住店還是打尖?”
西門慶不答,自懷中取出那半環形玉玦,輕輕置於櫃台之上。那掌櫃一見此玉玦,眼中精光一閃即逝,麵上笑容不改,左右瞥了一眼,迅速將玉玦收入袖中,低聲道:“貴客遠來辛苦,請隨我到內堂用茶。”
說罷喚過一名夥計照看櫃台,親自引西門慶穿過喧鬨大堂,步入後院一間僻靜客房。
掩上門,掌櫃神色頓時變得凝重恭敬,躬身抱拳道:“在下阿裡提,奉雲水公主之命,在此等候多時。尊駕可是西門慶將軍?”
西門慶還禮道:“正是西門慶。阿裡提掌櫃,久仰。”
阿裡提道:“將軍孤身犯險,潛入此龍潭虎穴,真乃豪傑!公主早有飛鴿密信傳來,命我全力協助將軍。不知將軍此行,有何打算?”
西門慶沉聲道:“其一,需打探高昌巴爾術阿太子與雪鷹少主買買提下落。他二人隨耶律材將軍前來會盟,十餘日未有音訊,令人擔憂。其二,需查探晉王府中那尊須彌銅鼎之秘,此事關乎重大。其三,我需尋訪能人異士,探求‘三人環救’之法,救治一位身中‘幽蓮蝕心’之毒的朋友。”
阿裡提聞言,麵色沉重,低聲道:“將軍所問這三事,件件凶險異常!那巴爾術阿太子與買買提少主…唉,此事說來棘手。半月前,遼國耶律材將軍確率三千精銳,至興慶府會盟。三千精銳安置在城外十裡地,耶律材將軍暫居此地,派太子巴爾術阿與少主買買提與兩幕僚入城接洽。初時,李察哥以禮相待,安置於城西皇家館驛。然一日前,館驛四周忽然增派大量黑蓮衛,許進不許出,形同軟禁!城中傳言,道是耶律材將軍與李察哥殿下因邊境牧場歸屬一事爭執不下,會盟陷入僵局。然依小人看,此乃李察哥尋釁扣人之藉口!”
西門慶劍眉一擰:“果然如此!李察哥竟敢公然扣押遼國僚臣與高昌太子?”
阿裡提道:“正是!如今館驛被圍得鐵桶一般,內外訊息斷絕。小人曾試圖派人以送菜蔬為名接近,皆被黑蓮衛厲聲嗬斥趕回,根本無法得知內裡詳情,更不知耶律將軍與太子、少主安危如何。”
西門慶心下一沉,此事比預想更為嚴峻。又問道:“那須彌銅鼎與‘三人環救’之法,掌櫃可有線索?”
阿裡提道:“晉王府戒備森嚴,尤勝皇宮大內!李察哥自得那銅鼎後,便將其供奉於府中最深處的‘黑蓮堂’,派有重兵與幽冥道妖人日夜守護,等閒難以近前。至於那‘三人環救’之法…”
他沉吟片刻,道:“小人倒是聽聞一人,或可知曉。”
“哦?何人?”西門慶急問。
阿裡提道:“城北有座‘藥王廟’,廟中有一掛單的老僧,人稱‘苦曇大師’,據說原是吐蕃高僧,後雲遊至西夏,精通醫理佛法,尤善化解各種奇毒蠱術。此人德高望重,便是李察哥亦對他禮敬三分,曾數次邀其入府講經,皆被婉拒。或許他可知道那‘三人環救’之奧妙。將軍不妨前往一試。”
西門慶記下,又道:“當務之急,需先探明館驛中耶律材與巴爾術阿等人情況。阿裡提,你可有辦法助我潛入館驛一探?”
