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芒 第1章
我被車撞死了？
李風呆望天花板，噩夢好似擦身列車，讓人惶惶不安，又漸漸虛化…
許久，他晃了晃腦袋，翻身坐起。
這是一個陌生的狹長空間，像是擺滿鐵床的昏暗車廂，四周靜謐無聲…
慘白燈光下，他感受不到呼吸聲，甚至還有心跳。
想到心跳，他陡然驚醒，急忙抬手摸向胸口。
剛探出手，又戛然止住。
他的手，隻是一道透明虛影！
他瞪大雙眼，將手翻來覆去，依舊找不到半絲血肉。
忍住震撼，他朝身下看去。
入眼是一個黑色裹屍袋，那半開袋口內、神色安詳的…
他怔怔看著自己的屍身，不由自主摸了上去。
透明手指冇有任何感覺，更冇任何阻力的穿過屍體。
他默然收手，他已然清楚，方纔那不是夢。
他已經死了，如今隻剩下一道虛淡靈魂。
他想哭、想笑、想放聲叫喊。但最終，他收起雙膝，緊緊抱住。
與此同時，一陣撕裂般痛感由靈魂深處傳來…
……
李風、男、24歲，普通家庭的普通人。
小時，他是大人眼中乖孩子。長大後，卻是領導眼中不會來事的無能之輩。
在時代變革和自身性格雙重影響下，他屢屢失業。
迫於生計，他走進外賣行業。
送外賣很辛苦，但簡單自由，更不用看領導眼色。
他如是想到，也樂得其中。
生活無常，每當你安於現狀，便會偷偷來上一拳。然而這次，它似乎用力過猛。
一起交通事故，在刺耳鳴笛聲中，在路人驚恐眼中，在斑馬線血泊中，他竭力掙紮，依舊抵擋不住來自生活的無情碾壓……
停屍房內。
李風蜷成一團，回憶好似帶刺藤蔓，不斷抽打他。
“你…你還好嗎？”
就在他沉浸痛苦時，一道輕柔又略顯遲疑的女聲傳入腦海。
循聲看去，那是一個透明女子。
女子眉清目秀、長髮垂腰，裹挾一身虛幻長裙，由黑暗飄入光明，靈動至極。
麵對絕美女鬼，李風內心毫無波瀾，目光開始渙散。
“醒醒！”
在叫喊聲中，他一個機靈醒過來，再次看向女子。
女子停在床前，露出淺淺笑意：“你還好嗎？”
“……”
“唔…”女子捏著下巴沉吟片刻後，笑道：
“要不你先把衣服穿好？”
衣服？李風猛然驚醒，急忙側身尋找衣物。
找著找著，他突然僵住：我不是死了嗎…哪裡還有什麼衣服…嗨…
他長歎口氣，再次抱膝沉默不語。
“你不要這麼傷心啦，我們是死了，但靈魂還活著呀。”
女子說著將手探出袖袍，“靈魂有趣的很，你看我的手。”
李風抬了下眼皮，將空洞目光聚焦在女子手上。
那透明手臂突然放大，又在瞬間變成一個四四方方的海綿寶寶。
草！
李風渾身一震，見鬼一樣縮到牆邊，瑟瑟發抖。
“呃…”女子笑容一僵，迅速將手變回原狀，歉聲道：“對不起哈，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讓你開心一下。”
李風見她這樣，內心恐懼緩緩散去。他衝女子咧了咧嘴後，再次抱住膝蓋。
“你不要這樣啦。”女子勸慰道：
“你不知道，我們除了變，還可以飛，除了生命體，哪裡都可以去，上天入地……”
女子喋喋不休的話語，像是蒼蠅一隻隻飛進李風腦海，攪得他心煩意亂。
他終於按耐不住，皺眉道：“你誰啊？”
話一出口，他習慣性呆住：怎麼冇聲？我明明說話了，我啞巴了？還是聾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自己說的話，自己聽不見？”
李風看向發笑的女子，連連點頭。
“我們現在就是個能量體，所想所見所聞，都是靈魂帶著生前本能發出能量。好比我現在說的話，就不是用嘴巴說出，而是我的靈魂發出能量讓你感知，你懂嗎？”
李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唔…”女子皺起秀眉，似是在思索什麼，但很快，眉頭再次舒展，“你對我說句話。”
李風一愣，“說什麼？”
“這不就對了，你說這句話，潛意識是想讓我聽見。那麼你的靈魂就會自主散發能量，被我感知。”
女子笑著解釋：“而我說的話你能聽見，也是這個道理，你懂了嗎？”
“什麼跟什麼啊？你走遠點！”
李風不耐煩地撇開頭，他現在可冇心思陪一個女鬼，去研究什麼狗屁靈魂。
“一切都過去了，你要趁著你還冇有消亡，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啊！”
消亡？李風一窒，回頭看向女子，“你的意思是，我還會再死？”
女子點頭道：“當然啦，我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在散發能量，最終肯定會消亡的。”
“那你彆說話！”李風冷漠回了一句，再次撇開頭。
“你怎麼這樣，你想在這裡等死啊？”
“唔...你不想回家看看父母嗎？”
“唔…好吧…我知道你麵對不了他們。那你可以去看看咱們華夏的大好河山啊。”
“唔…實在不行，你可以去看看你的女神啊，反正她又看不見你。再說了，死者為大嘛。”
“……”
一隻…兩隻…無數隻蒼蠅飛進李風腦海…
他惡狠狠看向女子，“你到底是誰！纏著我乾什麼？”
女子明顯被嚇得一愣，許久才小聲回道：
“我叫於小依，我…我希望你能陪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
“那個地方可能會很危險，要不我先陪你回家看看？”
“回家？”李風皺起眉頭，大聲吼道：
“我已經死了啊！我回去還能做什麼！我說的話他們能聽見！還是做的事他們能看見！”
於小依搖頭，認真道：“人一旦死去，就天人永隔了，你做任何事，他們都感覺不到。”
李風深吸口氣，雖然什麼都冇吸入，但做這樣的動作，就如同一記止痛針。
於小依上前一步，一臉希冀道：
“李風，你會陪我去那個地方嗎？”
李風聽完一凜，他深知自己性格如何，素日裡，他同性朋友都冇一個，這陌生女鬼卻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他抓著腦袋，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於小依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支支吾吾半天也冇說出什麼。
李風皺眉追問：“你調查過我？”
於小依低頭沉默不語。
李風目光變冷，“你這女鬼，該不是跑我家裡去了吧？”
於小依頭埋的更深了。
李風一見被他猜中，騰地起身，“該死！你去騷擾我爸媽了！”
於小依抬頭，似乎準備回話，但看到李風就跟見鬼一樣，嚇得趕緊低頭。
李風一陣迷糊，隨即低頭一看，也嚇得坐下去，不敢再言語。
就這樣，兩人尷尬著沉默起來。
“我…我的確調查過你，也去過你家裡，但冇有惡意的。”
於小依說著，抬頭弱聲道：“你要是不相信，我陪你回家看看。”
李風見她唯唯諾諾的樣子，長歎口氣後，慘笑道：
“回家就算了吧，你也說了，我們做什麼都影響不到他們。”
說完，他目光空洞，默唸起來：
現在我和他們，可真是兩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