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器真詮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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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的狗吠突然拔高成尖叫,我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月光被烏雲遮了大半,隻能勉強照見院門口那排人影——刀疤在魏無忌臉上裂成青黑色的蜈蚣,他手裡提的不是刀,是柄嵌著七顆夜明珠的青銅錘,錘身上還纏著暗紅色的布,血漬滲進紋路裡,看著像活物在爬。
\"陳小友,把離火燈交出來。\"魏無忌的聲音像砂紙磨石板,\"省得你這破院子再塌幾麵牆。\"他身後二十來個精壯漢子跟著鬨笑,有人甩動鎖鏈,金屬摩擦聲刺得人耳朵發疼。
我反手攥住門閂,掌心全是汗。
離火燈在西廂房博古架最上層,師父說那是青蚨山最後一盞守魂燈,燈油是三十種靈草熬的,能鎮住遺蹟裡的器靈躁動。
可係統今早給的提示是\"油耗儘\"——我偷偷掀過燈芯,底下壓著團幽藍的火,比螢火蟲還小,卻把我指尖燙出個泡。
\"陳墨哥!\"楚雲飛從柴房竄出來,懷裡抱著半塊磚,\"我、我去堵後門!\"他跑得太急,撞翻了師父的藥碾子,瓷片嘩啦碎了一地。
林婉兒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側,她素白的裙角沾著牆灰,手裡倒拎著把鐵掃帚:\"我守東牆,那麵矮。\"
\"都彆亂跑。\"我壓著嗓子,眼睛卻盯著魏無忌腳邊——他右腳尖點地,是要衝的架勢。
果然,他身後的漢子突然散開,三個往院角跑,兩個抄起石墩砸門。
我瞥見左邊牆根有個銅鈴鐺,係統提示\"此鈴無舌\"——可那鈴鐺被繩子繫著,繩子另一頭拴在院外的槐樹上。
\"拉繩子!\"我撲過去拽鈴鐺,繩子剛繃緊,院外\"哢\"的一聲,槐樹杈上掉下個鐵籠子,正好扣住往院角跑的三個漢子。
他們罵罵咧咧砸籠子,鐵條卻紋絲不動。
魏無忌的臉瞬間黑了:\"狗日的,敢設機關!\"
\"不是我設的。\"我抹了把臉上的土,係統提示又在眼前蹦——右邊牆根的青石板\"鬆動可撬\"。
我抄起藥碾子的石杵砸石板,\"哢嚓\"一聲,底下露出個陶甕,裡麵全是淬了麻藥的飛針。
這時候魏無忌已經衝到門前,青銅錘帶著風聲砸下來,門閂\"啪\"地斷成兩截。
\"保護離火燈!\"我吼了一嗓子,轉身往西廂房跑。
林婉兒的鐵掃帚掄得虎虎生風,掃倒兩個衝過來的漢子;楚雲飛舉著磚砸中一個人的膝蓋,那漢子抱著腿打滾。
可魏無忌到底是練家子,他甩開眾人,青銅錘往地上一拄,整個人借力躍起,朝著博古架撲過來。
我急得心口發疼,係統提示突然在離火燈旁炸開:\"燈座有隙\"。
我抓著燈座使勁一擰,\"哢\"的脆響,燈座底下彈出個暗格,裡麵躺著半截斷劍。
魏無忌的手已經碰到燈身,我抄起斷劍往他手腕劃——他吃痛縮手,斷劍卻\"嗡\"地輕鳴,劍身上浮起金色紋路,像活過來的蛇。
\"這是天工閣的破妄劍?\"
蒼老的聲音從房梁傳來。
我抬頭,月光裡坐著個白髮老者,玄色長袍垂下來,腰間掛著個青銅葫蘆,葫蘆嘴還冒著絲絲白氣。
魏無忌的青銅錘\"噹啷\"掉在地上,他倒退兩步,額角的汗珠子大顆大顆往下掉:\"李李長老?\"
老者從房梁上飄下來,落地時連灰塵都冇驚起。
他盯著我手裡的斷劍,眼尾的皺紋動了動:\"當年謝沉舟鑄劍,斷在第七重火候,他一氣之下把劍扔進青蚨山核心遺蹟。
你師父倒會撿漏。\"
\"您是天工閣的?\"我攥緊斷劍,喉嚨發緊。
林婉兒突然拽了拽我袖子,我這才發現她臉色發白——她之前說郡王府在找製住謝沉舟的人,可眼前這老者,顯然比郡王府知道得更多。
\"天工閣早散了。\"老者摸出塊青銅令牌,牌麵刻著\"司器\"二字,\"我是李長風,當年管著閣裡的古籍。
謝沉舟那瘋子的事,我比誰都清楚。\"他掃了眼縮在牆角的魏無忌:\"你家主子派你來搶離火燈,是謝沉舟說燈油能養器靈吧?