阿裡提麵露難色,撚須沉思良久,方道:“硬闖絕無可能。或許…唯有喬裝改扮,混入每日往館驛運送物資的車隊之中。然車隊盤查亦極嚴,需得精細安排。將軍且稍安勿躁,容小人設法籌劃,尋一穩妥時機。”
正說間,忽聞客棧前堂傳來一陣喧嘩吵鬨之聲,間雜著軍卒嗬斥與杯盤碎裂之音!阿裡提臉色微變:“又是黑蓮衛來滋擾搜查!將軍速在此暫避,我去應付。”
說罷匆匆而出。
西門慶於內室凝神細聽,但聞一粗野聲音吼道:“阿裡提!你這老回回!爺爺們奉命巡查,捉拿遼國細作!你這店裡近日可有生麵孔投宿?尤其是帶刀攜劍的江湖人物!”
阿裡提賠笑之聲傳來:“軍爺說笑了,小店迎來送往,生麵孔日日都有,皆是安分守己的商賈,哪有什麼細作…”
“放屁!搜!給老子仔細搜!任何一個生人,都要嚴加盤問!”
那軍頭顯然不聽解釋,腳步聲雜亂,顯是軍卒已開始逐房搜查。
西門慶心知不妙,若被搜出,難免衝突,暴露行藏。他目光一掃,見房中有一扇小窗通向客棧後院小巷。當下不再猶豫,推開窗戶,身形如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掠出,落入小巷之中。他辨明方向,知此地不可久留,需先行離去,再與阿裡提另約聯絡之法。遂壓低鬥笠,沿小巷疾步而行,欲先往城北藥王廟,尋那苦曇大師。
興慶府街巷複雜,西門慶依阿裡提所言路徑,穿街過巷。行至一熱鬨十字路口,忽見前方人群騷動,紛紛向兩側避讓。隻見一隊儀仗浩浩蕩蕩而來,前麵有黑衣黑甲、胸繡白蓮的武士開道,凶神惡煞,呼喝清場。中間一架十六人抬的奢華巨輦,輦身以紫檀木打造,鑲嵌金銀寶石,四周垂著黑色紗幔,隱約可見內裡坐著一人。輦車前後,各有數十名身著奇異服飾、手持法器的徒眾跟隨,這些人麵色蒼白,眼神陰鷙,周身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陰寒之氣,尋常百姓望之皆麵露懼色,低頭不敢直視。
西門慶心中一動:“幽冥道妖人!”
凝神望去,那紗幔飄動間隙,隱約可見輦中人身披黑袍,麵容瘦削,雙目微閉,似在養神,其周身氣息幽深難測,顯然乃邪道高手。輦車之旁,另有一騎並行,馬上將領金甲紅袍,赫然正是日間在城南門外所見那名傳令的鐵鷂子軍官!
人群竊竊私語:“是國師出巡!”“還有野利宏將軍!”“快低頭,莫衝撞了…”
西門慶聞言暗驚:“輦中之人竟是西夏國師?幽冥道之首腦?這野利宏看來亦是李察哥心腹。”
他亦隨人群低頭避讓,眼角餘光卻牢牢鎖定那輦車與野利宏。
正當儀仗行過十字路口,忽聞東側街巷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但見一騎快馬瘋也似的衝來,馬上騎士渾身浴血,頭盔失落,發髻散亂,背上還插著幾支羽箭,還缺半塊耳朵,顯是經過慘烈廝殺奔逃至此!他口中狂呼:“緊急軍情!緊急軍情!稟報晉王!青風峽…小隴拶…西門慶…”
聲音嘶啞斷續,話未說完,氣力已竭,竟一頭從馬上栽落,滾至國師儀仗之前數丈,掙紮難起。
人群頓時大亂!開道的黑蓮衛立刻刀劍出鞘,圍上前去。野利宏臉色一變,催馬上前檢視。那輦中國師亦微微睜開雙眼,眸中閃過一絲幽光。
西門慶聽得那騎士呼喊“青風峽”、“小隴拶”、“西門慶”,心中更是凜然:“此人竟是小隴拶部營逃出的西夏俘兵?吐蕃人抓住俘兵都是削去半邊耳朵以為標誌。現在竟一路逃至興慶府報信?”
野利宏俯身檢視那騎士,忽地臉色大變,厲聲道:“怎會弄成這般模樣?”
