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影視之泠雪 第6章 甄嬛傳(6)
要說昭明格格,那場大病之後,人是安靜沉穩了不少,可那安靜裡總透著一股……使不完的勁。
用老嬤嬤的話說,就是眼神太亮,坐不住。
原先靠著毛墊子的悠閒日子,沒過多久就顯得有點「寡淡」了。
有次跟著康熙帝去南苑行獵,她看著侍衛們騎馬射箭,箭矢破空、馬蹄踏地的聲音,都讓她那雙眼珠子亮得驚人。
康熙帝是眼睛多毒的人。
早就瞧出泠雪這喜愛武裝的苗頭。他倒沒覺得如何不好。
滿人兒女,弓馬嫻熟本就是本分,何況他這養女天生有一股子旁人不及的沉靜力量。
這丫頭,骨頭裡那份勁,磨一磨,未必不是好事。
不過請師傅這事,康熙帝很是上心。
最後,一個名不見經傳、據說出身關外某個隱世族群的乾瘦小老頭,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昭明格格小院後頭一片特意辟出來的竹林靶場裡。
從此,昭明格格的小院子裡,除了飄蕩糕點甜香和暖融融的炭火氣,便多了一道獨特的聲音。
小丫頭憋著氣,用儘全身力氣卻總是短了半寸的拉弓弦的「嗡嗡」聲,還有木棍、竹劍碰撞發出的、節奏越來越快的劈啪聲。
起先真是遭罪,那小弓箭沉得要命。
老頭要求怪癖:先練站樁。一站就是半個時辰,腳下得生根,風雨不動。
小泠雪累得腿肚子打哆嗦,汗水順著鬢角和額頭往下淌,浸濕了額邊細碎的黑色軟發貼在臉上。
那老頭也不多話,眼神比冬天的石頭還硬還冷。
姿勢一丁點不對,一根細長的荊條就「咻」地一下抽在她腳踝邊的空地上,炸起一點浮灰。
「腳!定死在地上。」
聲音沙啞,沒什麼情緒起伏。
小泠雪咬著下唇,本就明豔的小臉因為用力憋得通紅。
她死死盯著老頭手裡的荊條抽地的痕跡,眼神一點點沉下去,卻翻滾著不服輸的暗流。
她悶不吭聲,用儘力氣把快要失去知覺的腿,重新死死釘回原地。
就這麼扛著練著,變化悄然發生。
最先發現不對勁的是伺候用膳的宮女。
某日晨起,泠雪端起她那最喜歡的、盛著牛乳羹的粉彩小盅,指尖剛觸到那溫熱的瓷壁。
「哢嚓!」
那釉色瑩潤的小盅,在她看似輕飄飄一握之下,竟然毫無征兆地……裂開了一道貫穿盅身的白痕。
牛乳羹瞬間湧出,順著那白痕淅淅瀝瀝淌了她一手,燙得她「嘶」了一聲,猛地撒手。
滿屋宮人都嚇傻了。
小泠雪也愣住了。她呆呆地看著自己沾滿了溫熱牛乳羹的手心,再看看碎成幾塊的瓷器殘骸。
手心沒紅沒腫,也沒燙傷的痛感。隻有剛才那一瞬間,和她最近練功時捏碎小石子的感覺有點像。力道失控了?
