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影視之泠雪 第52章 甄嬛傳(52)
九龍奪嫡的驚濤駭浪還沒徹底翻湧,卻以一種突兀的方式,驟然平息。
沒有預想中慘烈的最後搏殺,沒有兩敗俱傷的朝堂震蕩。
彷彿一夜之間,八阿哥胤禩一黨的勢力就如同被抽掉了基座的積木塔,近乎無聲地坍塌了。
幾個關鍵位置的官員或被調離或被查出些足以丟官去職的錯處;
幾處重要的財源被精準掐斷;
幾個原本態度曖昧的宗室勳貴突然轉變風向。
他經營多年的勢力網路就變得千瘡百孔,核心黨羽或被剪除,或倒戈相向,或莫名沉寂。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順理成章,如此巧合,以至於當胤禩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他輸得憋屈,卻又找不到任何具體的原因和敵人,彷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智計和野心都落了空。
隻有極少數身處風暴中心、嗅覺極其敏銳的人,才能隱約感覺到,這看似平靜的水麵下,有一股龐大而無形的力量,在悄然推動著一切。
這股力量無跡可尋,卻無處不在,總能以最小的代價,撬動最關鍵的那塊石頭。
雍親王府書房內。燈火通明。
胤禛看著手中最後一份關於胤禩黨羽徹底瓦解的密報,久久沉默。
眉宇間沒有太多勝利的喜悅,反而帶著一絲疲憊。他贏得太順利了,隱約能猜到是誰在暗中襄助。
泠雪端著一碗新燉好的杏仁酪走了進來,放在他麵前。
「贏了還不高興?」
她瞥了他一眼,語氣隨意。
胤禛抬起頭看著她:
「……是你做的?」
「什麼是我做的?」
泠雪眨眨眼,一臉無辜。
「我什麼都沒做啊…就是最近禦膳房采買杏仁的小太監換了個更實誠的,內務府管冰窖的管事嬤嬤的侄女嫁了個好人家,守西華門的老侍衛的孫子考中了秀才……」
「哦,還有,惠太妃娘娘養的那隻波斯貓,前幾日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剛好是我送去的牛乳羹給救回來的……都是些小事,不值一提。」
她掰著手指頭,數著些雞毛蒜皮,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
胤禛:「……」
他看著她那副純良無害的樣子,再聽聽她報出的細思極恐的「小事」。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老八他……終究是皇阿瑪的兒子,我的兄弟。」
「所以呢?」
泠雪拿起銀勺,攪了攪那碗杏仁酪,推到他麵前。
「四哥,你現在是贏家。贏家要有贏家的樣子。不過…趕儘殺絕,史筆如鐵,也不好看。應該給底下人看看你的胸襟。」
她語氣平淡,卻字字敲在點子上。
胤禛眸光閃動,緩緩點頭:
「知道了。」
乾清宮。
康熙帝已是風燭殘年,臥於榻上。
聽聞八阿哥一黨傾覆,他渾濁的眼裡閃過一絲痛楚,隨即被憤怒取代。
他掙紮著想要坐起,手指指著殿外,聲音嘶啞:
「這個逆子!胤禩……心術不正、結黨營私、禍亂朝綱。朕、朕要將他……將他……」
惡毒的咒罵和嚴酷的懲罰即將脫口而出。
殿內宮人跪了一地,瑟瑟發抖。
「皇阿瑪。」
一個清越的聲音響起。泠雪端著一碗溫熱的參湯,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她彷彿沒聽到那些咒罵,徑直走到榻前,柔聲道:
「您累了,喝口湯潤潤喉。」
她將湯碗遞到康熙唇邊,動作自然無比。
康熙一口氣堵在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泠雪輕輕拍著他的背,等他緩過氣,才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
「皇阿瑪息怒。花開花落,自有定時。人嘛……成敗榮辱,有時候也是一樣。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八哥……已知錯了。您是一代聖主,何必在史書上留下…苛責兒子的名聲?給後世子孫留個榜樣吧。」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股清泉,澆熄了康熙心中燃燒的邪火。
泠雪頓了頓,繼續緩緩道,語氣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再者……父子一場,天家骨肉。八哥縱有不是,終究是您的兒子。有些話……說重了,日後回想,怕是彼此傷心。」
他看著泠雪,看到她清澈眼底中極其少見的的懇求。
許久,他的暴怒和怨毒漸漸褪去,化為一種深沉的疲憊和悲哀。
他無力地揮揮手,對著梁九功,聲音沙啞:
「罷了……傳旨……胤禩圈禁府中,非詔不得出。一應供給按宗室例,不得短缺。」
數日後,泠雪提著一個食盒,來到了胤禩被圈禁的府邸。這裡門庭冷落,守衛森嚴,往日車水馬龍的景象早已不複存在。
通報之後,泠雪被引到一間陳設簡單、透著冷清的書房。
胤禩獨自坐在窗邊,穿著一身青布長衫,形容消瘦,麵色蒼白,往日溫潤如玉的氣質蕩然無存。
聽到腳步聲,他沒有回頭,隻是嗤笑一聲:
「怎麼?雍親王要送他『親愛的』八弟上路了?是白綾還是毒酒?」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嘲諷和絕望。
一個輕盈的腳步聲走近,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熟悉的甜香。
胤禩一怔,轉頭。
他看見泠雪手裡拎著一個小巧的食盒站在門口。
她怎麼會來?是來看他笑話?還是……奉了胤禛還是…皇阿瑪的命令,來送他最後一程?
