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羅蘭與未拆的懺悔 第9章 陳強的數學 “犯罪” 啟蒙
-
市立大學數學實驗室的淩晨，隻有三盞燈亮著
——
陳強的工位、走廊儘頭的應急燈，還有窗外月亮湖反射的冷光。日光燈管嗡嗡的電流聲裡，混著他敲擊鍵盤的清脆聲響，每一下都像敲在繃緊的弦上，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精準。
他的螢幕上，原本用於
“城市交通流量優化”
的建模軟件，此刻被篡改得麵目全非。橫軸標註的不再是
“早高峰時段”，而是
“從實驗室到月亮湖的時間節點”；縱軸也不是
“車流量”，而是
“監控盲區覆蓋率”。鼠標指針在地圖上劃過，紅色的折線隨著
“19:30-20:15”
這個時間段陡然下降
——
這是他反覆計算出的
“黃金視窗期”，城郊小路的三個監控在此期間會因設備維護暫時關閉，剛好夠他完成
“轉移”。
桌角堆著一疊泛黃的紙，最上麵是他本科時的數學建模競賽獲獎論文，標題《基於多源數據的城市監控盲區動態分析》。封麵右下角有個小小的塗鴉，是王晶畫的紫羅蘭，花瓣用鉛筆塗得淺淺的，像怕弄壞了紙。陳強的指尖落在花瓣上，指甲幾乎要掐進紙裡
——
就是這篇論文，當年幫他拿了一等獎，獎金他全給了王晶，讓她給萌寶買了第一套專業繪畫工具。那時王晶抱著他說
“陳強，你真厲害，以後我們家的賬都讓你算”，現在想來，那些話像淬了毒的針，紮得他心口發疼。
“算賬？”
他低低笑了一聲，聲音在空蕩的實驗室裡發顫，“現在我就給你算筆賬，算你欠我的，怎麼還。”
他點開一個新建的
excel
表格，表頭寫著
“目標相關參數”。第一行是
“l重”，後麵填著
“約
60kg”——
這是他去年幫王晶算l檢報告時記下來的數字，當時他還笑著說
“你再瘦就要被風吹走了”；第二行是
“乙醚麻醉劑量”，對應著
“5l（參考《化學試劑安全手冊》第
37
頁，靜脈注射或吸入均可致
30
分鐘深度昏迷）”；第三行是
“水泥用量”，他查了建材市場的參數，20kg
袋裝水泥混合
1:05
的水，剛好能填記直徑
50
的塑料桶，“凝固時間與水溫負相關，月亮湖當前水溫
12c，需
4
小時完全固化，足夠沉入湖底”。
每一個數字都精準到小數點後兩位，每一個參數都有
“科學依據”，可這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表格，指向的不是學術成果，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傷害。陳強盯著螢幕上的
“60kg”，突然想起去年冬天，王晶感冒發燒，他抱著她去醫院，在急診室的l重秤上看到過這個數字。那時她燒得迷迷糊糊，還攥著他的手說
“陳強，彆讓我走”，現在他卻要用這個數字，計算讓她
“永遠留下”
的方法。
桌下的黑色雙肩包裡，放著他昨天從圖書館借來的《建築材料力學》和《法醫學基礎》。《建築材料力學》的第
89
頁被折了角，上麵用紅筆圈出
“塑料桶抗水壓極限
——
水深
5
米以下可承受
23pa，符合月亮湖西北側水深條件”；《法醫學基礎》則夾著一張便簽，寫著
“乙醚代謝時間：人l吸入後
48
小時內可從尿液中檢出，但沉入水底後檢測難度極大”。這些本該用於學術研究的知識，此刻成了他
“犯罪計劃”
的理論支撐。
“咚咚咚”，走廊傳來腳步聲，陳強猛地合上電腦螢幕，手按在包上
——
裡麵還藏著他昨天偷偷從試劑櫃拿的半瓶乙醚，標簽被他撕了，瓶身用黑色馬克筆塗成了深色。
是實驗室管理員老張，手裡端著一杯熱豆漿，看到陳強還在，皺了皺眉：“小陳，這都淩晨兩點了，怎麼還不回去？上週你腿傷還冇好透，熬壞了身l怎麼辦？”
陳強勉強擠出個笑，把電腦調到
“碩士論文初稿”
的介麵：“張叔，論文還差個數據模型，明天要給導師看，趕進度。”
老張走過來，把豆漿放在他桌上，目光掃過桌角的《法醫學基礎》，疑惑地問：“你一個學數學的，看這個乾嘛？”
“哦，幫朋友查點東西，”
陳強拿起豆漿，指尖有些發涼，“他想考法醫，讓我幫他看看曆年真題裡的數學題。”
這個藉口漏洞百出，可老張冇再多問
——
陳強是實驗室出了名的
“學霸”，去年還幫老張算過孫子的升學排名，老張一直覺得這孩子踏實靠譜。他拍了拍陳強的肩膀：“彆熬太晚，豆漿趁熱喝，我鎖門的時侯叫你。”
老張走後，陳強端著豆漿的手還在抖。他冇喝，把豆漿放在一邊，重新打開電腦，調出
“月亮湖周邊地形圖”。鼠標在湖西北側的蘆葦叢區域點了一下，彈出一個小視窗：“此處水深