「格格沒事吧?」
嬤嬤嚇得臉都白了,衝過來拉她的手檢查。
「快!快去打冷水!」
小泠雪任由嬤嬤拉著,卻慢慢低下頭,看著自己那幾根看著依舊纖細白嫩、骨節還沒完全長開的手指頭。
指尖微涼,一股奇異的感覺順著她的指尖竄上心頭。
不是害怕,更像是……發現了身體裡充滿力量感。
她把那隻沾了奶漬的手抬到眼前,迎著窗外的晨光,輕輕收攏了一下五指——指關節發出一聲清晰的劈啪聲。
嬤嬤的手都僵了一下。
小泠雪卻彎了彎嘴角,眸子裡掠過一絲極其清淺的興奮。
她把拳頭鬆開,若無其事地在嬤嬤遞過來的濕帕子上蹭了蹭。
「沒事,它不結實。」
「……」
嗯……好的格格,您說啥是啥。
時光就在這日複一日的揮汗如雨和力量的悄然增長中,像溪水一樣流淌過去。
小泠雪依舊穿著料子柔軟輕便的衣裳,頂多是袖口和褲腿收得更利索些。她梳著簡簡單單的發髻,就一支素淨的銀簪子固定著幾縷總是落下的鬢發。
外表上看,依舊是那個明豔照人、走路姿態鬆弛又好看的昭明格格。
但隻要站到那片隱秘的竹林靶場裡,握著竹劍木槍,或是拉開那張為她不斷加磅的小硬弓時,眼神沉冷得如同冬日湖麵碎裂開的冰棱。
身法快如鬼魅,出手更是不帶半分猶豫。
竹劍或木棍帶著撕裂空氣的聲,直指要害。那種精準狠戾,完全不像是一個孩子該有的。
每次練功下來,周圍的竹竿子上總能留下幾道深深的劃痕。
汗水順著她纖細卻蘊藏力量的頸側滑落,她眼尾那顆小小的痣,在汗水和專注的戰意下,顯出一種近乎妖異的、帶著致命吸引力的冷感。
那乾瘦的小老頭背著手站在場邊,渾濁的眼睛裡也終於露出了一點近乎滿意又帶著驚奇的光。
這丫頭……是天生的武學奇才。
當然,這彪悍的一麵,被她完美地收斂在日常的鬆弛外殼之下。
在康熙帝、太後、或者投喂她點心的那些娘娘麵前,她還是那個有點懶洋洋、見著好看的糕點就眼睛發亮的小閨女模樣。
這種奇特的「雙麵」生活,直到一個人的出現,纔算是真正打破了界限。
那年秋高氣爽。
竹林深處,小泠雪剛結束一場高強度的訓練。汗水濕透了裡衣,額發粘在鬢角。她隨手扯下發間那根固定鬆散發髻的銀簪子,任由一頭墨緞般的黑發帶著汗濕的光澤散落下來披在肩上。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這片竹林的光影之外。
是四阿哥胤禛。
二十歲的胤禛,身形挺拔如鬆,穿著一身和他性子如出一轍的石青色團龍紋常服。
他眉骨生的高,唇線總是習慣性地緊抿著,形成一種近乎嚴苛的弧度。
尤其那雙眼睛,黑沉沉的,深不見底,沒什麼情緒地打量著人時,隻讓人覺得如芒在背。
他來尋康熙帝複命,遠遠便看見泠雪像一陣風似的溜進了竹林深處。
他本是好奇那竹林中響動的異聲,沒想到撞見瞭如此……「不合體統」的景象。
一個金尊玉貴的和碩格格,衣擺上沾了泥點,頭發散亂,臉頰因運動而透著健康的粉紅,靠在竹子上喘粗氣,手裡還鬆鬆地捏著一根看著像……兵器?
最關鍵的是,胤禛認得那雙眼睛。
此刻這雙眼眸不再是他印象中慵懶無波的光,反而如同剛剛經曆過生死搏殺的獵隼。
胤禛的腳步在竹林外猛地頓住了。
他見過的貴女格格,哪一個不是端坐如菩薩蓮台?哪一個不是行不露趾笑不露齒?
