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複當年舊時人 第148章 宴生波 瘋言吹捧
三日後，宣德殿中擺起了慶功宴。
數十盞宮燈高高懸掛，將整個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晝，金絲楠木的梁柱上纏繞著紅綢，兩側整齊地排列著紫檀案幾，文武百官依次入場。
案幾上擺滿了珍饈美味，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皇上駕到。”隨著太監的嗓音響起，趙擎身著明黃色龍袍，緩步走入大殿，目光掃過殿內眾人，在右側首位坐著的蕭翎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
“臣等恭迎陛下！”百官齊聲高呼。
“今日乃蕭將爭的慶功宴，眾愛卿不必拘禮。”趙擎坐到主位上，宣佈道：“開始吧。”
絲竹聲漸起，一隊身著綵衣的舞姬翩然入場，她們手持羽扇，隨著樂聲翩翩起舞，裙裾飄動間，好似彩蝶紛飛。
宴會的氣氛漸入佳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兵部尚書率先起身，舉杯道：“蕭將軍此次平定江南民變，功在社稷，臣敬蕭將軍一杯！”
蕭翎將酒一飲而儘，抹了抹嘴角：“區區賊寇，不足掛齒，本將軍率鐵騎南下，那些烏合之眾如何能擋，自然是望風而逃。”
“蕭將軍威武！”幾位武將齊聲附和。
周斌道：“蕭將軍不僅武功蓋世，治軍更是嚴明，下官聽聞，將軍所到之處，百姓皆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此乃民心所向啊！”
這話的奉承之意太過，趙擎的臉色快速變了變。
蕭翎哈哈大笑：“周大人過譽了。”
他不知道周斌內心有多苦，周斌是被玄衣衛抓著把柄，不得已才為蕭翎歌功頌德的，場上有好幾位大臣都是和周斌出於同樣的原因誇揚蕭翎。
“是啊，若無蕭將軍，江南民變不知何時才能平定。”
蕭翎臉上的得意之色更甚，他環視一週，目光落在趙擎身上：“臣不過是儘忠職守，全賴陛下洪福齊天。”
話雖如此，他的語氣中卻無半分謙遜。
趙擎靜靜地聽著蕭翎與眾臣所說的話，手指輕輕敲擊椅子的扶手。
“陛下。“蕭翎聲音洪亮道：“臣有一事相告。”
殿內頓時安靜下來，舞姬們都識趣地退到一旁。趙擎微微頷首：“蕭愛卿但說無妨。”
蕭翎開口道：“臣的妹妹容妃，入宮多年，賢良淑德，卻因某些小人作祟，久未得陛下垂憐，備受冷落，臣懇請陛下，多看望看望臣的妹妹。”
殿內的氣氛有些緊張。蕭翎口中的“小人”，在場眾人心知肚明指的是誰。
蕭翎往沈晨夕坐的地方瞧去，卻見她東張西望，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沈晨夕似乎對殿內發生的事情毫無興趣，她正專心擺弄著手中的酒杯，時而傻笑，時而自言自語。
一個瘋子來參加慶功宴，蕭翎覺得有些晦氣。
趙擎麵色微沉：“後宮之事，朕自有主張，蕭愛卿不會連朕的私事也要乾涉吧。”
蕭翎卻不依不饒：“陛下，臣聽聞宸妃娘娘雖已瘋癲，卻仍能得陛下專寵，甚至懷上龍種，臣鬥膽問一句，她如何能侍奉陛下？如何能撫養皇子？”
幾位大臣交換著眼色，卻無人敢出聲。
趙擎麵色不變：“朕也一直很欣賞容妃，蕭愛卿，你多慮了。”
“臣沒有多慮，臣清醒得很。”蕭翎猛地站起來：“宸妃迷惑聖聽，實乃禍國妖女，陛下不該專寵於她。”
“蕭愛卿慎言！”趙擎壓著怒氣說：“宸妃身懷龍種，此前又在天馬寺祈福使太後病體康複，功在社稷，你豈可如此詆毀？”
蕭翎道：“此等微末功勞，根本不值一提，陛下，臣懇請在那瘋婦產下皇子後，立即將其處置，將她送往北鄔為質，以顯我朝與北鄔和談的誠意，再不濟，也要把她驅逐出宮。”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近乎威脅。
