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手 0009 9.我願為你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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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願為你下地獄
林仲啟第二次來畫室。
他照例光裸著上半身,趴在椅背上。
不知怎得,許是午後的陽光太暖,許是夜間難寐,許是煩心事太多,他竟然趴在椅子上睡過去了。
灰塵在陽光下飛舞,輕輕落在他的起伏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他似乎在夢魘中,劍眉微皺,纖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輕顫,小麥色的肌肉在陽光下泛著自然的光。
安寧又誘惑。
他左側腹部竟有一道疤,隱在膚色裡。
鹿嘉不自覺地停下了筆,走到了林仲啟身側,蹲下身,仔細觀察。
從腋下到肋骨,一掌那麼長,不起眼,蜿蜒得像伊甸園裡的偶然鑽出的蛇。
像被受到了神秘力量的感召,她伸出手,秀麗的指尖沿著疤痕的頂部一路向下,描摹傷疤的形狀。
微凸的肉感,溫熱的溫度,不齊的邊緣。
“你在做什麼?”林仲啟清醒了,被突然近在咫尺的人嚇了一跳。
鹿嘉尷尬地縮手:“我想把這疤看得更清楚一些,畫得更逼真。”
“哦。”林仲啟納納地應了聲,撇過臉,竟像少年似地紅了臉。
鹿嘉見他未阻止,厚著臉皮繼續。她覺得這疤很美,像有呼吸一樣趴在林仲啟的腰間,訴述著神秘的故事。
林仲啟強忍著。輕盈的呼吸打在他的肌膚上,好似羽毛柔柔地拂過,癢癢的。微涼的指尖貼在他炙熱血管上,血脈跟隨著膨脹。
他的呼吸亂了。
“這傷是怎麼得的?”鹿嘉問。
“在埃及的大巴上,遭了自殺襲擊,車子翻了,玻璃紮進去了。”他輕描淡寫,卻是聽得鹿嘉手指一僵,“我命大,活下來了。”
鹿嘉仰頭,林仲啟亦然在看她。
“嘉嘉,那一次我看見了阿努比斯。”他輕笑,不像在說玩笑話。
阿努比斯是埃及神話中的死神,負責審判亡者該上天堂還是地獄。
林仲啟說:“那個阿努比斯長著狼頭人身,一隻手拿著一個金色的頂部是狗頭的長棍,一隻手拿著上麵是圈,下麵是十字架的東西。”
“什麼狗頭棍啊,那是瓦斯權杖,象征權力和統一。還有那不是十字架,是象征重生的法器。”鹿嘉忍不住笑話他。
林仲啟笑著,帶著些誇張:“他把我的心臟從傷口中掏出來,放在一個黃金天平上,天平的另一邊是一個會發光的羽毛。”
鹿嘉補充:“那是真理羽毛。心臟比羽毛輕的人上天堂,心臟重的人則下地獄。”
她學的是西方繪畫,對希臘羅馬、埃及神話頗有研究。
“對,你猜我的心臟是輕還是重?”林仲啟眨眨眼,自帶天然的調皮勁兒。
“那你肯定是心臟重的。你初高中就是個校霸,動不動就打架,也不知道為什麼打架。我記得有一個周整整打了三回,全你哥來幫你擦的屁股。那段時間,教導主任都能背誦你哥的電話號碼了。你這麼愛打架,心臟怎麼會輕呢?”
林仲啟無奈地歎氣,也不好意思說出真相。
真以為他愛打架啊?還不是為了把鹿嘉你的爛桃花打跑?他打的全是鹿嘉的追求者。
“猜錯了!”林仲啟神秘地笑笑,眼睛裡有閃亮的星星,“天平既沒有翹起,也沒有跌下。我的心臟和真理羽毛一樣重。”
換鹿嘉愣住了,被這半真半假的故事唬住了。
心臟與真理羽毛一樣重,那就會成為阿努比斯的冥仆。
“阿努比斯說,哎呀,都幾百年人,終於有人的心臟與真理羽毛一樣重了,小夥子,你做我的仆人吧!永遠留在我的身邊。”林仲啟故意渾著聲音說。
鹿嘉被逗到了,捂嘴笑問:“那你怎麼回他?”
林仲啟聲音低沉,他深深地絞著鹿嘉的眸子。
“我說,神啊,我還有未了的心願。我想見她一麵,想守她一生平安,讓我回去看看她吧,我以後再來做您的奴仆。”
“神答應了我,還了我心臟,所以我才能活過來,也重新見到了你。”
被這突如其來的隱晦告白擊中,鹿嘉慌了。
她慌亂地撇過眼,故意忽略林仲啟眼底的真誠與哀傷。
她忙站起身,身體卻因為久蹲有些不穩,腳底虛浮,身子打晃,被林仲啟的大手扶住。
等她站穩,那雙手卻鬆不開了。
他的掌心如一股巨大的熱源,炙燙著她的腰,安靜地鼓譟著。
林仲啟仰頭看她,整個眼眸全是她。應該說,從他記事起,他的眼、他的心就被她塞滿。
鹿嘉喉嚨乾澀無比,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如驚雷,如擂鼓,如激流。
她想起了他們僅僅3個月的戀愛,那是她一生都會銘記的戀情。
林仲啟會每天帶早飯給她,哪怕他並沒有早課;他會悄悄去畫室接她,從身後掏出三朵路邊摘的小花;他們在雨中撐著把小傘接吻,在大台風天跑天台發瘋,在兒童樂園玩迷你過山車,坐在小樹林裡聊一整夜。
他們做了所有年輕情侶都會做的事情,牽手、擁抱、接吻、秀恩愛、發瘋,也擁有了大部分年輕情侶的結局——分彆。
隻是比普通情侶更慘烈,他成了她的小叔子。
鹿嘉閉上了眼,幽幽道:“通姦是重罪,心臟會因此變重,你會下地獄的。”
林仲啟隻是將頭貼在她的腰腹上,呼吸貼著她的身子,臉頰眷戀地蹭了又蹭,啞聲道:“我知道。”
他的掌心在鹿嘉的背部遊走,似乎在愛撫,卻隔著衣料,在碰觸到內衣肩帶時,停下、移開。
他渴望深入,在危險的邊緣猶疑。
他說:“我願為你下地獄。”
如奴仆向神女宣誓。
他早已做好了萬劫不複的準備,隻等她開口,等她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