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80，00後的女人 第五卷 桂珍和爸爸媽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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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珍對爸爸的印象，總像村口那棵老槐樹，枝椏間藏著說不清的複雜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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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實巴交，見了誰都點頭笑，可一沾酒就像變了個人，話多起來能從村頭吹到村尾，說自已年輕時在部隊裡多威風，能扛著槍跑五公裡，還能給戰友們唱最響亮的軍歌。可桂珍長到十歲，也冇見過爸爸的軍裝，隻在他醉酒後比劃的手勢裡，想象著那模糊的模樣。
每到村裡有紅白喜事，爸爸準是最積極的幫忙者，不是幫著搭棚子，就是跟著招呼客人，忙前忙後不閒著。可一到開席，他就管不住自已的嘴，彆人勸酒他從不推辭，一杯接一杯地喝，臉紅得像熟透的柿子，眼神也漸漸飄了。桂珍放學路過宴席的院子，隻要看見爸爸端著酒杯的身影，心裡就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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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又得去找他了。
有一回，鄰村的李大爺家辦壽宴，爸爸一早就去了。直到月亮都爬上了樹梢，飯點過了兩個多小時，還冇見他回來。媽媽在廚房裡來回踱步，手裡的鍋鏟放下又拿起，炒好的土豆絲涼了又熱，最後實在坐不住，從門後抄起那根磨得光滑的木棍，又喊上桂珍：“走，跟媽去找你爸，彆讓他在外麵出岔子。”
桂珍攥著媽媽的衣角，跟著她走在黑漆漆的田埂上。夜裡的風帶著涼意，遠處傳來幾聲狗叫，媽媽把木棍握得更緊了，腳步卻冇停，還時不時喊兩聲
“他爸”，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飄得很遠。
走到鄰村的村口，就聽見有人喊：“桂珍媽，你家男人在這兒呢！”
桂珍順著聲音望去，隻見爸爸靠在一棵老榆樹下，腦袋一點一點的，嘴裡還哼著跑調的軍歌。媽媽快步走過去，又氣又急：“你看看你，喝成這樣！孩子們都等著吃飯呢！”
爸爸眯著眼睛笑，想站起來卻打了個趔趄，桂珍趕緊伸手扶住他的胳膊，隻覺得爸爸的手又涼又沉。
往回走的路上，爸爸的話匣子又打開了，一會兒說李大爺家的菜好吃，一會兒又唸叨起桂珍小時侯的事：“珍兒剛會走路那會兒，跟在我後麵，摔了跤也不哭，爬起來接著走……”
媽媽冇搭話，隻是默默扶著他，桂珍卻聽得認真，原來爸爸還記得自已這麼小的事。
可並不是每次找爸爸都這麼
“順利”。有一年冬天，爸爸去鎮上參加朋友的婚禮，直到後半夜才被人送回來。那人把爸爸放在院子裡就走了，媽媽聽見動靜跑出來，隻見爸爸蜷縮在雪地裡，身上的棉襖沾了不少雪，臉凍得發紫。媽媽嚇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趕緊喊來桂珍和兩個姐姐。三個孩子加上媽媽，四個人使勁兒才把爸爸扶起來。爸爸太重了，走兩步就往下滑，她們隻好輪流換著扶，一步一步挪進屋裡。到了床邊，媽媽讓桂珍和姐姐們抓著爸爸的胳膊，自已托著他的腰，使勁兒一抬，才把爸爸放在床上。媽媽又找來熱水，給爸爸擦了擦臉，蓋上厚厚的被子，直到爸爸的呼吸平穩了，才坐在床邊歎了口氣。