可他冇告訴你,燈油裡泡著的是他妻子的骨粉。\"
魏無忌的臉瞬間煞白,他踉蹌著後退,撞翻了博古架。
我懷裡的斷劍突然發燙,係統提示像燒紅的鐵簽子紮進眼睛:\"關鍵證物,可破血祭\"。
李長風看了我一眼,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謝沉舟要重煉天下古器,說這樣器靈就能自己選主人。
可他不知道,當年他妻子的骨血早滲進青蚨山的器靈裡——離火燈不滅,那些器靈就永遠記得,持器者該有溫度。\"
\"那萬器劫\"我想起師父臨終前攥著我手腕說的話,\"真的能破?\"
\"能。\"李長風的聲音突然低下來,像在說什麼秘密,\"但你得找到青蚨山核心遺蹟的百器碑。
謝沉舟要在月圓之夜血祭,隻剩七天了。\"他轉身要走,又回頭看了眼我胸前的《古器誌》,\"你師父寫的那本書,最後一頁藏著遺蹟地圖。
記住,器道不是殺人的術,是是護人的魂。\"
他走得極快,等我追到院門口,隻看見槐樹上掛著片青銅葉,在風裡晃出細碎的光。
魏無忌早帶著人跑了,地上留著幾截斷鎖鏈、半塊帶血的磚,還有楚雲飛剛纔砸人的半塊磚——那磚上沾著點黑紅的東西,像是血,又像是
我脊梁骨突然竄起寒意。
牆角的陰影裡,有雙眼睛在發亮。
不是人的眼睛,是那種盯著獵物時,野獸纔會有的幽綠。
我揉了揉眼,再看時卻什麼都冇有,隻有風捲著槐樹葉,掃過師父的空棺。
係統提示在棺蓋上跳動:\"夜露重,宜查棺\"。
可我盯著那口棺材,突然不敢動了——李長風說的七天,謝沉舟的血祭,還有黑暗裡那雙眼睛
後半夜的風裹著露水滲進衣領,我抱著斷劍坐在台階上。
楚雲飛蜷在柴房裡打呼嚕,林婉兒在西廂房擦離火燈,燈芯裡那點幽藍的火,不知何時燒得更旺了些。
我摸出《古器誌》,翻到最後一頁。
紙頁底下果然粘著張薄如蟬翼的皮紙,上麵畫著青蚨山的地形圖,最中央標著個紅點,旁邊寫著\"百器碑\"。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地圖上,紅點突然泛起紅光,像滴要滲出來的血。
院外的槐樹上,有什麼東西\"撲棱\"一聲飛走了。
我抬頭,隻見半枚青銅葉打著旋兒落下,葉麵上刻著個\"沉\"字——是謝沉舟的沉。
(夜色中那雙眼睛讓陳墨感到一陣寒意。第二天清晨)
我是被窗縫裡鑽進來的麻雀鬨醒的。
清晨的陽光裹著槐葉的影子落進堂屋,我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昨晚後半夜盯著師父空棺的寒意還浸在骨頭裡。
案幾上那盞青銅燈泛著冷光,燈身雲雷紋裡凝著層薄露,像極了昨晚槐樹上那雙幽綠眼睛裡的水光。
係統提示突然在燈身浮現,字跡歪歪扭扭,像被人拿炭棍抹上去的:\"此燈無用\"。
我盯著那行字扯了扯嘴角——上回係統說玉扳指\"凡品\"時,我照著提示隨手往茶盞裡一擱,結果扳指吸儘茶氣,直接召出個會背《茶經》的器靈。
這\"無用\"二字,怕又是塊裹著蜜的藥。
\"楚三!\"我扯著嗓子喊西廂房的小偷。
柴房傳來踢翻尿盆的動靜,楚雲飛揉著雞窩似的頭髮探出頭,左臉還印著草蓆的紋路:\"祖宗,才卯時三刻\"
\"幫我翻《古器誌》附錄的《火種錄》。\"我抄起桌上的青銅燈往古籍閣走,\"李長風說離火燈不滅,器靈記得持器者的溫度——這燈裡藏的,怕不是普通火種。\"
楚雲飛罵罵咧咧跟上來,可腳底下倒快,三兩步就躥到我前頭掀開門簾。
古籍閣的樟木香混著晨露湧出來,他踮腳夠第三層的木匣時,我瞥見他腕子上還留著昨晚砸磚時蹭的血痕——和地上那半塊帶血磚上的顏色一模一樣。
\"找到了!\"楚雲飛突然把本皮麵發黑的書拍在案上,封皮\"火種錄\"三個字被蟲蛀得缺了角,\"你師父寫的批註在這兒!\"他指尖點著頁腳一行小字:\"離火燈,上古器宗鎮宗器,火種孕於地心,需持燈者以心血引之。
血不純則燈滅,燈滅則火種散作飛灰。\"
我捏著書頁的手發緊。
心血?
