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子的世界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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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是從一片溫熱中浮起來的。
林昭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洞頂粗糙的岩石,跳動的火光在上麵投下晃動的影子。
左肩冇有了那種撕心裂肺的劇痛,隻剩下一種痠麻的鈍感。
他動了動,發現自己靠在柔軟的獸皮上,蘇小桃蜷縮在他身邊睡著了,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一隻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他低頭,扯開自己肩上的衣物。
傷口已經癒合了。
原本深可見骨的傷口,此刻隻留下一道猙獰的粉色新肉,邊緣的皮膚甚至已經開始長好。
這種癒合速度,絕不正常。
他閉上眼,沉入腦海。
那塊金色的介麵還在,但已經變了模樣。
代表靈氣的部分已經徹底灰暗下去,旁邊卻多了一行新的小字,泛著微弱卻堅韌的綠光:`生命源質`。
下麵是一道極細的進度條,幾乎見底,隻剩下勉強能看見的一絲綠色。
原來是這種力量救了自己。
不是數據庫灌輸的靈氣,而是某種更本源,更貼近生命本身的東西。
“你醒了。”
庫爾班沙啞的聲音從火堆邊傳來。
他正在用小刀削著一根木頭,見林昭坐起,渾濁的眼珠裡閃過一抹訝色,視線落在他裸露的肩上。
“你的傷……”
“托你的福,撿回一條命。”林昭把衣服攏好,聲音還有些虛弱。
“我隻是個帶路的。”庫爾班搖了搖頭,把削好的木刺扔進火裡,“能讓你活下來的,是你自己的命硬。”
他沉默了一會,又開口。
“那個血蠍子,她不是一般的馬匪。她像瘋了一樣在戈壁上找東西,我聽被她滅掉的部落裡逃出來的人說,她在找‘第一商神’的墓。”
第一商神。
這四個字讓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個傳說而已。”林昭不動聲色。
“傳說?”庫爾班苦笑一聲,指了指自己,“我們沙民,就是傳說的看守人。我的部落,就是因為守著這個傳說,才被彆的部落排擠,被黑刀盟追殺,隻能躲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洞裡。”
“血蠍子認為,墓裡有控製這片沙海所有水源的秘密。誰找到它,誰就是西域新的王。”
洞穴裡陷入了沉寂,隻有羊油燈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
“昭哥……”
阿蠻也醒了,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被蘇小桃按住。
少年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已經平穩,那股盤踞在傷口的黑氣徹底消失了。
他看著林昭,嘴唇動了動,眼裡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有一絲無法掩飾的羞愧。
“我……”
“活著就好。”林昭打斷他,“下次,彆那麼蠢。”
阿蠻低下頭,用力地點了點。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的哀鳴從洞口傳來。
庫爾班臉色一變,立刻站起身。
一頭半大的沙狼跌跌撞撞地爬了進來,它的一條後腿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鮮血染紅了身下的雪。
狼的脖子上,繫著一小塊布。
一塊猩紅色的,和血蠍子袍子一模一樣的布料。
庫爾班衝過去,解下那塊布,他的手在抖。
“是血信。”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她找到我的族人了。”
蘇小桃捂住了嘴。
阿蠻的手握成了拳頭。
“她在用我的族人當誘餌,逼我交出關於神墓的地圖。”庫爾班的眼睛紅了,那道刀疤下的肌肉在抽搐,“那個毒婦……”
洞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去,是自投羅網。
不去,庫爾班的族人必死無疑。
而他們,欠著庫爾班兩條命。
庫爾班痛苦地蹲下身,抱著那頭受傷的狼,一個在風沙裡滾了幾十年的漢子,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
林昭慢慢站起身,走到洞口。
外麵的風雪小了些,天邊泛起魚肚白。
新的一天來了,帶來的卻是更深的絕望。
他回頭,看著洞裡絕望的恩人,看著臉上寫滿擔憂的蘇小桃和阿蠻。
他不能再逃了。
從敦煌開始,他一直在被追殺,被動地接招,狼狽地逃竄。
趙鐵鷹,血蠍子,黑刀盟……這張網隻會越收越緊。
想活下去,就不能隻靠逃。
他把手按在自己已經癒合的肩膀上,感受著那股殘存的、名為“生命源質”的力量。
“庫爾班大叔。”
林昭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洞裡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血蠍子要的是地圖,對嗎?”
庫爾班抬起頭,茫然地點了點。
“那就給她一份地圖。”林昭的臉上冇有表情,但他的話語裡卻透著一股冰冷的鋒銳。
“我們帶她去找‘第一商神’的墓。”
“你瘋了!”庫爾班失聲叫道,“那是陷阱!她會殺了我們所有人!”
“對,是陷阱。”林昭的嘴角,第一次在西域的土地上,勾起一個弧度。
“不過,是為她準備的陷阱。”
他走到火堆旁,撿起一根燒得半黑的木炭,在乾燥的地麵上畫了起來。
“這片沙海,你是主人。狼群是你的眼睛和爪牙。”
“血蠍子再強,她也是外來人。她不認得路,不識得天氣,更不懂這裡的流沙什麼時候會吞掉一支軍隊。”
他的木炭在地上劃出一道道交錯的線條,那是峽穀,是沙丘,是風口。
“她要戰爭,我們就給她一場戰爭。”
“用這片沙海,做我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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