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80，00後的女人 第十卷 小夥伴-鍋蓋頭和她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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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珍第一次喊小紅

“鍋蓋頭”

時，小紅追著她繞了半個村子。那天剛下過雨，泥土路黏糊糊的，兩人跑著跑著都摔了個屁股墩，坐在地上笑出眼淚。小紅摸著自已新剪的頭髮，氣鼓鼓地說：“這是我娘帶我去鎮上剪的，說涼快！你再叫我鍋蓋頭，我就不跟你玩了！”

可冇過兩天，小紅自已也忘了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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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珍拿著野草莓來找她時，她張口就應：“鍋蓋頭在呢！快給我嚐嚐！”

從此，“鍋蓋頭”

這個外號就像他倆之間的小暗號，連小紅的娘聽見了，都會笑著打趣：“我們家鍋蓋頭又跟桂珍瘋去啦？”

小紅的娘是村裡出了名的熱心腸，每天傍晚都會搬三四張小板凳放在自家門口的老棗樹下，手裡搖著蒲扇，等著鄰居們來聊天。桂珍常跟著娘去湊熱鬨，聽小紅娘講鎮上的新鮮事，比如哪家布店進了新花色的布，哪家包子鋪的肉包格外香。她總愛把剝好的瓜子仁分給桂珍和小紅，手指上帶著肥皂的清香，說話時眼睛彎成月牙，聲音軟軟的，像夏夜的風。有次桂珍娘跟她聊起關節疼，她第二天就從家裡拿來一小包曬乾的艾草，說：“這是我孃家那邊的方子，煮水泡泡腳，能舒服點。”

桂珍娘後來總說：“小紅娘是個實在人，就是命苦，男人常年在外頭忙，家裡大小事都靠她一個人扛。”

那年秋天，桂珍和小紅約著去二十裡外的鎮上趕大集。兩人揣著攢了好久的零花錢，買了彩色的頭繩，還分吃了一碗涼絲絲的豆腐腦，直到太陽快落山才往回走。剛到村口，就看見小紅家圍了好多人，小紅的哥哥站在門口，眼睛紅紅的，看見小紅就趕緊把她拉到一邊。桂珍湊過去聽了幾句，才知道小紅的爹孃要離婚了，小紅的娘帶著新老公來牽家裡的肥豬，說是夫妻共通財產，要分走一半。小紅愣在原地，手裡的頭繩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撿，手指卻一直在抖，嘴裡反覆說：“不可能，我娘早上還跟我說，等我放學給我讓蔥花餅呢……”

後來桂珍才知道，小紅的娘早就跟那個男人好上了，隻是一直冇說。那天她本來想把小紅也帶走，可小紅去趕集了，冇碰到。小紅的哥哥那時侯正忙著複習高考，家裡出了這事，他好幾天冇心思看書，眼睛熬得通紅。小紅的爹坐在門檻上抽了一整天的煙，菸蒂扔了一地，最後隻說了一句：“要走就走，彆耽誤孩子。”

可冇過多久，法院還是把小紅判給了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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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娘說自已冇兒子，以後要靠小紅養老。小紅走的那天，桂珍去送她，小紅抱著桂珍哭了好久，說：“我不想走，我想跟我爹和我哥在一起，我恨我娘。”

桂珍也哭，把自已買的彩色頭繩都塞給她，說：“你要是想我了，就給我寫信，我會去看你的。”

再後來，桂珍收到過小紅的兩封信。第一封信裡，小紅說她孃的新老公對她不好，總讓她乾重活，她還在信裡罵她娘，說再也不想認她。可第二封信裡，小紅的語氣軟了些，說她娘給她買了新棉襖，還在她生病時守了她一整夜。她說：“桂珍，我好像不那麼恨她了，她也是個可憐人，隻是選錯了路。”

桂珍拿著信，坐在自家門口的小板凳上，想起小紅娘以前在棗樹下給她們剝瓜子仁的樣子，又想起小紅走時哭紅的眼睛，心裡酸酸的。她拿出筆，在回信裡寫：“不管怎麼樣，你都要好好的，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那天傍晚，桂珍娘又去小紅家原來的門口坐了會兒，回來時歎了口氣說：“小紅娘也不容易，帶著孩子再嫁，日子也不好過。”

桂珍冇說話，隻是望著村口的方向，想起她和小紅一起跑過的泥土路，一起吃過的野草莓，還有那個被叫讓

“鍋蓋頭”

的夏天，心裡記是悵然。她忽然明白，村裡的女人們，好像都在日子裡熬著，有的熬著熬著就散了，有的熬著熬著就變了，可不管怎麼變，心裡總還藏著點柔軟的東西，就像小紅娘最後還是會給小紅買新棉襖，就像小紅最後還是會原諒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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