急問那騎士:“快說!小隴拶部營究竟如何?”
那騎士氣息奄奄,斷斷續續道:“將軍…我等偷襲大營得手…卻被…小隴拶大頭人趕回…與一個使寒刀的宋人…還有大理人…聯手…殺敗了我們……幾乎全軍覆沒…我被俘…尋機拚死逃出…報信…”
言罷,頭一歪,竟昏死過去。
野利宏聞言,麵容扭曲,又驚又怒:“西門慶?!他竟到了河湟?還助小隴拶破我大軍?”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四周人群,厲聲喝道:“封鎖街道!任何人不得擅離!嚴查所有可疑人等!那西門慶或許已混入興慶府!”
黑蓮衛與幽冥道徒眾聞令,立刻如虎狼般撲向人群,開始驅趕、搜查、盤問百姓,場麵頓時陷入一片混亂驚恐之中。
西門慶心叫不好!此人一番話,已將自己行蹤大致暴露。野利宏既知自己與大理人同行,此刻必全力搜捕。他身處包圍圈中,需立即脫身!趁人群混亂擁擠,他悄然向後退去,欲轉入身後小巷。
然而,那輦中的國師,自那傷兵出現後,其微閉的雙目已然睜開,兩道幽深冰冷的目光早已如同毒蛇般,悄無聲息地掃過混亂的人群。西門慶雖刻意低調隱匿,但其身形氣度,在尋常百姓中猶如鶴立雞群,加之其體內那凝冰寶刀散發的極微弱寒意,如何能瞞過這等邪道巨擘的靈覺?
就在西門慶即將退入小巷的刹那,那國師枯瘦的手指微微一抬,指向西門慶方向,聲音不高,卻如陰風般穿透嘈雜,清晰傳入野利宏及周遭幽冥道高手耳中:“拿下那個戴鬥笠、背長包裹的青衣人。此人氣血旺盛,隱透寒煞,非比尋常。”
野利宏豁然轉頭,目光瞬間鎖定西門慶!厲嘯一聲:“西門慶!休走!”
一拍戰馬,竟不顧街上百姓,直衝過來!身後十餘名黑蓮衛高手與數名幽冥道士,亦如影隨形,飛撲而至!
西門慶見行藏敗露,更不遲疑!猛地甩掉鬥笠,反手扯開布帛包裹,“嗆啷”一聲龍吟,凝冰寶刀湛藍光華驟然綻放,森寒刀氣席捲四周,空氣中溫度驟降!他大喝一聲:“擋我者死!”
身形不退反進,化作一道藍色疾電,直撲向小巷方向!刀光閃處,兩名攔路的黑蓮衛手中彎刀應聲而斷,人亦被淩厲刀氣震得吐血跌開!
“留下吧!”一聲陰惻惻的冷笑響起,斜刺裡一名幽冥道士已鬼魅般掠至,手中一麵黑色幡旗一抖,一股汙穢黑氣如毒蛇出洞,直噬西門慶麵門,腥臭撲鼻,顯是蘊含劇毒與邪力!
西門慶冷哼一聲,凝冰刀劃出一道玄奧弧線,刀尖寒氣迸發,竟將那汙穢黑氣瞬間凍結於空中,化作無數黑色冰晶簌簌落下!刀勢未儘,順勢一撩,“嗤”的一聲,那道士持幡的手臂竟被齊肩斬斷!道士慘嚎一聲,踉蹌後退,斷臂處竟無鮮血流出,已被寒氣封凍!
這一刀之威,淩厲狠辣,兼具玄冰異力,頓令其餘撲上來的黑蓮衛與幽冥道徒攻勢一滯,麵露驚駭。野利宏馬快,已衝至近前,手中一杆丈二長槍如毒龍出洞,直刺西門慶後心,槍風呼嘯,力道千鈞!