上回替錢員外鑒玉牌,係統提示\"玉裂則吉\",我咬著牙砸了玉牌,結果裡頭蹦出個能鎮宅的麒麟紋。
這回要真拿血試
\"你發什麼呆?\"楚雲飛捅了捅我胳膊,\"李長風說隻剩七天,謝沉舟的血祭可不等咱們。\"他從懷裡摸出把缺了口的匕首,\"要試就快點,大不了我替你\"
\"不用。\"我抽走他手裡的刀,刀尖抵著指尖時,係統提示突然炸成刺目的紅光:\"錯誤預警:心血不純\"。
我手一抖,刀尖偏了半寸,在掌心劃開道細口。
血珠剛滲出來,青銅燈突然發出蜂鳴,燈身雲雷紋裡泛起金紅,像有活物在皮下竄動。
\"砰!\"
門被踹開的巨響驚得燭火亂晃。
秦烈裹著腥風衝進來,腰間鬼頭刀的血槽還滴著水——不是水,是血。
他身後跟著七個持刀的漢子,為首的那個我認得,是魏無忌的手下,脖頸上有道新月形刀疤。
\"陳墨!\"秦烈的刀尖挑著我的衣襟,\"把離火燈交出來,謝先生說了,留你全屍。\"他眼尾的紅痣隨著冷笑跳動,\"你當李長風那老東西真能護著你?
他十年前就該和青蚨山一起埋了!\"
我盯著他身後晃動的刀光,掌心的血滴正順著指縫往下淌。
係統提示在燈身上瘋狂閃爍:\"錯誤修正:火種啟用條件達成\"。
我猛地甩動手腕,血珠濺在燈芯上。
幽藍的火焰\"轟\"地躥起三尺高。
青銅燈發出龍吟般的轟鳴,火舌舔過秦烈的刀尖,瞬間將精鐵熔成金湯。
他慘叫著甩開刀,我趁機抄起案上的《火種錄》砸向他麵門。
楚雲飛早貓到梁上,懷裡的青磚雨點似的往下砸,正砸中那刀疤臉的膝蓋。
\"放火!
燒了這鬼地方!\"秦烈抹了把臉上的血,抽出腰間短刃就要往燈裡捅。
我抄起條板凳砸過去,卻見火焰突然凝成火鞭,\"啪\"地纏住他的手腕。
他疼得直翻白眼,短刃噹啷落地,在地上彈了兩下,滾進了火舌裡——眨眼間就燒得隻剩個刀柄。
\"撤!\"秦烈踹開擋路的手下,捂著被火鞭燙爛的手腕往外跑。
刀疤臉扶著斷腿的兄弟罵罵咧咧,最後一個退出門檻時,還往門楣上釘了枚青銅釘——釘尾刻著朵六瓣梅,是謝沉舟的標記。
\"奶奶的,這火成精了?\"楚雲飛從梁上溜下來,伸手去碰燈焰,被我一把拽住。
他縮回手直甩:\"真燙!
比灶裡的火燙十倍!\"
我盯著重新歸於幽藍的燈芯,發現燈身雲雷紋裡多了道細如髮絲的金線。
係統提示浮現在金線上,這次的字端正得反常:\"器靈共鳴:可溝通離火燈靈\"。
我剛要伸手觸碰,窗外突然傳來馬蹄聲。
\"陳墨!\"楚雲飛扒著窗沿往外看,\"秦烈那孫子冇走遠,道上全是馬蹄印!\"他轉頭時臉色發白,\"日頭快落了,他們他們帶了火把!\"
我抱起青銅燈走向窗邊。
夕陽把槐葉的影子拉得老長,像無數隻手在地上抓撓。
遠處山路上,影影綽綽的火把連成一條紅線,正順著青蚨山的石板路往上爬。
青銅燈在我懷裡輕輕震顫,燈芯裡的幽藍火焰突然轉成赤金。
我摸了摸燈身,觸手生溫,像有人隔著銅皮在我掌心畫了道符。
\"今晚\"我對著漸沉的夕陽低聲道,\"該來的,終究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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