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封一品公侯 第70章 離去
翌日卯時三刻,殘月尚懸簷角,秦淵已將行囊收拾妥當。推開木門,隻見阿山背著小包裹百無聊賴的坐在台階上,二人一同走出,晨霧裹著露氣漫過衣擺。
“真的要走啊,少爺。”
“怎麼,你還捨不得?”
“哪有,少爺在哪,哪裡就是我的家。”
“真乖。”
西閣樓下,秦淵整肅衣冠深深一揖:“阿閔,特來向莫先生道彆。”
話音剛落,隻聽三樓窗欞輕響,木樓梯隨即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莫姊姝披著月白寢衣匆匆下樓,外袍鬆鬆係著,鬢邊發帶散了半幅。
她望著院中恭立的身影,眼中泛起訝異之色,她踏前幾步問道:“阿閔這是何意?可是有什麼不如意之處?”
秦淵輕笑搖頭,拱了拱手道:“未提前告知,是阿閔之罪。在下承蒙照拂許久,如今腿傷將愈,再無叨擾的道理,今日下山,特來向莫先生辭行。”
莫姊姝僵在階前,晨風掀起她未束的長發。半晌才踉蹌著上前半步,蒼白的指尖虛懸半空:“江寧宅邸尚未完工,你...你孤身在外如何安頓?再留些時日可好?”
“莫先生,你已經贈我良多了,宅邸我自會購置,不用麻煩先生了。”
秦淵後退半步,再行深揖道:“無功不受祿,我若再忝居於此,纔是真正辜負了這份情義,莫先生心地善良,是我難得的好友,現在是,將來也是。”
言罷,秦淵挺直脊背,自青布包袱中取出一遝泛黃的宣紙,墨跡層層疊疊,似是反複謄寫過無數遍。
“身無長物可酬,聽聞莫氏滿門皆擅武事。“他輕笑著撫過紙頁,目光鄭重,雙手遞出:“這是一套特種軍卒鍛體與對陣之術,雖非稀世秘籍,卻也凝結了多年心得,想來莫氏強軍應該用的上,權當在下聊表謝忱。”
莫姊姝機械地伸手接過,素白指尖無意識摩挲,像是握住一團鬆軟的棉花一般,她垂眸望著那疊字跡,睫毛劇烈顫動,嘴唇囁喏良久,終究沒有說出一個字。
……
莫韜跪在堂廳,一言不發。
“是誰讓你自作主張。”莫姊姝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緒。
“核驗他的身份,是家主的命令。”
“是家主教你將人驅趕走的麼?”莫姊姝眸色愈發冷淡。
莫韜囁喏良久,許多話哽在喉嚨,終究還是嚥了下去,無奈頭頂在地:“老奴知罪,甘願受罰。”
“年紀大了,居然蠢笨如斯,念在你兢兢業業的份上,這次不罰你,即日起,去二叔那養馬去吧。”
莫韜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得到卻是一雙冰冷至極的眼眸。
“老奴知道了,謝小姐。”
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莫韜沉思良久,終於想明白了其中關節所在。
秦淵性格孤傲,心思細膩,昨夜自己詢問他的來曆,當時他的表情就不太對,可惜自己當時心思不在此處,所以就沒有察覺,當時自己問詢的語氣有些冰冷,所以讓他有了寄人籬下之感?
可每個莫氏門臣都會走這麼一遭,緣何秦淵就能例外呢?
“……”
莫姊姝心中鬱悶至極,這阿閔也是,不開心說就是了,為什麼非得離了這,送的宅子也不要,一副恨不得撇清關係的模樣。
她輕哼一聲,黛眉微蹙,閉目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滿心煩亂,方纔展開那遝謄錄。薄薄十幾頁紙,墨跡尚新,這一筆端正的楷書,能看出每一筆皆是阿閔親手所寫。
她翻開首卷,見題作《論士卒心理》,她不由柳眉緊蹙。
“心理”二字聞所未聞,究竟是心中所念,理法?又或是另有深意?
她凝神,決定繼續看下去。
“夫從軍之士,初為果腹耳。腹飽之後,必有驍勇者思立功業。欲辨其誌,首當詰問,詢其鴻鵠之誌;次察其行,觀其克己自律之態;複考其勇,驗其血勇之概……”
整整十六頁紙,她一字不漏的看完,而後猛的合上,莫姊姝纖指微顫,不知過了多久,她闔眸長籲,卷中字字珠璣,儘是聞所未聞的治軍妙論。
那些新穎的見解,如一道驚雷一樣,轟然震碎了莫氏傳承百年的練兵窠臼,明明很常規的一些舊理,讀之總有新奇之感,卻又暗合兵家至理,令人拍案叫絕。
忽翻至某章,隻見其上論述:“冷兵器縱橫沙場,乃兵家之常;然精銳攻堅之師,亦不可或缺。當育死士如暗刃藏鋒,待戰局膠著之際,驟然出鞘,直取要害……”
行文縝密入微,從選卒標準到隱匿之術,從刺殺技法到情報傳遞,甚至連如何訓練細作刺探敵情,皆條分縷析,詳儘備至,恍若為她推開了一扇通往全新軍略世界的玄門。
“長劍所指,所向披靡,戰鼓之下,無消極怠戰者……”
莫姊姝的呼吸愈發急促,心跳跳動的越來越快,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心想這阿閔也真是膽大,如此隱秘的東西也敢這麼光明正大的交給她。
此書關係重大,必須絕密保管,絕對不能讓任何知曉,不能動用信使,再親近的人也不能相信,隻能自己親自交由父親,能得此兵書,莫家軍的戰力定會脫胎換骨。
這般驚世兵書,怎會湮沒於典籍長河?稍一思忖,莫姊姝便知必是阿閔自創心血。
她隻覺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這阿閔難不成生就一顆七竅玲瓏心?
這些彆出機杼的練兵之法,克敵之策,絕非尋常謀士能及。這般神鬼莫測的文思,當真是令人既驚且歎。
她瞥了眼窗外朝陽未升的天際,驀地想起昨夜依稀看到東閣二樓在深夜還亮著燭光,難不成他是徹夜未眠趕製出來的?
可又起的如此之早,身子尚未恢複,又得尋地方安身,這如何受得了。
“來人,召沐風過來……”
……
秦淵在阿山攙扶下蹣跚下山,直奔夫子廟旁的悅來客棧。作為這一帶最奢華的落腳之處,過往的達官顯貴路過江寧,都偏愛在此留宿。
隻見客棧外雕梁畫棟,檀香木雕花大門厚重古樸。推門而入,兩名白衣女婢立即迎上前來。一股淡雅的香薰氣息縈繞鼻尖,兩側牆壁掛滿了名士題字與字畫,長卷從屋頂垂落,搭配淺木色的裝飾,儘顯雅緻。
身著綢布衣裳的東主,見這位客官一瘸一拐走來,神色如常,滿麵笑意地迎了上來:“尊客,我是此間東主,有何吩咐?”
“東主有禮,在下秦淵,這是我的魚符和告身,想在此處小住幾日。”秦淵遞過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