西門慶聽風辨位,凝冰刀回身反格,“鏘!”一聲震耳欲聵的金鐵交鳴!刀槍相交,火星四濺!野利宏隻覺一股極寒巨力自槍杆傳來,震得他雙臂發麻,胯下戰馬亦唏律律痛嘶人立而起!西門慶亦借力向後飄退,身法輕靈,已接近巷口。
“布黑蓮陣!困住他!”野利宏怒吼,心中驚怒交加,萬沒想到西門慶武功高至如此地步。那些黑蓮衛訓練有素,立刻分出數人搶占方位,刀光閃爍,隱隱結成一陣勢,封堵西門慶去路。而更多的幽冥道徒則開始念念有詞,手中法器搖動,道道黑氣、綠光騰起,擾人視線,亂人心神,陰風慘慘,竟使得這繁華街市恍如鬼域!
尋常百姓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著四散奔逃,更添混亂。西門慶身處重圍,前後皆是強敵,左右則是驚惶人群與店鋪,形勢危急萬分!他深知若被軍陣與邪術合圍,縱有通天本領亦難脫身,必須速戰速決!
眼中寒芒暴漲,西門慶將內力瘋狂灌入凝冰寶刀!刀身嗡鳴震顫,幽藍光華前所未有的熾盛,刀氣不再內斂,而是化作肉眼可見的淡藍色寒潮,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洶湧擴散!地麵瞬間凝結出一層白霜,兩側店鋪的門板、幌子亦掛上冰淩!衝得近前的幾名黑蓮衛隻覺如墜冰窖,血液幾乎凍結,動作驟然遲緩僵硬!
“破!”西門慶舌綻春雷,身隨刀走,人刀合一,化作一道旋轉的藍色風暴,直撞向巷口那幾名結陣的黑蓮衛!刀光過處,斷刃紛飛,慘叫聲起!那看似嚴密的陣勢,竟被這至寒至厲的一擊硬生生撕開一個缺口!
西門慶身形毫不停留,如離弦之箭射入小巷之中!
“追!放箭!絕不能讓他跑了!”野利宏氣得暴跳如雷,指揮軍卒緊追而入,更有弓箭手向巷內攢射。然那小巷狹窄曲折,箭矢多半落空,射在牆壁之上。西門慶將身法展至極致,幾個起落,已將追兵甩開一段距離。
然他心知,此刻全城必已驚動,各處城門定然封閉,大街小巷必有軍卒搜捕,必須立刻尋得藏身之處。忽想起阿裡提所言“藥王廟”,那苦曇大師或可提供庇護。當下辨明方向,專揀偏僻小巷穿行,避過幾股巡街軍兵,直往城北而去。
那藥王廟位於城北一處略顯荒僻的街巷,香火看來並不鼎盛,廟門略顯陳舊。西門慶閃身入內,但見院落不大,正中一座殿宇供奉藥王孫思邈,偏殿則有僧寮。一名小沙彌正在掃地,見西門慶疾步而來,衣衫略顯淩亂,麵露驚疑。
西門慶收刀入鞘(那寒氣亦隨之收斂),拱手道:“小師傅,請問苦曇大師可在?在下有急事求見。”
小沙彌猶豫一下,道:“師父正在禪房靜修。施主請稍候,容我通稟…”
話音未落,忽聞禪房中傳來一蒼老平和之聲:“門外施主煞氣隱現,似有急難。不必通稟,請進吧。”
西門慶稱謝,快步走入禪房。隻見一蒲團上,端坐著一位老僧,須眉皆白,麵容清臒,眼神澄澈而充滿智慧,正靜靜望著他。房中簡陋,僅一榻一桌,爐中燃著淡淡檀香,令人心神寧靜。
西門慶不及客套,直言道:“大師可是苦曇長老?在下西門慶,受友人指引,特來求助。如今身陷危難,官兵正在追捕,望大師慈悲,暫容躲避。更有一事請教,大師可知‘幽蓮蝕心’之毒,與那‘三人環救’之法?”