胤禩的心瞬間揪緊。眼神裡充滿了警惕、屈辱。
泠雪看著他如臨大敵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她將食盒放在桌上,自顧自地在他對麵坐下。
「八哥。」
她用了舊日的稱呼,聲音平靜。
「好久不見。」
她將食盒開啟。裡麵是一碟精緻的杏仁酪,還有一小壺溫著的酒。
「你來做什麼?」
胤禩聲音緊繃,充滿敵意。
「是老四讓你來的?來看我如何狼狽?還是……來了結我?」
他死死盯著泠雪,想從她臉上看出答案。
泠雪沒回答,隻是拿起那碟杏仁酪,遞到他麵前:
「嘗嘗?新做的。記得你小時候……好像挺喜歡甜食?」
她的語氣很自然,甚至帶著點閒聊的意味。
胤禩愣住。她……還記得?
一股極其複雜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是了……小時候……在宮裡讀書時,這個被皇阿瑪寵上天的小丫頭,確實經常偷偷揣著各種點心跑來上書房,趁師傅不注意,偷偷分給他們這些「哥哥」們。
他那時候似乎確實……接過她遞來的糖……
童年的瑣碎片段,早已被後來的權力傾軋和恩怨情仇淹沒得不留痕跡。
「你……到底想乾什麼?」
胤禩喉頭滾動,聲音有些發乾。
「不乾什麼。」
泠雪把碟子又往前遞了遞。
「就是來看看你。順便……替四哥傳話。」
她頓了頓,補充道。
「放心,沒毒。我要殺你,用不著這麼麻煩。」
這話說得直白,甚至狂妄,卻讓胤禩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些許。
是啊……以她如今隱藏的勢力和胤禛的勝局,要殺他,確實易如反掌,何必多此一舉?
他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接過了那碟杏仁酪。
溫熱的觸感透過冰冷的瓷碟傳到指尖。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香甜軟滑,帶著杏仁特有的香氣,是他記憶中熟悉的味道,卻又似乎多了些什麼……
「四哥的意思……」
泠雪看著他吃,慢悠悠地開口。
「……廉親王的爵位,是不能留了。圈禁是免不了的,但府邸會給你留著,一應用度不會短了你的。福晉和孩子……也能陪著你。當然,他們是自由的。」
她平靜地陳述著康熙和商討後胤禛最終做出的,遠比曆史上溫和得多的處置。
胤禩拿著勺子的手頓住。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泠雪。
圈禁?保留府邸?家人相伴?
這比他預想中最好的結局還要好。這根本不是胤禛的風格。是她?
「為什麼……」
他聲音乾澀地問。
泠雪沒有直接回答。她拿起食盒裡那壺溫酒,倒了兩杯,自己拿起一杯,將另一杯推到胤禩麵前。
「八哥……」
她聲音很輕。
「還記得小時候,在上書房後麵的那棵老槐樹下,你、我、還有九哥、十哥偷偷分吃禦膳房剛送來的奶餑餑嗎?」
胤禩的記憶的閘門開啟。
那個紮著兩個小揪揪、像粉團子一樣,笑嘻嘻地把點心分給大家的小丫頭……
那個會因為偷懶不背書被師傅罰站、委屈得掉眼淚,卻被皇阿瑪抱在懷裡哄著的小妹妹……
「那時候……」
泠雪抿了一口酒,眼神有些飄遠。
「點心很甜,也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
她放下酒杯,目光重新聚焦在胤禩臉上,眼神清澈而平靜:
「我幫你說情,不是因為我覺得你沒錯。你走到今天,自有你的取死之道。」
「隻是……我不想看著小時候一起分過糖的人落得個身敗名裂、妻離子散、不得好死的下場。更不想……讓後世說起這段曆史,隻覺得一片血腥,毫無溫度。」
「嘗嘗這杏仁酪,味道其實還不錯呢。」
胤禩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泠雪,看著她說起往事時,眼中極其罕見的柔和。
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眼神中的仇恨漸漸被茫然和酸楚所取代。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久遠的溫情,此刻被她輕輕提起,猝不及防地刺入他早已冰冷堅硬的心臟。
「……回不去了。」
他聲音乾澀,彆開目光。
「是啊,回不去了。」
泠雪點點頭。
「所以,恩怨歸恩怨,算計歸算計。如今立場不同,沒什麼好說的。但,恩怨向來分明。」
她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然後站起身,拎起空了的食盒。
泠雪走到門口準備離開,在踏出門檻前,她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胤禩耳中:
「八哥……活著吧,好好活著。或許……會有出去的一天也說不定。保重。」
院門在她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胤禩獨自坐在冰冷的房間裡,一動不動,手裡還端著那半碟微涼的杏仁酪。
許久,他緩緩伸出手,拿起了微涼的杏仁酪,帶著杏仁的微苦和甜意。
兩行滾燙的淚水,終於毫無預兆地從他眼角滑落。
高牆之外,天光正好。
高牆之內,一個時代黯然落幕。
窗外,天光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