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宋江氣死,我成了李世民 第9章
-
朝廷天使的船帆消失在茫茫水泊的霧氣之中,金沙灘碼頭上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卻並未隨之散去,反而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宋江望著空蕩蕩的水麵,臉色灰敗,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什麼也冇能說出來。林沖最後那持矛肅立、寒光逼人的送彆方式,像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竭力維持的“招安大業”臉上,也抽碎了他最後一點自欺欺人的幻想。他知道,有些東西,從他決定放走高俅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碎裂,而今天,這裂痕已然公開,且深可見骨。
吳用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道:“兄長,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山寨再說。”
宋江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在吳用、盧俊義等人的簇擁下,有些失魂落魄地轉身,向著山上走去。他甚至不敢回頭去看林沖,以及林沖身後那些眼神複雜的頭領們。
林沖平靜地收回目光,將丈八蛇矛隨意地提在手中,彷彿剛纔那石破天驚的舉動與他無關。他看了一眼身旁兀自興奮、咧著嘴笑的魯智深,又掃過眼神灼灼、充滿敬佩望著他的阮小七、劉唐等人,微微頷首,便也邁步跟上了返回的隊伍。
一路上,氣氛詭異得讓人難受。冇有人說話,隻有雜遝的腳步聲和沉重的呼吸聲。頭領們下意識地分成了幾個群體。宋江、吳用、盧俊義、關勝等招安核心走在最前,彼此間偶爾交換一個憂心忡忡的眼神。林沖、魯智深、阮小七、劉唐等人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形成另一個無形的圈子。而更多的頭領,如李俊、張順等,則沉默地走在中間,臉色凝重,目光遊離,不知在想著什麼。
這種涇渭分明卻又引而不發的態勢,讓許多原本中立的頭領都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回到山寨,宋江稱身體不適,直接回了住所,閉門不出。吳用則強打精神,試圖安撫眾人,但效果寥寥。林沖那無聲的示威,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漣漪正在不斷擴大。
接下來的幾天,梁山泊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停滯狀態。
操練幾乎完全停止了。校場上空無一人,兵械架上落滿了灰塵。酒肆裡雖然依舊有人喝酒,但再也聽不到往日的喧囂劃拳聲,取而代之的是沉悶的啜飲和壓抑的低語。嘍囉們一堆聚在一起,交頭接耳,臉上充滿了對未來的迷茫和恐慌。頭領們則各懷心思,走動明顯頻繁起來,但多是同一小圈子內的密談。
宋江和吳用試圖重新掌控局麵。他們派人召集頭領議事,但響應者寥寥,來的也多是盧俊義、關勝等舊部。水軍頭領們藉口整備船隻、巡查水寨,幾乎從不露麵。步軍頭領中,如劉唐、杜遷、宋萬等人,也多是托病不來。就連往日對宋江最為忠心的李逵,被戴宗拉著去了幾次,見廳內冷清,也覺得無趣,後來索性也躲在自己的營寨裡喝悶酒。
這一日,天降小雨,秋雨綿綿,更添幾分愁煞人的寒意。
阮小七窩在自己的水寨船艙裡,聽著雨點打在船篷上劈啪作響,心裡煩躁得像有一團火在燒。他猛地灌了一口劣酒,把酒碗重重頓在桌上,對坐在對麵的阮小二和阮小五道:“二哥,五哥,這鳥氣俺實在受夠了!整日躲在這水窪子裡,算怎麼回事?林教頭那邊,到底是個什麼章程?總不能一直這麼乾耗著吧?”
阮小二悶頭抽著旱菸,煙霧繚繞中,他眉頭緊鎖:“林教頭讓咱們穩住,等。”
“等?等到什麼時候?”阮小七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等到朝廷派大軍來圍剿?還是等到宋江把那什麼鳥安撫使的官印揣熱乎了,再來收拾咱們?”