趙擎眼中寒光一閃，又很快隱去。
他緩緩起身，聲音平靜道：“蕭愛卿，今日是你的慶功宴，不談這些，來，朕再敬你一杯。
蕭翎見皇帝避而不答，心中惱怒，隻得悻悻地舉杯飲儘。
對麵的容妃向蕭翎使眼色，示意他彆喝太多酒。
“好，蕭將軍海量！”趙擎拍手稱讚。
“陛下彆想著拖延，此事，定要給臣等滿意的答複。”蕭翎道。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突然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一直安靜的沈晨夕站了起來。
她拎著酒壺，蹦蹦跳跳地跑到趙擎身邊：“帥哥哥在這裡開宴會，我也要玩，我給你倒酒，你要喝光光，喝光光。”
不等趙擎回應，她已經將酒壺傾斜，清澈的酒液汩汩流入趙擎的酒杯。
“真是胡鬨，瘋瘋癲癲，成何體統！”蕭翎厲聲喝道。
沈晨夕似乎被嚇到，她瑟縮了一下，怯生生地看著蕭翎：“凶，凶，帥哥哥，他凶你。”
趙擎安撫地拍拍沈晨夕的手，他轉向蕭翎：“蕭愛卿，宸妃心智如孩童，你又何必跟她一般計較呢。”
蕭翎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帥哥哥最厲害啦。”沈晨夕拍著手說道：“你比太陽還亮，比大山還高，比所有人都厲害！”
趙擎被她天真的話語逗笑：“夕兒真會說話。”
“喝，喝。”沈晨夕將酒杯塞到趙擎手中，眼巴巴地望著他：“帥哥哥喝了就更厲害。”
殿內眾人麵麵相覷，趙擎卻舉杯飲儘。
“好哦！”沈晨夕歡呼一聲，又蹦蹦跳跳地跑到旁邊的大臣麵前：“長鬍子爺爺，喝，你也喝。”
沈晨夕不由分說地倒酒：“長鬍子爺爺好聰明，喝了更聰明，更聰明……”
那大臣尷尬地看了看趙擎，見皇帝微微頷首，隻得硬著頭皮飲下。
沈晨夕挨個給大臣們倒酒，同時還瘋言瘋語地讚美他們幾句。
輪到戶部尚書時，她說：“胖叔叔打仗最厲害，最厲害，喝，喝。”
那戶部尚書極為尷尬，偷瞄了蕭翎一眼，勉為其難地喝下酒。說他打仗最厲害，簡直就是笑話，他可連戰場都沒上過。
沈晨夕瘋癲的舉動，讓原本緊張的局麵緩和了不少。
這場慶功宴，本該是蕭翎出風頭的，可沈晨夕卻憑著瘋勁搶了他的風光，蕭翎難以備受矚目，也是趙擎想要看到的結果。
“高個子叔叔最勇敢了，喝，你也喝。”沈晨夕繼續為大臣們倒著酒。
她似乎一時興起，自己也“咕嘟咕嘟”喝了幾口。
整個過程中，蕭翎一直冷眼旁觀，臉上滿是不屑與嘲諷，被一個瘋子誇獎，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盯著沈晨夕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死人。
終於，沈晨夕來到了蕭翎麵前。
“凶凶，凶凶的……”沈晨夕怯生生地喚道。
蕭翎冷哼一聲：“瘋婦就是瘋婦，連句像樣的話都說不全，離本將軍遠點，本將軍可不會同情一個瘋子。”
沈晨夕似乎沒有聽懂他的嘲諷，依舊笑嘻嘻地為他倒酒：“凶凶將軍，最厲害，最厲害，打勝仗，大鷹凶，大鷹凶……”
蕭翎雖然厭惡沈晨夕，但聽到她的讚美之語，以為她是誇自己大英雄，多少有些得意。
沈晨夕為蕭翎斟滿酒：“帥哥哥給你慶功，喝光光，喝光光。”
她在給蕭翎倒酒的時候，一個手指稍稍移了移位置，幅度很小，彆人看不出來。
蕭翎看了看杯中的酒，又看了看趙擎及在場眾人，均無什麼異樣。
他原本擔心這酒有啥問題，不過趙擎和其他大臣甚至沈晨夕自己也喝了，要是有問題的話，最先喝這酒的趙擎早就發作了。
“不喝，不喝。”沈晨夕跌跌撞撞地跑到趙擎麵前：“帥哥哥，他不要你慶功，不要，不要，還給你，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