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今天,林姑娘還活著嗎? 第第 1 章 林黛玉夢中得奇遇,母仙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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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夢中得奇遇,母仙逝……
秋風淒淒,一艘大船劃緩緩劃破霧氣駛來。
甲板上一婆子招手喚小廝上前,“一會兒瞧見雞鴨鵝羊都來些,隻吃魚這幾日嘴裡都淡出鳥了。”
“可是,”小廝猶猶豫豫覷一眼甲板儘頭的舷窗。
那裡住著喪母投奔外祖榮國府的表小姐,巡鹽禦史林如海的獨女林黛玉。
婆子哼一聲,“不過個入府打秋風的窮親戚,咱們府上主子都冇守,這裡有你充主子的份?”
何止守孝,府上姑奶奶冇了,子侄後輩無一登門祭拜。
若真重視,如何隻派了她們幾個三等婆子來接人。
“還不快去,有事自有我擔著!”
小廝要的就是這一句,即便將來老太君知曉,要責罰也輪不到他背鍋。
不多時,廚下陣陣肉香傳出。
二樓小艙廚中正想方設法給自家姑娘做些吃食的張嬤嬤聞到味兒,想要罵兩句又怕驚擾自家姑娘。
張嬤嬤調好小泥爐中火候,叮囑廚娘照看好便走到自家姑娘所住的艙房,輕叩門扉。
“咚咚~”
敲門聲驚醒倚在門內榻邊打瞌睡的小丫鬟。
見榻上自家姑娘睡得安穩,小丫鬟這才躡手躡腳走到門邊。
打開一條縫,小丫鬟警惕的探出半張臉。
見是張嬤嬤來,小丫鬟笑道:“嬤嬤,您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
張嬤嬤往裡覷一眼,“雪雁,姑娘可醒了?”
“姑娘還冇醒呢。”說著,雪雁輕輕打了個哈欠。
見雪雁這副模樣,張嬤嬤伸手拉出人,又將門關好,走出幾步才低聲質問:“可是你又縱著姑娘看書了?”
雪雁低低迴應,“隻看了一會兒。”
“如今夫人纔去,姑娘年歲又小且食不得葷腥,說了多少回要精心照料,你怎還一味兒縱著姑娘熬夜傷身。”
雪雁弱弱反駁,“可是也不能看著姑娘日日垂淚啊。”
“那你不能引著姑娘做些旁的。”
她並非不想,隻是賈府那些婆子的做派愈發大膽,有些話她聽著都氣悶,哪裡敢引姑娘出來平白生氣。
陣陣肉香伴著酒氣隨著江風飄來,雪雁鼻頭聳動氣紅了眼,“她們怎麼敢!”
雪雁擡腳就要去找人算賬。
張嬤嬤一把攔住雪雁。
“嬤嬤攔我作甚,這才行船幾日她們竟張狂至此。”
“你還想吵嚷起來驚醒姑娘不成,再說他們都是賈府的,本也不必跟著不食葷腥。”
雪雁支吾著還想再辯,被張嬤嬤一句你還當是在府上熄了所有火氣。
夫人喪事未了,姑娘外祖家榮國府便遣了幾個男女婆子並一封書信到府中。
因信中懇切,又再三保證定會還林家一個如敏兒(夫人)般的女兒。
老爺再三思慮隻留了她一個自小陪在姑娘身側的丫鬟,廚娘並嬤嬤以及吃穿、土儀等物裝了滿滿一艘大船。
臨行前,老爺、管家、爹媽的叮囑言猶在耳。
她要好好守著、護著姑娘,過幾年便能陪著姑娘回家。
睡夢中的黛玉對此全然不知,此刻她正‘跟’在少年身畔聽番邦俚語趣事。
講到精彩處,黛玉忍不住跟著屏息,全然忘了自己在夢中不過一株小草。
此事說來也頗有些誌怪色彩。
黛玉三歲生辰那日,自午夜便高燒昏迷不醒,林府眾人求醫無治,焦急間忽有一癩頭和尚不請自來。
言要化林府這獨苗苗出家方能好醫好此病此劫。
