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影視之泠雪 第44章 甄嬛傳(44)
正院的死寂持續了數日後,一個午後,意外地透出了一絲「生機」。
柔則突然清醒了。
不是那種空洞的清醒,而是眼神恢複了焦距,甚至主動要求喝點米湯。
久違的紅暈短暫地回到了她的臉頰上,雖然依舊瘦得脫形,卻莫名給人一種好轉的錯覺。伺候的嬤嬤丫鬟們又驚又喜,以為出現了奇跡,忙稟報了胤禛。
然而,經驗老道的太醫卻私下搖頭,對胤禛低語:
「王爺,這怕是……迴光返照。福晉有什麼心願儘量滿足吧。」
胤禛聞言,看著床上那個短暫地「活」過來的女人,心頭五味雜陳。
他踏入正院時,身後跟著泠雪。
這是柔則清醒後,唯一提出的明確的要求:
「我想見見……富察妹妹。」
再次踏入這間彌漫著藥味的臥房,泠雪的神情依舊平靜。她看著柔則那雙如同即將燃儘最後火光的眼睛,心裡明白,她的時間到了。
胤禛站在床尾,沉默地看著。
柔則的目光,越過給她喂水的丫鬟,直直地落在泠雪身上。眼神複雜,有探究,有不甘,有困惑,還有一絲純粹的茫然。
「你來了……」
柔則的聲音嘶啞微弱。
「嗯。」
泠雪走近幾步,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柔則示意丫鬟退開些。她喘息了幾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泠雪,彷彿要將她看穿。
「為什麼……」
柔則艱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乾涸的喉嚨裡擠出來。
「皇阿瑪……會那麼寵你?甚至超過親生的女兒?你……到底有什麼特彆?」
這個問題,恐怕纏繞了她一生,也讓她嫉妒了一生。她始終想不明白,一個臣子之女,憑什麼能得到帝王毫無保留的寵愛。
泠雪平靜地看著她。陽光照在她側臉上,珍珠耳環泛著光澤。
她並沒有立刻回答。
柔則卻不依不饒,眼神執拗,又轉向站在床尾的胤禛,聲音裡帶上了泣血般的委屈和埋怨:
「還有你,王爺……你從未、從未用看她的眼神看過我……一眼都沒有……為什麼?我纔是求娶來的嫡福晉!我為你操持王府…為什麼…你眼裡從來都隻有她?」
這話問得直接而殘忍,將她一生求而不得的怨念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胤禛眉頭緊鎖,沒有回答。有些答案,彼此心知肚明,說出來隻會更傷。
柔則的呼吸急促起來,胸口劇烈起伏,那陣不正常的紅暈開始褪去,臉色重新變得灰敗。
但她依舊死死盯著泠雪,執著地要一個答案。
泠雪輕輕歎了口氣。她上前一步,更靠近床邊,聲音帶著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柔則耳中:
「皇阿瑪寵我……或許是因為,我出生那天他做了一個夢。」
柔則的眼睛睜大。胤禛也驟然抬眸看向泠雪。
泠雪的目光似乎有些飄遠,像是在回憶一個久遠的故事:
「他夢見冰封的黃河一夜解凍,枯寂的太行山遍開瓊花,有五彩神鳥,銜著一枚光華璀璨的珍珠……落入富察府的院中。」
「醒來……就接到了我出生的訊息。」
她頓了頓,目光重新聚焦在柔則震驚的臉上,語氣平淡:
「皇阿瑪覺得我是祥瑞。所以他把我帶進宮,讓我叫他皇阿瑪,縱著我,寵著我。」
「無關才德、無關性情……或許…隻因那個夢。」
這個答案簡單又離奇,卻莫名地符合帝王對天命、對祥瑞的迷信。
它解釋了康熙所有不合常理的寵愛,也瞬間將泠雪身上所有的「特彆」,歸結於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境」。
柔則徹底呆住了。
她張著嘴,不甘、嫉妒,最終都化為一種荒誕的無力感。
她爭了一輩子,比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
到頭來,竟輸給了一個夢?
這簡直……可笑。
她猛地咳嗽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眼淚卻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
不是委屈,不是怨恨,而是一種徹頭徹尾的、對命運弄人的嘲諷。
「原來是這樣……哈哈……咳咳竟然是這樣……」
她笑得喘不過氣,身體蜷縮起來。
胤禛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握緊了拳,眼神複雜地看著床上又哭又笑的柔則。
許久,柔則才慢慢止住咳嗽和哭笑。她像是被抽乾了最後一絲力氣,癱軟在枕頭上,眼神重新變得空茫,卻比之前多了一絲釋然,或者說,是認命。
她極其緩慢地轉動眼珠,目光不再看泠雪,而是落在了胤禛身上。嘴唇發出極其微弱的聲音:
「王爺……」
胤禛下意識地俯身靠近。
柔則看著他,眼神裡沒有了愛戀,沒有了怨恨,隻剩下一種疲憊到極致的平靜。
「宜修……」
她氣若遊絲,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巨大的力氣。
「她終究是烏拉那拉家的女兒、是弘暉的生母。懇請…王爺…善待……她……」
這最後的遺言,出乎意料,沒有詛咒,沒有不甘,竟是替她討厭了一輩子的庶妹求情?
這究竟是臨終的善良,還是徹底的看開,亦或是對家族利益的考量?
胤禛怔住了,他看著柔則,看著她眼中那點微弱卻清晰的懇求。
柔則說完這最後的話,彷彿耗儘了所有的力氣。眼睛緩緩閉上,呼吸變得極其微弱而緩慢,紅暈徹底褪去,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如同燃儘的餘燼。
她不再說話,也不再有任何反應,靜靜地躺在那裡。
胤禛站立在床邊,看著柔則迅速失去生氣的臉,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泠雪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看著柔則如何執著追問,如何得到荒誕卻真實的答案,如何在巨大的荒誕感中崩潰又釋然,如何留下讓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遺言。
她輕輕歎了口氣。
這朵一生都活在對家族利益和尊榮執念中的富貴花,終於在凋零前的最後一刻,或許真的看清了什麼,又或許,隻是為家族,做了最後的安排。
陽光安靜地灑在床榻上,卻再也暖不熱逐漸冰冷的軀體。
空氣中的藥味似乎也淡了些,隻剩下一種萬物終結時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