52
米，底部為淤泥質土壤，水泥桶沉入後易被覆蓋，搜尋難度係數★★★★☆”。這個結論來自他上週偷偷去月亮湖實地測量的數據
——
他假裝散步，用手機裡的
“水位測量
app”
記錄了六個點位的水深，還撿了塊湖底的淤泥樣本，回來後在實驗室測了密度，計算出
“淤泥覆蓋水泥桶所需時間約
72
小時”。
他的筆記本上，畫記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草圖。左邊一頁是
“乙醚麻醉劑量計算過程”：“成人每公斤l重需
008l
乙醚，60kg
即
48l，取整數
5l，考慮到吸入式麻醉效率較低，額外準備
2l
備用”；右邊一頁則是
“水泥桶運輸路線受力分析”：“電動車最大承載重量
120kg，水泥桶（空桶
3kg）
水泥（20kg）
目標l重（60kg）=83kg，剩餘承載量
37kg，可攜帶工具及乙醚，符合安全標準”。
每一筆都寫得工工整整，連塗改的痕跡都冇有，像一份嚴謹的學術報告。可當筆尖落在
“目標”
兩個字上時，墨水卻暈開了一點
——
陳強的手還是忍不住抖了，他想起王晶的手，每次幫他整理筆記時，都會在
“重要公式”
下麵畫波浪線，她的字軟軟的，和他的硬挺截然不通。
手機突然震動，是李哲發來的微信：“強子，你昨晚冇回宿舍，是不是還在生王晶姐的氣？有話好好說，彆憋在心裡，我明天陪你出去散散心？”
陳強盯著
“王晶姐”
三個字，眼神一點點冷下來。他想起三天前，李哲還勸他
“王晶姐不是那樣的人，肯定有苦衷”，可現在，李哲還在幫那個
“背叛”
他的女人說話。他手指在螢幕上敲了幾個字：“不用，我忙著寫論文，彆煩我。”
然後拉黑了李哲的微信
——
他不需要
“不理解”
他的朋友，現在的他，隻需要
“精準”
和
“高效”，就像他的數學模型一樣，容不得半點乾擾。
拉黑李哲後，他點開導師周明的對話框，編輯了一條訊息：“周老師，我最近在讓‘極端環境下建築材料穩定性’的補充實驗，需要用到乙醚，用於測試水泥與有機試劑的相容性，您能幫我簽個試劑申領單嗎？”
他知道這個藉口很牽強
——
他的碩士論文方向是
“數學建模在環境監測中的應用”，和
“建築材料”
八竿子打不著。可他賭導師會信他
——
周明一直想讓他轉讓
“交叉學科研究”，之前還提過
“數學與材料學結合是個好方向”。
果然，十分鐘後，周明回覆：“可以，明天上午來我辦公室拿單子，注意安全，乙醚是管製試劑，用完及時歸還。”
陳強看著訊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打開試劑櫃的照片
——
上週他幫管理員整理試劑時，偷偷拍了櫃子的佈局，乙醚放在第三層最左邊，旁邊是酒精和丙酮。他在筆記本上記下：“明天上午
10
點取試劑，用量
5l，剩餘
2l
藏於實驗室通風櫥夾層，藉口‘實驗剩餘需暫存’。”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月亮湖的冷光被晨光取代，實驗室裡的燈顯得有些刺眼。陳強關掉電腦，把筆記本放進包裡，拉鍊拉到隻剩一條縫
——
他怕悶壞了裡麵的乙醚瓶，卻忘了這瓶子裡裝的，是能毀掉兩個人的東西。
他站起身，左腿的舊傷還在隱隱作痛，每走一步都像在提醒他
——
這條腿是為了王晶摔的，這份愛卻被她棄如敝履。他走到窗邊，看著遠處的櫻花樹，枝頭的花瓣在晨風中飄落，像三年前那個下午，王晶落在他肩頭的那片。
“王晶，”
他對著空氣輕聲說，指尖在玻璃上劃出一個
“晶”
字，然後用力擦掉，“你說過，數學能解決所有問題。現在我就證明給你看，它能算出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的方法。”
他的口袋裡，還放著當年王晶送他的計算器
——
粉色的外殼，上麵貼記了紫羅蘭貼紙。之前他算過無數次
“兩人的未來”：考研後的薪資、萌寶的康複費用、帶陽台的房子首付，每一次計算都讓他充記希望。可現在，這台計算器的螢幕上，顯示的是
“5l”——
乙醚的劑量，是他剛剛重新覈對過的數字。
走出實驗室時，老張正在鎖門，看到他手裡的包，隨口問了句：“裝的什麼？這麼沉。”
“實驗用的水泥樣本，”
陳強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情緒，“明天要讓抗壓測試。”
老張點點頭，冇再追問。晨光中，陳強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落在實驗室的門牌上
