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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家人扔進凶宅試睡,我靠陰間直播成了鬼王 酒碗裡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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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碗裡的月光

農曆七月的日頭把村口的老槐樹曬得蔫頭耷腦,我蹲在牆根底下納涼,手指摩挲著搪瓷缸子上磨花的“先進工作者”字樣。巷子裡飄來炒花生的焦香,混著誰家新蒸的白麵饃味道,直往鼻子裡鑽。

“老陸!”隔壁王嬸顛著小腳跑過來,圍裙上沾著麵粉,“西頭趙家小子明天娶媳婦,你可得去喝喜酒!”

我手一抖,缸子裡的涼茶晃出幾滴。趙家小子我是見過的,打小兒虎頭虎腦,總愛扒著我家籬笆問城裡的事兒。去年臘月他進城打工前,還特意來送了包新炒的瓜子。

“去,咋不去。”我咧嘴笑,露出缺了半顆的門牙。王嬸走後,我望著院子裡那棵歪脖子棗樹發呆。樹皮皴裂得像我這雙手,可樹梢還掛著幾串青棗,在風裡輕輕搖晃。

第二天一早,我翻出壓在箱底的藍布中山裝。衣服袖口磨得發白,領口還沾著塊洗不淨的油漬。對著鏡子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第一次穿新衣服的光景。那時候我剛考上大學,娘連夜在油燈下給我縫了件白襯衫,針腳歪歪扭扭,卻比什麼都金貴。

趙家院裡早炸開了鍋。紅綢子從門楣一直垂到院角,嗩呐聲震得人耳朵發麻。我剛邁進門檻,就被趙家媳婦拉住:“陸伯!可算把您盼來了!”她鬢角沾著碎發,眼裡閃著喜氣,又轉頭朝屋裡喊:“他爹,快給陸伯搬凳子!”

八仙桌上早擺滿了酒菜。紅燒肘子油汪汪冒著熱氣,炸丸子金黃酥脆,最顯眼的是中間那壇老黃酒,壇口封著紅紙,印著個大大的“囍”字。我挨著牆根坐下,摸出懷裡揣著的紅包——皺巴巴的牛皮紙裡包著三百塊,是我攢了半年的養老金。

“陸伯,您可來了!”趙家小子穿著筆挺的西裝,胸前彆著紅綢花,老遠就朝我伸手。我慌忙站起來,手心的汗把他的袖口都沾濕了。他身後跟著新娘子,紅蓋頭下露出一截珍珠項鏈,晃得人眼暈。

“好孩子,出息了。”我拍著他肩膀,喉嚨發緊。記憶裡那個追著我要故事聽的小毛孩,如今都成家立業了。

酒過三巡,院子裡熱鬨起來。幾個半大孩子在桌底下鑽來鑽去,偷抓盤子裡的糖果。年輕後生們舉著酒杯劃拳,聲音一個比一個高。我抿了口黃酒,溫熱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去,胃裡泛起熟悉的暖意。

“陸伯,我敬您!”趙家小子端著酒杯過來,“小時候要不是您教我認字,我哪有今天!”他身後的新娘子也跟著彎腰行禮,紅蓋頭掃過我的手背,癢癢的。

我慌忙站起來,酒灑了半杯:“快彆這麼說!”三十年前我從城裡下放回來,在村裡辦了個夜校。那時候點著煤油燈,教大姑娘小夥子們識字算賬。趙家小子總是來得最早,走得最晚,作業本上的字寫得比誰都工整。

“陸伯,聽說您以前在酒廠工作?”新娘子好奇地問。這話像根火柴,“噗”地一下點燃了我記憶裡的柴火堆。

我望著碗裡搖晃的酒液,眼前浮現出車間裡蒸騰的熱氣。那時候我在國營酒廠當技術員,成天泡在酒窖裡,聞著糧食發酵的香氣,連夢裡都是酒糟的味道。最得意的是那年研製出的新品種,還拿了省裡的獎。

“是啊,乾了一輩子釀酒。”我用手指蘸著酒,在桌麵上畫圈,“不過現在老嘍,手藝都荒了。”

趙家小子眼睛一亮:“陸伯,要不您給我們講講釀酒的門道?就當給大夥助助興!”

院子裡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我身上。我搓了搓手,望著天邊被晚霞染紅的雲彩。三十多年沒碰過釀酒的事兒,那些記憶卻像窖藏的老酒,越久越醇香。

“要說釀酒啊,講究的是‘水、糧、曲、火’四個字。”我端起酒杯,“就拿這黃酒來說,水得用山泉水,清冽甘甜;糧食要用當季的糯米,粒粒飽滿;酒麴更是關鍵,得自己做,用辣蓼草、桑葉”

我講起淩晨四點去溪邊挑水的月光,講蒸煮糧食時木甑裡冒出的白霧,講拌曲時雙手沾滿的酒麴香。講到興起處,起身比劃著翻醅、壓缸的動作,布鞋在地上蹭出沙沙的聲響。

“最要緊的,是要有耐心。”我坐回凳子上,聲音有些沙啞,“就像養孩子,急不得。好酒要慢慢等,等它發酵,等它沉澱,等時間把普通的糧食釀成玉液瓊漿。”

不知誰帶頭鼓起掌來,掌聲裡還夾雜著叫好聲。趙家小子又給我滿上酒:“陸伯,您這肚子裡的學問,夠我們學一輩子!”

