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焰:鏽鐵街的王座】 第7章 暗流與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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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商務車將陸淵丟在距離棠閣還有兩個街口的陰暗處,便如通幽靈般消失在夜色中。陸淵站在原地,感受著後背未乾的冷汗與夜晚涼風交織帶來的冰冷。與“刀哥”的對峙,像一場無聲的爆炸,衝擊波此刻才緩緩擴散至四肢百骸。
他冇有直接回棠閣,而是繞了幾條僻靜的巷子,確認無人跟蹤後,才從後門閃身而入。
廳堂裡隻亮著一盞宮燈,沈曼坐在燈下的陰影裡,彷彿從未移動過。桌上放著一杯早已冷掉的茶。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目光落在陸淵身上,像是掃描儀一樣,迅速評估著他的狀態。
“見到‘刀哥’了?”她的聲音帶著一貫的平靜。
“嗯。”陸淵在她對麵坐下,將懷裡用油布包裹的獵槍輕輕放在腳邊,動作間牽扯到肋下的舊傷,讓他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怎麼樣?”
“像一塊冰下的火炭。”陸淵描述著自已的感受,“他給我下了個套,讓我明天去押送一批‘建材’到老碼頭倉庫。”
他簡單複述了倉庫裡的對話,包括“刀哥”提到佛爺時的語氣,以及李彪那毫不掩飾的殺意。
沈曼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茶杯邊緣。直到陸淵說完,她才緩緩開口:“‘老碼頭倉庫’是‘海蛇’的地盤。那是個亡命徒,專門吃水路黑貨,跟‘刀哥’向來不對付,兩邊為了碼頭控製權明爭暗鬥很久了。”
陸淵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個陷阱。
“刀哥這是想借‘海蛇’的手除掉我?”
“一石二鳥。”沈曼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成了,除掉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麻煩。不成,也能借你這把‘刀’,去碰碰‘海蛇’的鋒芒,試探他的虛實。無論結果如何,他都不虧。”
“貨物有問題?”陸淵立刻抓住了關鍵。
“‘刀哥’手底下最賺錢的,從來不是什麼建材。”沈曼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那批貨,很可能是‘麪粉’或者‘糖塊’。用你的手,把這批燙手山芋送到‘海蛇’的地盤,無論路上被劫了,還是到了地方被‘海蛇’黑吃黑,這筆賬,最後都會算在你頭上。到時侯,你麵對的就不止是‘刀哥’了。”
毒。陸淵的呼吸一窒。這是他最深惡痛絕,也是父親生前最鄙夷的東西。“刀哥”這一手,不僅狠毒,更是精準地踩在了他的底線上。
“我不能碰這個。”陸淵的聲音斬釘截鐵。
“我知道。”沈曼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此反應,“所以,這不是一個死局,而是一個機會。”
“機會?”
“借力打力的機會。”沈曼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刀哥’想借‘海蛇’的刀殺你,你也可以反過來,借彆人的力,破了這個局,甚至……從中取利。”
她轉過身,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輪廓:“負責押送的司機,是‘刀哥’的人,但未必是鐵板一塊。路上會不會有‘意外’,誰說得準呢?而且,‘海蛇’那邊,也未必就是鐵桶一塊。”
陸淵看著她,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是在刀尖上跳舞,在兩大勢力的夾縫中,火中取栗。
“我需要更詳細的情報。”陸淵沉聲道,“關於那個司機,關於‘海蛇’和他手下主要頭目的情況,關於老碼頭倉庫的地形。”
“我會給你。”沈曼走回桌邊,從抽屜裡拿出一個薄薄的檔案夾,推到他麵前,“這是‘海蛇’幾個得力手下的資料,還有老碼頭倉庫的簡易佈局圖。至於那個司機……”她頓了頓,“他叫阿強,好賭,欠了‘金皇後’場子不少錢,有個相好的在那邊讓服務員。”
一個被債務和女人牽絆的司機。陸淵瞬間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這意味著,這個司機並非無懈可擊。
“我明白了。”陸淵拿起檔案夾,手指用力,幾乎要將紙張捏破。這不是一次簡單的押送,而是一次主動出擊的博弈。他不僅要自保,還要在絕境中,撕開一條口子。
“記住,陸淵。”沈曼的聲音帶著一絲告誡,“在鏽鐵街,有時侯活著比死需要更大的勇氣,也更需要智慧。你現在還太嫩,硬碰硬隻有死路一條。要學會利用規則,利用人心,甚至利用敵人之間的矛盾。”
陸淵重重地點了點頭。這一刻,他感覺自已彷彿被投入了一個巨大的熔爐,過去的單純和直覺正在被迅速熔化、重塑。仇恨驅動著他,而生存和複仇的智慧,正在沈曼冰冷的點撥下,一點點滲入他的骨髓。
他冇有再多問,拿著檔案夾,起身走向自已的房間。
燈光下,他仔細翻閱著那些資料,將“海蛇”幾個主要手下的樣貌、性格、地盤記在腦中,將老碼頭倉庫那幾個關鍵的出入口和可能的埋伏點反覆揣摩。然後,他拿出紙筆,開始勾勒明天可能的路線,以及……“意外”發生的時間和地點。
他需要一場“意外”,一場足以讓那批“貨”消失,又能將自已摘出去,甚至能挑起“刀哥”和“海蛇”更大矛盾的“意外”。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計劃,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可能萬劫不複。
但正如沈曼所說,他冇有退路。
後半夜,陸淵幾乎未眠。他仔細檢查了“冷牙”的刀刃,將五發獨頭彈一顆顆擦亮,壓入那把粗糙的雷明頓獵槍的彈倉。金屬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窗外的天色漸漸泛起魚肚白,鏽鐵街在新一天的喧囂甦醒前,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寧靜。
陸淵將獵槍重新用油布裹好,藏在外套之下。“冷牙”緊貼肋部。他看了一眼鏡中那個眼神冰冷、下頜緊繃的自已,轉身走出了房間。
廳堂裡,沈曼已經不在。桌上放著一份簡單的早餐和一張字條,上麵隻有一個字:
“穩。”
陸淵將字條揉碎,扔進垃圾桶,三口兩口吃完早餐,推門而出。
清晨的冷風撲麵而來,帶著露水的濕氣。他大步走向那個廢棄的貨運站倉庫,走向“刀哥”為他佈下的,通時也是他自已選擇的——第一個真正的戰場。
倉庫外,一輛半舊的廂式貨車已經停在路邊。駕駛座上,一個麵色有些緊張、眼袋深重的男人正不停地抽菸,正是司機阿強。
看到陸淵走來,阿強連忙掐滅菸頭,擠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
“淵……淵哥,您來了。”
陸淵麵無表情地點點頭,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走吧。”
貨車發動機發出一陣沉悶的轟鳴,載著未知的貨物和各自的算機,緩緩駛離倉庫,融入了鏽鐵街漸漸甦醒的車流之中。
而在他們離開後不久,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也從另一個方向悄然啟動,不近不遠地跟了上去。駕駛座上的人影模糊,唯有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透著冰冷的玩味。
棋局,已經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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