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富美舍友陪我打暑假工替我還債10萬,她 晉江文學城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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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雲出岫,縈伏樓亭。綺霞渲空,散影入池。
霜凝花葉上,夏暑儘消,將入秋序。
檀香一縷自銅爐逸出,小葉紫檀製就的床上是一位麵容蒼白的女子。
幾名醫師連番上前把脈,都欲言又止,搖頭退了下來。幾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地長歎一聲。
身著華服的女子離木床隻幾步遠,發間的素釵隨著她身體的搖晃,滑出半截。
她眼下泛著烏青,身上穿著的還是幾日前秋日宴的衣服,看上去有幾天沒閤眼了。
“方醫師,真的無力迴天了嗎?”
落在桌沿的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她眼眶紅腫,卻還要強裝鎮定。
床上的人已經躺了幾天了。
為首的醫師上了年紀,一雙渾濁發黃的眼球微不可察地轉動了幾厘,視線從床上移開。
他側過身,轉向那名說話的女子,恭敬地行了一禮,隨之而來的是長久的沉默。
良久,被白鬍子遮了大半的嘴蠕動,方醫師發出一聲歎息:“大長公主節哀,恕臣無能,宋娘子怕是不成了。”
宋華陽意識回籠,耳畔陌生的聲音清晰可辨,眼前卻什麼也沒有,整個人彷彿置於一片虛空之中。
是誰?
她無法開口,隻能運轉全身的力氣,將其聚集在指尖。
食指微動,這種能夠支配身體的熟悉感讓宋華陽放下心來。
她又試圖睜開雙眼,眼皮卻像是被膠水死死黏上,動彈不了分毫。
宋華陽用了一番力氣,也隻能撼動長睫微顫,終是泄了氣。
永安大長公主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纖長的食指顫顫巍巍地朝床上指去。
她的聲音染上抑製不住的欣喜:“方醫師,你看她的眼睛是不是動了。”
方醫師回過頭,宋華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色看起來確實比先前好上不少,不再是失去了生命體征的樣子。
“這……”
宋華陽先前的脈象已是大限將至,但方醫師不敢說是永安看錯了。
他躊躇,心裡盤算著。
看在大長公主如此執著的份上,方醫師倒是不願讓她失望了。
“臣曾翻閱家中典籍,其間有一奇特的施針之法在冊,可通脈絡,舒筋骨,或許殿下能準許臣鬥膽一試。”
聽說還有彆的法子可救宋華陽,永安也顧不得真假,一咬牙,死馬權當活馬醫,允了。
方醫師伏在床沿,他隔著帕子將宋華陽的腕部翻起,露出白嫩的肌膚。
一根銀針緩緩刺入,宋華陽的指頭果不其然抽動了一下。
“方醫師!”永安驚喜的聲音壓抑不住,淚水奪眶而出,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宋娘子是不是有救了?”
見此情形,方醫師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若宋華陽醒了,那便算是起死回生,屆時合宮上下口口相傳,他定會名聲大震,加官進祿也說不一定。
方醫師擦了一下額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深吸了一口氣。
一根又一根銀針刺穿宋華陽的麵板,她被痛的蹙眉,眼皮卻如千斤鼎般沉重,怎麼也睜不開。
幸虧宋華陽還無法開口說話,否則她肯定要痛罵這個老頭。
下手沒輕沒重的,快要把她疼死了!
屋內是詭異的安靜,旁的醫師極有默契地在床前站了一排,各個都抻著脖子張望。
永安大長公主屏氣凝神,不肯放過宋華陽一絲一毫的反應。
一刻鐘轉瞬即逝,方醫師手中隻剩下最後一根針了,宋華陽還是沒有要轉醒的樣子。
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將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宋娘子今日,恐怕真是命數已儘。
饒是身為太醫令的方醫師,如今也沒有十成的把握能夠將宋華陽紮醒。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他遲遲不肯施最後一根針。
在宋華陽的不懈努力下,她的眼睛總算睜了一條縫。細弱的光爭先恐後地鑽進,眼前的景象逐漸明晰。
一張模糊的臉占滿了宋華陽整個視線。
瞳孔逐漸聚焦,她的眼球一轉,通過那條縫,隻能看見一張憋成了菜色的臉,臉下的手中是一根針樣的東西。
宋華陽的聲音在識海中叫囂:“這老翁倒是快點啊!你這一針紮下去我不就醒了嗎!”
她的內心在瘋狂咆哮,然而聽不見的方醫師依舊不為所動。
方醫師再次拿起銀針,對著宋華陽纖細的腕部比劃,久久不肯下手,剛鼓起的氣一下子泄儘。
他起身行禮:“殿下,若此針不成,宋娘子當真是沒有活路了。”
“少些廢話,若此針下去,宋娘子並未蘇醒,那算是她命中有劫,我不會治你的罪。”永安強撐著力氣施令,“若因你耽誤時機,害得宋娘子不治身死,我纔要重重罰你,屆時恐怕是要以命抵命的。”
話落,她神色微斂:“如今要不要繼續,方醫師自行定奪。”
方醫師擡起袖子,不知是,五歲成文,不比金榜舉子遜色,故而被舉薦至唐德宗禦前。
彼時老五宋若荀尚且年幼,但生得一副好皮囊,時常出入宮闈,不幸被徳宗之孫李純看中。
至李純即位,欲納宋若荀為妃,然遭世家大族抵製未果,一場宴席,李純醉酒,情迷意亂,與宋若荀一夜翻雲覆雨。
十月後,十六公主降生,對外隻說生母血崩逝世,記在郭貴妃名下,出生即賜封號永安,卻養在宋若荀身邊。
宋若荀得寵,李純愛屋及烏,對永安公主更是無有不應。但自元和七年永安公主降生起,回鶻保義可汗多次來唐,求娶李澄淑入回鶻。
元和十五年,李純大限將至,終於同意了回鶻保義可汗的和親請求,但要等李澄淑及笄後方可。與此同時,他還留給李澄淑一樣特殊的東西。
一枚可調兵的魚符。
許婚不久,保義可汗病故,回鶻雖有子承父妻的舊俗,可永安公主畢竟還是未嫁女,並且隻有八歲,此婚約就此作廢。
李純去後,其子李恒即位。為牽製手握魚符的李澄淑,宋父得詔,將宋華陽與其姊一同送入長安。
彼時的宋華陽時年三歲,自此後的十四年,宋華陽再沒見過父母。
就在半月前,宋四娘子不幸捲入政治漩渦,她被賜死,宋氏一族遭受牽連,獲罪流放。
李澄淑竭力保下了宋華陽及其胞姊,然而同樣的命運又在宋華陽身上上演。
她被今上李昂看中,欲納之為妃。
秋日宴,李昂提出迎宋華陽入後宮,宋華陽不肯委身,當眾駁了李昂,落了他的麵子。
至秋日宴結束,本該與李澄淑同行的宋華陽不見了蹤影,多方搜尋,最終從玄鯉池將其撈出。再然後,就是方纔紮針的那一段。
聽完自己的家世與經曆,宋華陽罕見地沉默了。
李澄淑沒說明她為何遭毒手。
不是因為拒旨,而是因為一個荒誕的預言。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許久,她問出一個毫不相乾的問題:“那我和阿姊長得像嗎?”
“你們都很漂亮,不過確實不太像,你外放,你阿姊則是內斂。”
宋華陽陷入沉思。
李澄淑隻當她是害怕了,勸慰著:“彆多想,隻要有我在一日,便會護你周全。”
還沒等宋華陽再度追問,一聲驚呼傳來:“大長公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