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95:我祁同偉絕不再跪 第 57 章
管碩道:“你不如自己去看看。”
管碩朝壓著姬皇後的吉藍一點頭。吉藍便將地上的姬皇後拎起來,朝對麵一間屋中走去。吉藍拉著姬皇後停在門口,用眼神看管碩,似在告訴管碩不必親自進去了。管碩輕輕搖搖頭。
門口的侍衛將門朝外一開,屋內散出一股腥氣和濃濃的藥味。
萬嶙披頭散發,管碩不知該說他坐在凳子上,還是站在凳子上。中秋宴那晚他被萬嵬硬生生卸掉了兩隻手,管碩是知道的,現在,他的兩條腿也沒了,整個人隻剩下了一副軀乾。
萬嶙被削成了人棍。
管碩驚駭得怔在原地,她看了一眼吉藍,吉藍避開了目光。
“啊——”尖叫聲震得人頭皮發麻,姬皇後從吉藍手中掙脫,撲了進屋,她衝到始終低著頭,對外界似乎已經無所知覺的萬嶙旁邊,發著抖湊近了萬嶙,伸出手想去觸碰他,卻又在將要碰到他的時候停住了:“啊——我的兒,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姬皇後麵目扭曲,哭得不能自已。
“賤種!賤人!”萬嶙對她的存在無所直覺,姬皇後便扭頭辱罵站在門口的管碩,張開兩隻手撲過來,似要將管碩當場撕碎。
吉藍上前,將她製在離管碩幾步遠的地方。
她撲倒在地,仰著頭,發紅的雙眼死死盯著管碩,齜出牙:“賤人,賤種!你們敢!你們竟敢!”
管碩沒有理會她淒厲的咒罵,木著臉輕聲道:“你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那你可曾想過,那位邊倉縣令周頌,也是家裡的孩子。他剛及弱冠,懷著滿腔熱忱,去了那窮極之地做父母官,隻因觸及了你們肮臟的惡行,便被活生生毒死在任上。”
管碩蒼白的臉上留下兩行清淚:“你,想過沒有。”
“賤人!賤種!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姬皇後伏在地上,隻顧發瘋似地叫罵,她出身高貴,一輩子養尊處優,現下卻能變著花樣詛咒管碩和萬嵬,說出許多不堪的話來。
管碩低下頭聽著姬皇後越來越不堪的咒罵,輕輕扯出一個笑,她擡手拂了拂臉,朝吉藍道:“他們既母子情深,便讓她留在這裡照顧她孩子吧。”
“是。”吉藍應聲,將姬皇後往後麵一貫,姬皇後跌坐在萬嶙身邊,萬嶙被這突然的動靜刺激到了,他挪動著身體,努力朝後避讓著,聲音嘶啞:“彆過來!彆過來!滾!滾!”
“兒!我的兒!是母後啊!你看看我!”姬皇後捧起他的臉。
“不不,不,彆動我,彆動我!”萬嶙並不熟悉沒了四肢的身體,他跌倒下來,在地上蠕動著,一遍又一遍喊:“彆碰我……”姬皇後跪在他身邊,也不敢碰他,痛心疾首。
管碩轉過椅子離開。
吉藍示意侍衛關上門,跟上去為管碩推椅子:“王妃還要去孝清殿嗎?”
管碩點頭:“要去。”
孝清殿就在順義宮旁。原本是懲戒犯了錯的皇子閉關思過的地方。現在用來監禁萬遲,也算是合適。
孝清殿內東西配殿中供奉著千凜曆任帝後的畫像,中間是一間中空的大殿,大殿內立著一座寬闊的石碑,石碑上記載了千凜大事記。
管碩進門時,萬遲背著身站在這座石碑前。
管碩沒有上前,讓吉藍將她停在中庭中。
萬遲回過身,看到是管碩,他沉吟片刻,緩緩朝她走來。
他失了勢,短短幾天又瘦了很多,原本一張清臒的臉還算得上英武,現在完全垮了,頭發也都白了。
他沉著臉,背著手,一雙陰翳的眼睛上下打量管碩,終於開口:“怎麼那位都不親自來看寡人呢。寡人想起這幾些都沒有好好看過他。”
管碩再也不用迴避他的眼神了,她坐在太陽下,淡淡回視這位從前的上位者:“那你是怕在他臉上看到宗王的影子,還是怕在他臉上看到萬將軍的影子?”