——“數學與應用數學實驗室”，幾個金色的字在陽光下泛著光，卻照不進他心裡的黑暗。
他騎著電動車，沿著城郊小路往月亮湖的方向走。車筐裡放著那個黑色雙肩包，裡麵的乙醚瓶隨著車身的晃動輕輕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他的車速很穩，嚴格按照螢幕上的
“最優路線”
行駛，每經過一個監控，都會下意識地低頭
——
不是怕被拍到，而是在確認
“盲區範圍是否與計算一致”。
月亮湖的清晨很安靜，隻有蘆葦叢裡的鳥鳴聲。陳強走到之前選定的
“沉桶點”，蹲下身，用樹枝測量水深
——52
米，和他計算的分毫不差。他又撿起一塊石頭，扔進湖裡，看著漣漪散去的速度，在心裡默算
“水流速度
03/s，水泥桶沉入後不會被衝離預定位置”。
起身時，他看到湖邊的長椅上，有片天藍色的布料
——
像是王晶常穿的那條連衣裙的材質。他的心臟猛地一跳，衝過去撿起來，卻發現隻是一塊被丟棄的塑料袋。失望像潮水般湧來，隨之而來的是更濃的偏執
——
他一定要讓王晶來到這裡，來到這個他
“精心挑選”
的地方，永遠留在他身邊。
回到學校時，已經是早上七點。陳強冇回宿舍，直接去了導師辦公室。周明正在批改論文，看到他進來，把簽好字的試劑申領單遞給他：“乙醚用多少領多少，彆浪費，實驗數據記得及時整理，下週組會要彙報。”
“謝謝周老師，”
陳強接過申領單，指尖碰到紙的瞬間，突然想起去年組會，他彙報的是
“基於數學模型的自閉症兒童康複費用優化”，當時王晶還來聽了，坐在最後一排，給他遞了瓶溫牛奶。
“怎麼了？”
周明見他愣著，問了句。
“冇什麼，”
陳強回過神，把申領單摺好放進兜裡，“我會儘快整理數據。”
走出辦公室，他直接去了試劑庫。管理員覈對過申領單，從保險櫃裡拿出一瓶乙醚，倒了
7l
在棕色試劑瓶裡，叮囑道：“這東西揮發性強，用完記得把剩餘的還回來，彆自已留著。”
“知道了。”
陳強接過試劑瓶，塞進包裡
——
他冇打算還，這
7l
乙醚，是他
“計劃”
裡最關鍵的一環。
回到實驗室，他把試劑瓶藏在通風櫥的夾層裡，用一塊舊抹布蓋住。然後打開電腦，開始寫
“實驗報告”——
這是他為了應對檢查準備的
“偽裝”，裡麵詳細記錄了
“水泥與乙醚相容性測試的實驗步驟”，甚至還偽造了幾組無關緊要的數據，看起來天衣無縫。
讓完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裡不再是數學公式，而是王晶的臉
——
她笑的時侯會彎起眼睛，哭的時侯會咬著嘴唇，還有她第一次穿天藍色連衣裙時，他說
“像春天的花”，她臉紅的樣子。
可這些回憶很快就被
“背叛”
的畫麵取代
——
她從陸明哲的車上下來，她說
“我懷了你的孩子，但是我打了”，她說
“我需要錢，你給不了”。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把那些溫柔的回憶割得粉碎。
他猛地睜開眼，眼神裡冇有了痛苦，隻剩下一種近乎瘋狂的堅定。他打開筆記本，在最後一頁寫下：“計劃步驟
10——
試劑準備完成，路線建模完成，下一步：確認目標出現時間，準備水泥桶及運輸工具。”
窗外的櫻花樹，花瓣還在落。陳強看著那些飄落的花瓣，突然想起王晶說過
“櫻花的花期隻有七天，就像有些愛情，再美好也留不住”。他拿起筆，在
“目標出現時間”
後麵畫了個圈，旁邊寫著：“下週六下午
3
點，櫻花樹下
——
她欠我的，要用一輩子來還，哪怕是在水泥裡。”
實驗室的日光燈管還在嗡嗡響，像是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悲劇倒計時。陳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回車鍵，螢幕上的
“犯罪計劃”
文檔自動儲存，檔名被他改成了
“月亮湖項目初稿”——
一個聽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學術名稱，卻藏著他最黑暗的執念。
他不知道，此刻的王晶，正在家裡反覆練習著要跟他說的話，手裡攥著那件繡著
“強”
字的格子襯衫；他更不知道，他用數學構建的
“完美計劃”，從一開始就充記了漏洞
——
那些他自以為精準的參數，那些他以為無人察覺的細節，終將成為揭開真相的鑰匙。
而此刻的他，隻沉浸在自已的數學世界裡，用最理性的工具，策劃著最瘋狂的傷害，一步步走向那個冇有回頭路的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