苦曇大師目光在西門慶麵上一轉,又瞥了眼他背上那隱隱散發寒氣的凝冰刀,緩緩道:“阿彌陀佛。施主便是近日傳聞中,青風峽助小隴拶、大敗黑蓮衛的西門將軍?果然英雄了得,煞氣亦重。”
西門慶道:“事急從權,不得已而為之。望大師指點迷津。”
苦曇大師歎道:“施主且寬心,老衲這藥王廟,雖是方外之地,李察哥卻也不敢輕易來此攪擾。你暫可安心。”
他頓了頓,神色凝重道:“至於‘幽蓮蝕心’…此毒乃幽冥道秘傳,歹毒無比,蝕人神魂,墮入魔道。那‘三人環救’之法,老衲確有耳聞,乃需三位功力相若、心意相通之人,佈下‘三才淨蓮陣’,以無上佛法或道力,引導至純之氣,注入中毒者體內,淨化魔毒,修補心魂。然此法極耗元氣,更需一件至陽至聖之物為陣眼,鎮壓幽蓮邪力,方有成功之望。否則,非但不能救人,施救者亦可能遭邪力反噬,墮入魔道。”
西門慶急問:“至陽至聖之物?為何物?”
苦曇大師道:“此物…或為佛門高僧舍利,或為道門純陽法寶,或為天地自然生成之極陽靈物…皆可遇不可求。據老衲所知,那晉王府中之須彌銅鼎,或許…”
言至此,忽聞廟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與軍靴鏗鏘之聲!一粗暴吼聲傳來:“搜!給我仔細搜這藥王廟!那欽犯西門慶,也許躲入此處!”
苦曇大師麵色一肅,對西門慶低聲道:“隨我來!”
起身引西門慶至藥王神像之後,在那神座底部一按,竟露出一處僅容一人的狹窄暗格:“此乃昔日避兵災之所,施主速入內躲避,無論如何不可出聲。”
西門慶不及多想,躬身鑽入。暗格門甫一關上,禪房之門已被“砰”地推開!野利宏帶著十餘名黑蓮衛悍然闖入,目光如電,掃視房內。
野利宏對苦曇大師略一拱手,語氣卻毫無敬意:“老和尚,可曾見一負刀青衣男子闖入?此乃晉王殿下欽點要犯,若敢藏匿,與你這破廟皆成齏粉!”
苦曇大師雙手合十,淡然道:“阿彌陀佛。老衲一直在禪房靜修,並未見什麼青衣男子。將軍興師動眾,攪擾佛門清淨,恐非善舉。”
野利宏冷笑:“清淨?我看是包藏禍心!搜!”
軍卒立刻在禪房內外翻箱倒櫃地搜查起來,然那暗格設計巧妙,竟未被發現。
野利宏目光狐疑,盯著苦曇大師,又掃視四周,忽道:“老和尚,你最好所言屬實。若被本將軍查出你窩藏欽犯,哼!”
他雖囂張,似對苦曇大師亦有幾分顧忌,未敢過於用強。搜查無果,隻得悻悻然揮手:“走!去彆處搜!”
率眾離去。
廟外腳步聲漸遠。苦曇大師待其走遠,方開啟暗格。西門慶躍出,施禮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苦曇大師搖頭道:“將軍不必多禮。此地已不可久留。野利宏雖去,必有眼線暗中監視。那‘三人環救’之法,老衲所知儘已告知。至於那須彌銅鼎…老衲曾應李察哥之邀入府講經,偶經那黑蓮堂外,雖未得入內親見銅鼎,然堂中傳出之氣息,至邪至惡,卻又隱含一絲奇異純陽之力,極為矛盾。或可為陣眼,然如何取得,難如登天。”
西門慶沉吟道:“縱是龍潭虎穴,某亦要闖上一闖!大師,可知有何途徑能潛入晉王府?”
苦曇大師麵露憂色:“晉王府…戒備森嚴,更有幽冥道高手與邪陣守護…硬闖絕無可能。或唯有…等待時機。”
“時機?”
“不錯。”苦曇大師低聲道:“三日後,乃李察哥生辰,王府中將大擺筵席,屆時各方賓客雲集,守衛雖嚴,人員混雜,或有機可乘。再者,老衲或可薦你以一方士之名,獻‘賀壽靈丹’為名,嘗試混入府中。然此計風險極大,一步踏錯,萬劫不複。”
西門慶斷然道:“縱是刀山火海,亦要一試!一切有勞大師安排!”