萬遲挑眉:“你竟知道萬跡?是他告訴你的?”萬遲盯著管碩的表情:“不會,他裝瘋賣傻了十幾年,不會告訴你,是你自己猜到的,你是為了這個去的天巢?隻有那裡還留著萬跡的蹤跡。”萬遲兜著眼看管碩,微微點頭:“我小看你了。”
“我早該殺了你們姐弟的。”他歎了一口氣,總結道。彷彿在談論一個不好的天氣。
“你就是這樣,殺的萬跡?”管碩握緊扶手。
“殺他?”萬遲失笑:“嗬,我可沒有殺他。”他掃了眼管碩,又左右看了看配殿中的那些畫像,聲線平穩:“當時鎏崖城情況危及,薑琛那反賊勾結了幾個城內深埋的異種,想要謀取皇位,寡人沒有辦法,隻能飛書讓他來救急,若他不來,皇族威矣,千凜威矣。”
“是嗎?薑琛自離開皇都,便再沒有踏入過鎏崖城。平原一戰前,他就已經死在了戰場上。”管碩盯著萬遲,逼問道。
萬遲沒想到她知道得如此詳細,他眯起眼,嗬嗬笑道:“管碩,管碩,應該叫你,薑碩,是他讓你來問我的?”
管碩看著他,也輕輕一笑:“你應當珍惜,今天以後,你就要在此地孤獨終老,再也不會有人來看你了。”
萬遲拉下臉:“不可能,他需要我為他傳位,他這皇帝才能做得順理成章。”
管碩失笑搖頭:“他根本不在意這些。”
“這是你與他們,最大的不同。”管碩冷眼看著他。
萬遲麵色一崩:“不同?哈哈?不同?確實不同,他是個異種,我纔是正常人,明明父皇母後確定的繼位人是我!也隻能是我!卻總在猶疑!認為我比不過他天賦異稟!他可以在天巢享受自由,可以隨心所欲做他愛做的事,我卻隻能禁錮在這玉頂下,繼晷焚膏,一日不能懈怠,也不敢懈怠!”
“他對不起我!他自己也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為我打仗!願意做我的影子!鎏崖城叛亂確實是一出空城計,他明知道沒有什麼所謂反賊,但他還是來了!是他自己選的!是他自己選擇把這個皇位讓給我的!”萬遲張開雙手,朝天空嘶吼。
管碩喉頭發苦,她勉強嚥下,抖著聲音道:“他沒有對不起你,而是愛你,他也不是為你打仗,是為了千凜子民。”管碩深吸一口氣:“他明知是一條死路也要就義,是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不死,戰爭還會繼續。你的貪婪,虹霄和圃集還有其他幾國想要分食磷沼的惡念,會強迫他和軍隊覆滅磷沼為止。”眼淚從管碩睜著的雙眼中滾滾而下,她哽咽道:“但是磷沼何辜呢?”
萬遲冷眼看著管碩:“你太天真了,隻有走到我這一步,才會理解我。”
管碩搖搖頭,抹了臉:“那宗王呢,萬峻是你的兒子,你怎麼能殺他。”
“我的兒子,要認彆人做父親,信任彆人更甚於我,還算是我的兒子嗎?”萬遲眯起眼。
管碩從心裡覺得冷。
她朝一旁的吉藍招手,吉藍走上來,推她離開。
“你以為他會不一樣嗎。”身後傳來萬遲的聲音,這聲音不響,卻清清楚楚傳進管碩的耳朵裡:“屠龍者終成龍。”
管碩沒有說要去哪裡,吉藍隻能推著她在宮道上往前走,這裡地處偏僻,宮道又長又深,管碩背對著她坐著,吉藍隻能看到她低著腦袋。吉藍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她嘴笨,又不會說話。
走了一會竟到了宮中最北的通天閣。
這裡往常都沒什麼聲音,今日卻很熱鬨,通天台上架起天火,正熊熊燃燒,隱隱約約的腐臭味中還夾雜了用以掩蓋氣味的香料,天師觀的人正忙前忙後,撒紙的撒紙,唱誦的唱誦,奏演的奏演。
一個滿頭白發的人看見管碩,遙遙地迎上來:“王妃怎麼來了?”
“蓋天師。”管碩不便起身,朝他點頭:“這是在做什麼?”
蓋樂答道:“皇宮有大事發生,天師觀也要儘一份力罷了。”
管碩想起中秋宴晚上宮中滿地的屍體,明白了:“辛苦你們了。”
“沒什麼辛苦不辛苦,他們平時憊懶慣了,權當曆練。”蓋樂微笑道。
管碩看了看這位年輕的天師,也回以一笑。
傍晚有些起風了,風迴旋著將那些焚燒的氣味飛散在空中,蓋樂朝管碩道:“王妃臉色不太好,不宜在此久留,不如去天師閣喝一杯茶吧。”
管碩想起從前在此地窘迫時,蓋樂也留了地,請她了茶。
“好。”她應道。
蓋樂引她和吉藍到了天師觀內,觀內樹木還是那般繁茂盛然的樣子,隔絕了通天台的祭祀聲與焚燒味。
蓋樂與她相對而坐,親自給她泡茶:“這是後山采的岩茶,我自己閒來製的,王妃嘗嘗看。”他指骨修長,擺弄那些茶具時頗賞心悅目,管碩對於品鑒並不在行,她拿起一盅送入嘴裡,微燙的茶水滾過喉嚨,一直進到胃裡,整個人舒服了很多。
“很好。”她朝蓋樂道。
蓋樂微笑,為她添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