眼前這一位…這反差太大。
他沉著臉,刻進骨子裡的規矩讓他本能地皺緊了眉頭。
小泠雪似乎察覺到了,微微偏過頭,恰好對上胤禛那雙黑不見底的眼眸。
兩人視線在空中不期而遇,瞬間膠著在一起。
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那一瞬間,胤禛沒來得及出口的斥責,被那雙看過來的眼睛截住了。
他從那雙帶著一絲……興味的眼眸深處,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冷銳殺氣。
那感覺轉瞬即逝,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紮進他習慣冷硬的心房裡,帶起一陣奇異的戰栗。
而小泠雪看清來人是胤禛,眼神裡的那點殺意迅速褪去,卻也沒有絲毫被抓包的窘迫或慌亂,隻是彎了彎嘴角。
她歪了歪頭,衝著一臉嚴霜的四阿哥,露出了一個極其無害,甚至帶著點小得意的笑容。
「四哥,你偷看啊?」
這語氣異常輕鬆,和她此刻的形象形成了更加強烈的反差衝擊。
胤禛:「……」
他看著那張汗水涔涔依舊明豔驚人、還帶點小挑釁的臉。
生平。
窗外秋風漸起。他手裡拿著一份文書,視線卻飄忽地落在被風吹落的殘瓣上。
不過二十四歲,眉心卻已經有了揮之不去的細紋,那是日積月累的沉重壓力烙下的痕跡。
眼神像蒙上了薄薄的灰塵,藏著不易察覺的疲憊和迷惘。
他手指無意識地撚著一張紙頁的邊角,眼神放空,整個人浸在一種深沉、無聲卻彌漫四散的愁緒裡。
「太子殿下,昭明格格遞話進來,問您得空沒有?她在外頭花廳等著。」
貼身太監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覷著他的臉色回話。
胤礽回神,手中撚著的紙張邊角已經被他揉搓得起了毛邊。
「昭明來了?」
那蒙塵的眼底瞬間就浮起真切的暖色和輕鬆,「快讓她進來。」
聲音裡的那股沉重似乎都被吹散了些。
胤礽隨手將那份讓他心煩的文書撥到一邊,臉上不自覺地就帶上了一種期待的笑容。
不一會,小泠雪洗了澡換了身乾爽衣服進來了。身上還帶著沐浴後的水汽,眼睛明亮得像寶石。
「二哥!」
她聲音清亮亮的,帶著點運動後殘餘的蓬勃朝氣。
「外麵天涼了,跑這麼急做什麼。」
胤礽招手讓她過來坐,語氣是少有的放鬆溫和。
「臉都跑紅了。」
小泠雪蹭到他旁邊的暖炕上坐下,從袖袋裡掏出一個帕子仔細包好的、溫熱的油紙小包,推到胤礽麵前。
「剛出爐的蟹粉酥。嬤嬤說油大了不讓我多吃,給你吃吧。」
胤礽接過那散發著熱氣的小紙包,指尖能感受到隔著手帕傳來的那份溫熱。
他看著身邊這人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那裡麵純粹的關心把他心底那些冰冷的愁緒化開了。
他拿起一塊蟹粉酥,沉默地吃著,泠雪也不吵他,就在一旁時不時抬眼瞅瞅他。
「好吃嗎?」
等他快吃完,她才小聲問。
「嗯。」
胤礽點點頭,習慣性地想伸手拍拍身邊這個小妹妹的腦袋。
可手剛抬起來,動作卻頓了頓。他視線掃過她眼尾那顆醒目的小痣下一點點汗濕未乾的痕跡。
他用指腹在她那光潔汗濕的額頭上輕輕抹了一下,蹭去了一點幾乎看不見的浮汗和頭發毛屑。
「以後小心著點跑,仔細摔著。二哥這裡……不缺點心。」
那動作極其自然,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溫和與一絲難以言喻的珍視。
小泠雪眨了眨眼睛,額頭上那一點點殘留的、屬於二哥的、薄繭微涼的觸感清晰分明。
她沒躲,也沒說話。
隻是把頭往胤礽的方向湊近了一點,拿起最後一塊蟹粉酥,塞到胤礽手裡。
「多吃點。」
然後,把腦袋輕輕靠在了胤礽的手臂上。
胤礽手臂一僵,隨即緩緩放鬆下來,任由那份重量倚靠著自己。
暖閣裡隻剩下呼吸聲和她身上混合著糕餅香氣的、清新溫暖的女兒馨香。
窗外天色向晚,橘紅的暖光從窗格子斜斜照進來,正好落在一坐一倚的兩個身影上。
一片金黃的銀杏葉被捲入書房,輕輕落在那塊幾乎被遺忘了、還揉皺了紙角的公文上。無人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