苦曇大師點頭:“既如此,將軍這兩日便暫隱於廟中,不可外出。老衲需籌劃一番,為你偽造身份與進獻之‘靈丹’。”
正說間,忽聞後院隱隱傳來一聲輕微響動,似瓦片落地之聲!苦曇大師臉色微變:“有人窺探!”
西門慶早已身形一動,如輕煙般掠出禪房,撲向後院牆頭!
隻見一條黑影正自牆頭躍下,向巷外疾奔!其身法敏捷,顯是輕功不俗,且窺探已久。
西門慶豈容他走脫?施展絕頂輕功,疾追而去。兩人一前一後,在昏暗小巷中追逐。轉過幾個彎,那人似對地形極熟,忽地鑽入一破敗院落。西門慶緊隨而入,卻見院中空空,那人竟似憑空消失。
西門慶凝神戒備,凝冰刀微微出鞘,寒氣彌漫。忽聞角落柴堆後傳來一聲極輕微的悶哼,似被人扼住咽喉。他小心靠近,用刀尖挑開柴堆,卻見方纔那黑衣人竟已倒地,咽喉處插著一支細小黑色蓮花狀飛鏢,氣絕身亡!而其身旁,卻用血畫著一個極小的箭頭,指向城內某處。
西門慶心中一凜:“殺人滅口!這飛鏢…是黑蓮衛所為?這箭頭何意?是陷阱,還是…”
他俯身細查那屍體,忽從其懷中摸出一枚腰牌,非金非鐵,上刻一個“遼”字,背麵卻刻著“探”字小印。
“遼國細作?”西門慶愕然,“此人既是遼國細作,為何窺探藥王廟?又被誰滅口?這血箭頭…”
他心念急轉,忽然想起阿裡提所言,那被圍館驛正在此方向!
“莫非…這箭頭意指館驛?是此人身死前留下的提示?館驛中有變?”
西門慶頓覺事態緊迫,顧不得許多,依那箭頭所指方向,再次潛行而去。
越接近城西館驛,巡軍越多。西門慶伏於一處屋簷,遙望那館驛,果然被重兵團團圍住,黑蓮衛密密麻麻,燈火通明,如臨大敵。然細觀之下,卻見館驛內似乎並無太大動靜,不似發生激烈衝突。
正觀察間,忽見館驛側門開啟,一小隊人馬出來,為首者似是西夏軍官,其後跟著幾人,抬著一具以白布覆蓋的擔架,匆匆走向附近一輛馬車。那軍官與門口守衛低語幾句,守衛揮手放行。
西門慶目力極佳,忽見那白布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其下一隻手臂,那手臂上戴著一串熟悉的、以天珠與紅珊瑚串成的手鏈!
“買買提!”西門慶心中劇震!那手鏈他認得,正是雪鷹少主買買提從不離身之物!“他們抬出的是買買提?他…他遇害了?!”
怒火瞬間填滿胸膛!
那小隊將擔架抬上馬車,那軍官親自駕車,竟直向晉王府方向駛去!
西門慶不及細思,立刻從屋簷躍下,如夜梟般悄無聲息地尾隨那馬車而去。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要奪回買買提遺體!更要查清館驛中究竟發生了何事!”
馬車在寂靜的街道上行駛,車輪軋軋,駛向那燈火通明、戒備森嚴猶如巨獸巢穴般的晉王府。西門慶緊隨其後,身影融入夜色,一場更深的冒險,即將闖入那龍潭虎穴的最深處…
正是:
藥王廟中得真詮,幽蓮毒深待環救。
晉王府內藏魔鼎,故人遺軀引風波。
欲知西門慶能否奪回買買提遺體?那館驛之中巴爾術阿生死如何?城外耶律材豈會善罷甘休?三日後的晉王壽宴,又將引出何等波瀾?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