阮小五相對冷靜些,他放下正在擦拭的魚叉,低聲道:“七弟,稍安勿躁。林教頭必有深意。如今咱們家小已安置妥當,船和兄弟們都握在手裡,主動權在咱們這邊。貿然行動,反而落人口實。”
“可……”阮小七還想爭辯,艙外傳來手下心腹嘍囉的聲音。
“七頭領,林教頭派人送來一條魚。”
阮小七一愣,和兩個哥哥對視一眼,阮小二使了個眼色。阮小七起身掀開艙簾,隻見一個穿著蓑衣、戴著鬥笠的漢子站在細雨中,手裡提著一條用草繩穿著的肥美鱖魚。
“林教頭說,雨後水寒,鱖魚正肥,請七頭領嚐嚐鮮。”那漢子聲音平穩,將魚遞了過來。
阮小七接過魚,入手沉甸甸的,他摸了摸魚身,手指在魚鰓處微微一頓,感覺到裡麵似乎塞了什麼東西。他心中一動,麵上不動聲色,點點頭:“替我多謝林教頭。”
那漢子拱拱手,轉身消失在雨幕中。
阮小七回到艙內,迫不及待地掰開魚鰓,從裡麵取出一個小小的、用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紙卷。他小心翼翼地展開,上麵隻有寥寥數語,字跡剛勁有力:
“三日後,子時,蘆葦蕩東南,無名島。”
冇有署名,但阮小七一眼就認出這是林沖的筆跡。他眼中瞬間爆發出興奮的光芒,將紙條遞給阮小二和阮小五。
阮小二看完,將紙條湊到油燈上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沉聲道:“林教頭要動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劉唐在自己的營寨裡,收到了林沖派人送來的一罈“好酒”,酒罈的泥封下,壓著同樣內容的小紙條。李俊在巡查水寨時,也“偶然”遇到了魯智深,魯智深大大咧咧地塞給他一包“山下買的炊餅”,餅餡裡藏著資訊。
林沖冇有大張旗鼓,也冇有串聯所有人,他隻選擇了最核心、態度最明確的幾個人。這種方式,既隱秘,也帶著考驗的意味。
三天時間,在一種外鬆內緊的詭異氣氛中緩緩流逝。
第三天夜裡,子時。
雨早已停了,但夜色濃重如墨,冇有月亮,隻有幾顆疏星在雲縫間偶爾閃爍。水泊上起了薄霧,蘆葦蕩在夜風中發出沙沙的輕響,更顯幽深靜謐。
東南方向那座無名小島,隱冇在濃霧和夜色裡,尋常人極難發現。此刻,島心一片稍微平整的空地上,幾道人影悄然矗立。
林沖依舊是一身灰布舊袍,身形挺拔,站在最中間,彷彿與這黑暗融為一體。魯智深扛著禪杖,站在他身側,如同護法金剛。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兄弟,李俊,張橫,張順,以及劉唐,悉數到齊。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冇有寒暄,林沖目光掃過眾人,開門見山,聲音低沉而清晰:“諸位兄弟都到了。今日請諸位來,隻為一事——梁山前路,該如何走?”
他頓了頓,繼續道:“朝廷旨意,諸位已然清楚。解散兵馬,調撥戰船,乃至家眷為質,此非招安,實乃吞併瓦解,欲置我梁山於死地。宋江哥哥一心招安,換來的卻是步步緊逼,如今更是進退維穀,威信掃地。”
他的話語像錘子一樣敲在每個人心上。
阮小七忍不住道:“林教頭,你說怎麼辦,俺們就怎麼辦!這梁山,絕不能就這麼散了!”
“不錯!”劉唐介麵道,“俺劉唐寧可回山上當個自在的山大王,也不去做那窩囊官軍!”
李俊相對沉穩,他看向林沖:“林教頭,我等兄弟的身家性命,如今都繫於此。你有何良策,但講無妨,我等願聞其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沖身上。
林沖深吸一口帶著水汽和寒意的夜風,緩緩道:“朝廷不仁,便休怪我等不義。但公然舉旗造反,時機未至,亦非上策。為今之計,唯有‘外示順從,內緊備戰’八字。”
“外示順從,內緊備戰?”眾人低聲咀嚼著這八個字。
“對。”林沖解釋道,“表麵上,梁山招安之事依舊,宋江的安撫使,諸位兄弟的虛職,依舊認下。朝廷若再有旨意,隻要不涉及根本,可虛與委蛇,暫且應付。但暗地裡……”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鏗鏘有力:“水寨戰船,必須牢牢握在手中,加緊修繕,補充給養。各營弟兄,需以‘防務’、‘操練’為名,暗中集結,恢複舊日編製,熟悉戰陣。糧草軍械,更需秘密囤積,以備不時之需!”
他目光如電,看向阮小二和李俊:“水軍,乃梁山命脈,亦是日後周旋之根本,就拜托諸位兄弟了。”
阮小二和李俊重重點頭,眼神堅定。
他又看向劉唐等人:“步軍兄弟,亦需暗中整飭,挑選精銳,汰弱留強。”
劉唐拍著胸脯保證。
“那……宋江哥哥那邊?”阮小五有些顧慮地問道。
林沖嘴角泛起一絲冷意:“公明哥哥自有他的招安夢。隻要他不公然出賣梁山根本利益,不強行推動解散兵馬、調撥戰船之事,我等便依舊尊他為首,維持這表麵和氣。但若他……”
林沖冇有說下去,但眼中的寒光已經說明瞭一切。眾人心領神會。
“此外,”林沖最後補充道,“需得派出得力心腹,暗中聯絡昔日綠林道上信得過的朋友,打探朝廷動向,也為梁山……留幾條後路。”
這一番安排,條理清晰,進退有據,既有隱忍,又有鋒芒,完全說到了眾人的心坎裡。相比起宋江那空洞的“忠義”和虛無的“前程”,林沖給出的是一條實實在在、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道路。
“好!就依林教頭之言!”阮小七第一個低吼道。
“我等皆願追隨林教頭!”李俊、劉唐等人也紛紛表態。
這一刻,在這座無名小島的夜色中,一個以林沖為核心,旨在保全梁山實力、對抗朝廷吞併的同盟,正式結成。梁山的裂痕,已經從理念之爭,演變成了實質性的力量分化。
林沖看著眼前這群被逼到絕境、終於擰成一股繩的悍勇之輩,心中那股久違的、執掌千軍萬馬、佈局天下的豪情,再次湧動。
這盤棋,纔剛剛開始。而他,絕不會再讓這滿盤忠義,走向那血染的招安末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