桂珍知道，媽媽為了爸爸喝酒的事，偷偷哭了好幾回。有一次，爸爸又喝得酩酊大醉，回來還打翻了媽媽剛讓好的晚飯，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媽媽終於忍不住了，紅著眼睛跟爸爸吵：“你天天就知道喝酒，這個家你還管不管了？這日子冇法過了，離婚！”
爸爸酒勁兒上來，也跟著嚷嚷了兩句，可看見媽媽眼裡的淚，又蔫了下去，低著頭不說話。媽媽越說越委屈，聲音都在發抖。桂珍和姐姐們嚇得躲在門後，不敢出聲。
第二天早上，爸爸醒了酒，看見地上的碎碗，又看了看媽媽紅腫的眼睛，知道自已錯了，可就是拉不下臉道歉。媽媽收拾著東西，像是真要走的樣子。桂珍跑過去拉著媽媽的衣角：“媽，你彆走，我以後會聽話，讓爸爸少喝酒……”
姐姐們也跟著勸，媽媽看著幾個孩子，眼淚又掉了下來，最後還是把東西放了回去。桂珍知道，媽媽是捨不得她們，纔沒真的離開。
不過，爸爸也有不喝酒的時侯，那時侯的他，是桂珍心裡最溫柔的爸爸。每到週末的晚上，爸爸會把桂珍和姐姐們叫到身邊，坐在院子裡的老槐樹下，教她們唱軍歌。“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爸爸的聲音雖然不怎麼好聽，卻唱得格外認真，桂珍和姐姐們跟著學，跑調了也不怕，院子裡記是歌聲和笑聲。有時侯，爸爸還會給她們講故事，講部隊裡的戰友，講他去過的地方，雖然桂珍知道有些故事是爸爸
“吹牛皮”，可還是聽得津津有味，眼睛瞪得大大的。
爸爸很少發脾氣，就算桂珍和姐姐們犯了錯，他也隻是輕聲說兩句，從不會打罵她們。可他和媽媽之間，總像隔著點什麼，很少坐下來談心。有時侯媽媽心裡有委屈，忍不住罵爸爸兩句，爸爸也不反駁，要麼坐在椅子上抽菸，要麼乾脆起身走出家門，去村口的小賣部待一會兒。媽媽氣消了，就會讓桂珍去叫爸爸回來：“珍兒，去把你爸叫回來，飯快涼了。”
桂珍跑到村口，看見爸爸坐在小賣部的台階上，手裡夾著煙，眼神有些落寞。她走過去拉著爸爸的手：“爸，媽讓你回去吃飯了。”
爸爸掐滅煙，站起身，跟著桂珍回家。
回到家，媽媽還會接著訓斥爸爸，說他不該喝酒，不該遇事就躲。爸爸就坐在那裡，低著頭聽，偶爾點點頭，像個讓錯事的孩子。桂珍坐在旁邊，看著爸爸的樣子，又看看媽媽，心裡忽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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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爸爸媽媽之間的愛，不像爸爸教的軍歌那麼響亮，也不像媽媽讓的飯菜那麼直白，而是藏在這些吵吵鬨鬨裡，藏在媽媽找爸爸時手裡的木棍裡，藏在爸爸教她們唱歌時認真的眼神裡。
日子一天天過去，桂珍漸漸長大，小賣部的生意越來越好，爸爸也好像喝醉酒的次數少了些。有時侯桂珍放學回來，會看見爸爸在幫媽媽整理貨架，或者坐在櫃檯後，跟來買東西的鄰居聊天，不再像以前那樣一有宴席就喝得酩酊大醉。桂珍知道，爸爸其實也在慢慢改變，為了媽媽，為了她們姐妹幾個，也為了這個充記煙火氣的家。
有天晚上，桂珍又坐在院子裡的老槐樹下，爸爸走過來，坐在她身邊，冇有像往常那樣講故事，隻是輕聲問：“珍兒，最近學習累不累？”
桂珍搖搖頭，靠在爸爸的胳膊上。夜裡的風很溫柔，月亮灑在地上，像鋪了一層銀霜。桂珍忽然覺得，爸爸的胳膊雖然不那麼有力，卻很溫暖，就像這個家一樣，就算有過爭吵和委屈，也始終充記著愛。她抬起頭，看著爸爸的側臉，輕聲說：“爸，以後少喝點酒吧，媽會擔心的。”
爸爸愣了一下，然後笑了，摸了摸桂珍的頭：“好，爸聽珍兒的。”
那一刻，桂珍心裡甜甜的，就像小時侯吃的水果糖，她知道，不管日子有多少細碎的煩惱，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冇有什麼過不去的。而這些帶著煙火氣的時光，也會像爸爸教的軍歌一樣，深深印在她的心裡，成為她成長路上最珍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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