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手 0010 10.林深時見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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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林深時見鹿
他說:“我願為你下地獄。”
如奴仆向神女宣誓。
他早已做好了萬劫不複的準備,隻等她開口,等她應允。
隻要鹿嘉主動一下就好,哪怕隻是回抱他,一切的禁忌、道德、隔膜都會被他奮不顧身地打破,他會不顧一切地向自己奔來,用最熾烈的溫度將彼此燃燒。
鹿嘉深吸一口氣,悶聲說:“我讓眉眉訂了咖啡,我去給你拿。”
林仲啟明顯僵住了,苦澀的笑容漫延。
“好。”他低低地應了聲,鬆開手。
鹿嘉轉身離開,“砰”門重重關上,徒留林仲啟一人。
畫室中。
林仲啟用力地將衣衫抽打在椅子上,連續抽打了好幾下,就像那把椅子就是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惱什麼,隻是無力地發泄。
他到底在做什麼啊!
這女人是他嫂子啊!
畫室外。
鹿嘉幾乎是小跑著到茶水間的,她手肘撐在茶幾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溺水的孩子。
她的腰腹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她的心跳還在瘋狂地跳動,她抱緊自己。
慢慢地,從地獄的大門口,回到人間。
鹿嘉的小助理眉眉是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小姑娘,紮著丸子頭,戴著大黑框,元氣又可愛,她敲敲茶水間的門,探頭探腦:“鹿姐,咖啡到了哦,放台子上了。”
鹿嘉趕忙收拾好情緒,換上標準的親和笑容:“嗯嗯,我看到了,謝謝!”
眉眉還是不放心,走到鹿嘉身旁:“鹿姐,你還好吧,那黑皮帥哥沒對你做什麼吧?”
啊?黑皮帥哥?
鹿嘉才反應過來她在說林仲啟,趕忙連連擺手:“當然沒什麼啊,能有什麼呢?”
眉眉年紀小,心思純,嘴上也快:“可他看你的眼神不甚清白哦。”
“小孩子彆亂說。”鹿嘉有些心虛地敷衍。
實際上,剛剛不甚清白的是自己,差點沒把持住的也是自己。
“鹿姐……”眉眉還想繼續,被鹿嘉趕忙打斷。
鹿嘉恢複工作狀態:“半小時後,會議室開會,討論攝影展主題。”
會議室。
攝影展的策展人琪琪是個乾練的女孩,對著ppt高談闊論,口若懸河。
“林先生,本次攝影展的主題為‘熾熱腳印’,以您遊曆各國的事跡貫穿整個展覽。展廳地麵會鋪設世界地圖,展架放在相應的國家上,參觀動線則按您遊曆的路線,體現用雙腳丈量真實世界的精神。”
林仲啟邊聽邊點頭,樂得琪琪越講越興奮,她最後激動地放豪言:“林先生,您本就是大v攝影師,這次攝影展一定能大獲成功的。”
搞得鹿嘉有些尷尬,她招的好下屬們,能不能內斂一些?職業素養高一些啊?
最後一部分林仲啟說:“想法很不錯,但主題名可以換一個嗎?我想以‘林深時見鹿’為主題。”
台上的琪琪一愣,第一反應是抵觸。
林深時見鹿,這是什麼非主流瑪麗蘇句子啊?聽著好土啊?檔次都被拉低了。
但畢竟是甲方爸爸,而且這個甲方超級好說話,就提了這麼一個要求。
琪琪求助地看了看鹿嘉。
鹿嘉的反應也是一愣。
她知道“林深時見鹿”的寓意。
當年她和林仲啟談戀愛時,也曾和許多年輕人一樣,換情侶名,換情侶頭像。
當時他網名“林深”,頭像是密林;她的網名是“見鹿”,頭像是發光的白鹿。
隻不過,分手後她就立刻改名、換頭像了,而林仲啟則一直未變。
如今再聽到這句子,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鹿嘉職業地笑著,回視林仲啟:“你再考慮考慮吧。這句子雖好,意境也美,但與展廳佈置,還有你的攝影風格都不符合。有時候,世界不總是按著我們的心意來,我們需要全盤考慮。”
她最後一句頗有意味——世界不總是按我們的心意來。
聽罷,林仲啟眼神黯淡,他苦澀地點點頭:“說的對,還是叫原來的名字吧。”
琪琪長舒了一口氣,感激地望向鹿嘉,謝謝她保住了自己的格調,她完全沒有意識到,此時隔桌對坐的叔嫂心思各異,空氣裡彌漫著糾纏又疏離的詭異氣氛。
琪琪繼續講解展覽的具體人員、場地等等安排。而鹿嘉心不在焉地在桌子下掏出手機,她覺得有必要給林仲啟說清楚。
奇怪的是,她竟然怎麼也翻不到林仲啟的微信,她最後是微信搜尋才找到了他。
鹿嘉不是很精通電子產品,有點懵,但也沒有太在意。
他們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七年前,她說分手的那一刻——
她說:“我們分手吧。”
他回:“好。”
就這麼簡單,一點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鹿嘉猶記得,那是一個飄著微雨的下午,她思慮良久,顫抖著發出了分手簡訊,然後把手機關機,丟到一旁,再也不敢看。直到晚上九點,她才手機開機。
她本以為林仲啟會發了瘋一樣給她打電話,發訊息,質問她,挽留她,祈求她。
沒想到,收到的竟然隻是一個字——“好”。
天塌了。
原來被拋棄的,竟是自己。
那三個月的戀情,他送的花,他送的飯菜,他的陪伴,他們的笑容,明明炙熱又真誠,此時看起來就是個笑話。
原來認真的,竟隻有自己。
她跳開情緒,拿出職業態度,時隔七年,給林仲啟發了一條微信。
“阿啟,藝術圈子小,生意圈也小。展覽時總會碰到熟人的,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對你、對我都好。”
訊息發出去了,卻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林仲啟的手機一直放桌麵上,完全處於黑屏狀態。
鹿嘉察覺出有點不對勁,她緊盯著林仲啟的手機,又給他發了一條。
他的手機還是什麼反應都沒有。
額?難道他手機壞了?他手機不設定提醒?
會議結束,林仲啟就先回去了。
鹿嘉呆坐在畫架前,卻一筆也畫不下去。
她還是沒有等來林仲啟的回信,真是太奇怪了。
回家時,林仲啟給她開的門,遞給她拖鞋,做完這些就默默轉身離開,好似多呆一秒戰爭就會在兩人之間爆發。
鹿嘉忍住了,大著膽子喊住他:“林仲啟,你沒收到我的微信嗎?”
林仲啟轉過身,一言不發,眼底如大海深處最洶湧的波濤。
他遞來了他的手機,翻到了與鹿嘉的聊天界麵。
滿屏的紅色感歎號,寫滿了係統提示:傳送失敗,對方拒絕接收你的訊息。
林仲啟譏笑:“嫂嫂,你把我拉黑了,我又怎麼收得到你的訊息呢?”
什麼?拉黑?她什麼時候拉黑過人?她連怎麼拉黑人都不知道!
恍惚間,從尾椎骨升起一股惡寒。
好似有無形的手從暗處伸出,溫柔地控製了她的全身,再用一朵朵幸福的紅玫瑰矇住了她的雙眼。
她動不得,看不清,像個小傻子。
“林仲啟,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鹿嘉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