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華儘成殤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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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阿箬朝著山下走去,心口貫穿的傷口,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
她扶著潮濕的牆壁,艱難地走向西市後巷,那裡,還有雲瑾在等她。
木器店早已化為一片焦土,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阿姐救我\"
少年臨死前的呼喚又在耳邊響起。她發瘋似的扒開焦黑的木屑,終於觸到了幾塊被烈火灼燒過的碎骨。
那一刻,她再也支撐不住,嘔出一口鮮血,正好濺在那幾塊殘骨上。
\"我帶你走\"她顫抖著將碎骨包進衣襟,\"這次阿姐一定帶你離開\"
就在她踉蹌起身的瞬間,一道黑影在不遠處的巷口一閃而過。她警覺地抬頭,卻隻看到被風吹動的破敗旗幡。
雲阿箬飛快收斂了碎骨,一路南下逃走。
然而每走一步,心口的傷就像被重新撕裂一次。
她抱著雲瑾的殘骨,意識在劇痛中漸漸模糊。
\"不能倒在這裡\"她咬著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至少至少要帶他離開京城\"
終於,在一條荒涼的古道旁,她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最後的感覺,是懷中的碎骨硌在心口的劇痛。
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藥香縈繞,心口的傷被仔細包紮過。她猛地坐起,卻因劇痛跌回榻上。
\"彆動。\"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她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青衣大夫站在門邊,手中端著一碗湯藥。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正緊緊盯著她心口的位置。
\"貫穿傷,失血過半,還能活著走到這裡,你不是普通人。\"
祁臨煜走近,目光在她蒼白的臉上巡視,\"更奇怪的是,你的傷口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癒合。\"
雲阿箬下意識地護住心口,警惕地往後縮了縮。
\"讓我看看你的傷。\"他不由分說地按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反抗,\"我行醫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傷勢。你到底是什麼人?\"
\"與你無關。\"她想要掙脫,卻被他牢牢製住。
\"既然我救了你,就與我有關。\"
祁臨煜俯身逼近,眼中閃著醫者獨有的執著,\"你心口的傷,你身上的舊疤,還有\"他的目光落在她緊緊護著的包裹上,\"你拚死也要保護的東西。告訴我真相。\"
雲阿箬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忽然低低地笑了。
笑聲淒厲,帶著血淚:\"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大夫還想知道嗎?\"
祁臨煜怔住了。
他看著她眼中深不見底的痛楚,按著她的手不自覺地鬆了力道。
“我若怕死,便不配行醫。你心脈被利器貫穿,按理早已是一具屍體。可你現在還活著,還在呼吸,還在流血這對醫者而言,是奇蹟,更是挑戰。”
“我現在對你的過去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你的現在,是這具違背了生死常理的身體。”
他鬆開她的手腕,卻並未給她逃離的機會,“你的傷勢,普天之下除了我,無人能讓你真正痊癒。你如今離開這裡,不出三日,必定傷口崩裂,高燒而死。”
雲阿箬試圖掙紮下床,卻因心口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而軟倒回去,冷汗涔涔。
看著她虛弱卻倔強的樣子,祁臨煜語氣稍緩,“留下來。在我的藥鋪養傷,做工抵債。”
“什麼?”雲阿箬喘息著抬眼,似乎冇明白這突兀的轉折。
“你付不起診金,不是嗎?”祁臨煜語氣平靜,彷彿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研磨藥材,分揀草藥,照料輕症病患,總能做些事。包你食宿,診金藥費從工錢裡扣。何時還清,何時你才能恢複自由身。”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因掙紮而微微敞開的領口,以及其下隱約可見的其他陳舊疤痕上。
“至於你身上這些新舊傷疤”
“我會治好它們,相信我。”
這承諾無關風月,卻讓雲阿箬怔住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男人,他清冷的眉眼間是純粹的、不容置疑的專注。
與顧辛澤那種裹著蜜糖的劇毒不同,這種直白的、近
乎強硬的“善意”,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外麵世界危機四伏,她傷勢沉重,身無分文,還帶著阿瑾的殘骨似乎這座小小的醫館,成了茫茫黑夜中唯一可以暫時停靠的孤島。更何況,他承諾能祛除這一身代表著她愚蠢過往的烙印
良久,她眼底的戒備與瘋狂漸漸被一種極度的疲憊取代。
她緩緩閉上眼,聲音低啞微不可聞:“好。我留下。”
未來如何,她不知道。但至少此刻,她需要這片刻的喘息,來積蓄力量,麵對那每月一次、永無止境的死亡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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