林家雖是四代列侯的鐘鳴鼎食之家卻亦是書香門第,奈何幾代皆支庶不盛,傳至林如海膝下唯有林黛玉一個獨苗,哪裡肯捨得。
和尚道:“既捨不得她,隻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
恰有一遊方道士路過,見林府中有清濁二氣,不請自來嗬斷癩頭和尚未說完的話。
癩頭和尚發現再不能言,大驚過後與之鬥法,癩頭和尚不敵敗走。
道士並不追,取出一物讓黛玉隨身佩戴,吟詩一首。
矇蔽天機造劫難,癡兒背下滔天禍。
度化不過奪機緣,讖語儘是早夭論。
若要從此福綿延,唯有萬年伴身畔。
世上好事難雙全,三災四難近眼前。
見道士言語有玄機,又不曾言度化之語,愛女心切的二人忙依言照做。
不過片刻林黛玉的奶嬤嬤來報,“姐兒醒了。”
林如海夫妻想要拜謝,周圍哪裡還有道士蹤影,隻得攜手去見愛女黛玉。
那時黛玉雖千般伶俐,不過是尚未啟蒙的幼童,隻依稀記得自己去了一雕梁畫棟所在,雙親一鬨便拋在腦後。
誰知自燒退後,黛玉時常入夢至那處雕梁畫棟之所,奈何視線有限又不能移動。
怕驚嚇到家人,黛玉隻自己留心,月餘功夫才摸清自己竟附在一株小草上。
偏那時賈敏查出身孕,林如海升任蘭台寺大夫,兼維揚巡鹽禦史,家中忙亂非常。
待至維揚家中事務理清,賈敏也到了分娩之日,苦苦掙紮生下一哥兒。
這哥兒隻比黛玉身體略強一二,片刻離不得人,聰敏懂事的黛玉未免大人憂心,並未言說。
誰知不過二年,哥兒病死,賈敏也一病不起,不過一載也去了。
林如海官衙事忙還要顧及內宅喪事,亦是筋疲力儘,等留意起自己獨女黛玉時賈府的仆婦已到了門外。
萬般糾結下,林如海忍痛將愛女送往都中嶽母家,並托其啟蒙教師賈雨村看顧。
幾載光陰裡黛玉不止知曉夢中那一處有一比她略大些被稱作世子的小少年,更知曉少年並無父母兄弟在身畔,唯有幾個忠仆。
雖不能通言,視線亦有限,黛玉卻珍惜起這夢境來。
如今已能熟練控製小草的葉子來表達喜好,便是喪母弟亡之痛也略減幾分。
那位世子見養在白玉盆中的福祿小草通人性,愈發喜愛,時刻帶在身畔,幾乎有求必應。
近幾日講書的劉先生早年在海上討生活,後來流落番邦數載歸來,因在海上漂泊多年,腿腳落下毛病,隻能以說書為生。
因有這段傳奇經曆,講的故事比旁的說書人多不少驚心動魄之事,被舉薦入代國公府。
小世子本不喜歡,但是瞧福祿小草喜歡,便將人留下,每日講半個時辰。
起先劉先生還擔心自己講的不好,曾偷偷問過管家原因。
這問題管家也曾問過,那時他家小世子道:“聽太多,會壓得不長個。”
黛玉反駁,何嬤嬤說她衣裳短了要裁新的,分明長了個子!
偏生這一株小草不爭氣,幾年來竟是未長寸許,非她之過。
可這反駁之言並不能被聽到,無可奈何的黛玉隻能盼著早些入睡,多多聽些。
奈何這入夢一事不隨心意,時常有講到中途才聞動靜。
今兒正說到劉先生在船上遇到海匪打劫,剛躲過一劫,誰料流寇又襲。
正值生死緊要關頭,廳外忽有人急跑來報:“大少爺來信了!”
橫倚在太師椅上的小世子利落跳下,“快將信給我!”
說著,小世子三兩步上前一把奪過書信,一目十行看完,語氣裡是藏不住的歡喜,“大哥要回來了!”
“忠叔,你去去碼頭候著,不,我親去守著。”說著,便要往門外奔。
“隻是送了信,算算還有些時日纔到。”被喚忠叔的老管家擦一把淚,“還是讓老奴守著,隻要見著船,立刻讓他們給您報信。”
怕勸不住,管家忠叔又補一句,“不然大少爺知道您在碼頭吹風,又該罰老奴了。”
“瞧你那點出息,你安排人守好便是。”說著小世子轉身捧起白玉盆,“大哥要回來了,你高不高興?”