夜色漸深,月光爬上屋簷。新娘子終於揭了蓋頭,露出張清秀的臉。她捧著酒壺挨個敬酒,輪到我時,輕聲說:“陸伯,您講得真好,像在聽故事。”

我望著碗裡倒映的月光,突然想起老家老宅的天井。小時候每到中秋,爺爺就會抱著我坐在天井裡,看月亮一點點爬上屋簷。他總說,月光是有味道的,落在酒壇裡,能讓酒更香甜。

“丫頭,”我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這是我自己曬的棗乾,你帶回去嘗嘗。”新娘子接過紙包,眼裡閃著光:“謝謝陸伯!”

散席時,趙家兩口子非要送我。我推著他們回去:“快回去招呼客人,我自己走得動。”月光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長,石板路上傳來“嗒嗒”的腳步聲。巷子裡飄來夜來香的味道,混著酒氣,讓人醺醺然。

路過村口的老井,我停下來喘口氣。井台邊的青苔還是老樣子,記得剛下放回來時,每天都來這兒挑水。那時候日子清苦,卻也踏實。現在年輕人都往城裡跑,村裡的老井也快荒廢了。

回到家,屋裡黑黢黢的。我摸黑擰開燈,燈泡“滋滋”響了兩聲才亮起來。桌上放著今天帶回來的剩菜,還有趙家小子硬塞給我的兩條喜煙。我把煙收進抽屜,和上次兒子寄來的降壓藥放在一起。

躺在床上,酒意漸漸上頭。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嗩呐聲,眼前晃動著紅綢、酒碗和月光。這些年,村裡的喜酒喝了一場又一場,送出去的紅包越來越厚,可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

兒子在城裡安了家,逢年過節纔回來一趟。每次走的時候,後備箱都塞滿我種的菜、醃的鹹菜。他總說:“爸,跟我去城裡住吧。”可我看著小區裡一模一樣的高樓,總覺得喘不過氣。還是村裡好,抬頭能看見星星,出門就能碰見熟人。

迷迷糊糊間,我又回到了酒廠。車間裡蒸汽繚繞,老師傅手把手教我辨彆酒麴的好壞。“小陸啊,”他說,“釀酒如做人,得實實在在,半點馬虎不得。”

窗外傳來公雞打鳴聲時,我才醒過來。頭有些疼,嘴裡泛著酒氣。院子裡的棗樹在晨光中輕輕搖晃,幾隻麻雀在枝頭蹦來蹦去。我摸過搪瓷缸子,想起昨天酒桌上的話,突然有了主意。

說乾就乾。我翻出壓在倉房角落的陶缸,又托王嬸幫忙買了二十斤糯米。清晨去溪邊挑水時,露水打濕了褲腳,可心裡說不出的暢快。淘米、蒸煮、拌曲,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久違的熟悉感。

當第一縷酒香從陶缸裡飄出來時,我站在院子裡傻笑。這味道,和記憶裡的一模一樣。隔壁王嬸聞著味兒過來:“老陸,你這是要重操舊業啊!”

訊息像長了翅膀,沒幾天就傳遍了村子。趙家小子帶著新娘子來幫忙,還帶來幾個年輕人。我們在院子裡支起木甑,蒸糯米的熱氣把棗樹都籠罩起來。

“陸伯,這酒叫啥名?”有人問。我望著天邊的晚霞,想起那晚酒桌上的月光:“就叫‘月光釀’吧。”

轉眼到了臘月,陶缸開封的日子。酒香飄滿整條巷子,村裡人都圍了過來。我舀出第一碗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碗裡晃蕩,倒映著每個人的笑臉。

“陸伯,這酒比城裡賣的都好喝!”趙家小子的孩子舉著小碗,臉上沾著酒漬。我笑著給他擦臉,心裡比喝了蜜還甜。

春節時,兒子帶著孫子回來。飯桌上擺著我釀的“月光釀”,孫子舉著果汁和我碰杯:“爺爺,您釀的酒裡有星星的味道!”

我望著滿桌的菜,望著兒子鬢角的白發,望著孫子明亮的眼睛,突然覺得這纔是最好的日子。就像釀酒,經過歲月的沉澱,平凡的日子也能釀成醇香的美酒。

窗外飄起了雪,月光灑在院子裡的酒缸上。我裹緊棉襖,坐在屋簷下,望著天空中一輪明月。酒碗裡的月光微微蕩漾,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個喝喜酒的夜晚,回到了記憶深處最溫暖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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