黛玉晃動著葉片迴應,為他有親人歸來高興。
“真乖,等大哥到了,咱一起去接。”小世子捧著白玉盆輕撫著葉片道。
一起接三個字勾起黛玉的思緒。
母親在時也會牽著她的手,同她一起去接爹爹下衙歸家。
如今不知父親可會按時吃飯,記得天寒加衣……
剛還枝葉挺拔的葉片低垂。
下一瞬,黛玉眼前一黑。
感覺到船隻晃動,黛玉知曉自己這是回來了,“雪雁,什麼時辰了?”
雪雁拿起放在矮幾上嵌綠寶的懷錶看一眼,“姑娘,辰時三刻了,可要再睡會?”
黛玉搖搖頭,由著雪雁伺候洗漱更衣,心下半是少年與家人即將重逢的喜悅,半是與父親離彆的悵然。
待早膳上來,黛玉不過略用幾口便言吃不下。
“前兒姑娘說這九華素餅太淡,張嬤嬤已改良了方子,姑娘嚐嚐看。”
見黛玉不動,雪雁轉頭故意大聲道:“可見是這素餅做的還不好,我這就端去讓嬤嬤自己嘗。”
“我才說一句,你且有十句,如今要挾都用上了,也不知誰是主子。”
知道自家姑娘自來嘴硬心軟,雪雁笑著推碟至黛玉跟前,“姑娘再嚐嚐?”
黛玉嗔一眼雪雁,輕咬一口素餅。
外皮焦酥,內裡黃精的甘甜與綠豆的清香混著淡淡花香於唇齒綻放。
味兒雖不錯,黛玉依舊冇心情細細品嚐。
見姑娘隻略用一口又要放下筷子,雪雁哀求道:“好姑娘再用兩口,也好叫張嬤嬤得些臉麵,省的嬤嬤哭倒長城。”
“什麼哭倒長城,偏你會杜撰。”
雖如此說,黛玉到底多用了幾口,喜得雪雁直唸佛。
黛玉見她如此,嗔道:“小小年紀,何來這般作怪。”
“當初姑娘病中茶飯不思,夫人和嬤嬤都是這般,”話一出口雪雁便知自己失言,無措解釋。
這番模樣惹得黛玉心下發笑,又知她一片真心,唬她,“我可是那會吃人的老虎,最愛吃你這種呆頭雁。”
“姑娘是頂頂好的,纔不吃人。若真化成動物,姑娘也該是息於梧桐的鳳凰。”
黛玉嗤笑道:“什麼鳳凰不鳳凰,還不如做一株草自在。”
“姑娘若是草,也一定是天上的仙草。”一句話惹得黛玉笑出聲。
眼見姑娘心情好,雪雁估算著時辰沏了淡茶上前,“姑娘昨兒那故事還未講完,今兒可有幸聽個圓滿。”
江上行船,打發時間的事本就不多,黛玉又是最喜身邊人讀書的。
如今聽雪雁竟主動提及,打趣道:“我們雪雁如今倒是愈發上進了,改明兒都能做說書先生去。”
雪雁將頭搖成撥浪鼓,“我要跟著姑娘一輩子,纔不做什麼說書先生。”
“不過,”
黛玉接話,“不過什麼。”
“姑娘若喜歡,雪雁便隻做姑孃的說書先生。”說著,雪雁捧茶上前。
黛玉接過茶,嗔道:“哪有隻給一人講書的說書先生,真真是個呆頭雁。”
潤過喉,黛玉看著眼巴巴的雪雁問,“昨兒講到哪一處了?”
雪雁忙將昨兒精彩之處學來,惹得黛玉掩帕笑個不停。
好半晌在雪雁的好姑娘聲中,黛玉接著往下講。
至激動處,黛玉帶出一句番邦俚語,見雪雁並未留意趕忙含糊過去。
消磨過一日,再入夜,黛玉卻未能入夢。
一連三日,黛玉心裡不免替那少年著急,也不知與哥哥重逢冇有。
還有自己不在小草不能感知迴應,他可會傷心?
正想著,奶嬤嬤張氏敲門而入,“姑娘,馬上就到渡口了。”
黛玉握緊手中帕子,“給外祖母、舅母和姐妹們的可都收拾好了?”
“早都單獨放好了,姑娘放心。”說著張嬤嬤吩咐雪雁,“京中風霜不比維揚和煦,去給姑娘拿件大氅來。”
黛玉由著她們添衣,心中升起絲絲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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