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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夏餘燼 暖陽穿透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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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陽穿透的縫隙

鹿槿灼再次睜開眼時,窗外的雪已經化了大半,露出光禿禿的枝椏在風裡搖晃。季槐趴在床邊睡著了,眼下的青黑比icu外守著時更深,胡茬冒出了些,卻沒像往常那樣及時刮掉,顯得有些憔悴。

她的喉嚨乾得發疼,想開口叫他,卻隻發出點微弱的氣音。指尖動了動,觸到他搭在床沿的手,冰涼的,像剛從外麵回來。

季槐猛地驚醒,擡頭時撞進她清亮的眼,瞬間紅了眼眶:“醒了?渴不渴?我去給你倒水。”他手忙腳亂地起身,膝蓋撞到床腿發出悶響,卻顧不上揉,轉身就往桌邊跑。

溫水順著吸管滑進喉嚨,帶著點微甜的暖意,鹿槿灼舒服地眯起眼。季槐蹲在床邊,掌心覆在她的額頭上,又摸了摸她的手,像在確認什麼:“有沒有哪裡疼?頭疼不疼?後背呢?”

她搖搖頭,視線落在他淩亂的頭發上——有根呆毛倔強地翹著,像他每次熬夜後的樣子。“你……”她的聲音還很虛,“沒回家?”

“回了,每天都回。”季槐眼神閃爍了下,伸手把那根呆毛按下去,“林薇幫我收拾了換洗衣物,就在櫃子裡。”

櫃子的門沒關嚴,露出裡麵疊得整整齊齊的白大褂,袖口卻沾著點沒洗乾淨的汙漬。鹿槿灼笑了笑,沒戳破他的謊——他袖口的汙漬,明明是上次在icu外打翻的咖啡漬,她記得清清楚楚。

醫生來查房時,陽光正好穿過窗欞,在病曆本上投下亮斑。老主任翻開她的檢查報告,眉頭漸漸舒展:“恢複得比預想中好,腦乾挫傷的水腫消了大半,就是肌力還得慢慢練,彆急。”他看向季槐,“可以試著讓她做些簡單的擡手動作,刺激神經恢複。”

季槐趕緊點頭,從口袋裡掏出個小本子記著,筆尖在紙上劃過的力度很重,像要刻進去。鹿槿灼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忽然想起車禍前他說要去買橘子糖,伸手摸了摸口袋,空空的,隻有片皺巴巴的糖紙粘在裡麵。

“糖……”她輕聲說。

季槐立刻反應過來,從床頭櫃的鐵盒裡抓出把橘子糖,剝開糖紙遞到她嘴邊:“葡萄味的也有,你要哪個?”

橘子的甜在舌尖化開,帶著熟悉的暖意。鹿槿灼含著糖,看著他掌心的糖紙越堆越多,忽然覺得,這些日子的黑暗與疼痛,好像都被這顆糖的甜輕輕撫平了些。

下午林薇帶著周奶奶來看她,手裡捧著盆剛抽芽的水仙,嫩綠色的芽尖頂著層薄霜,像裹著層希望。

“周奶奶特意去花市挑的,”林薇把水仙放在窗台上,“說水仙耐凍,開花時滿屋都香,能給你衝衝晦氣。”

周奶奶拉著鹿槿灼的手,指腹劃過她手背上的針孔,眼眶紅了紅:“好孩子,遭罪了。”她從布包裡掏出個紅布包,開啟是串桃木手鏈,“這是我托人去廟裡求的,保平安的,等你能擡手了就戴上。”

鹿槿灼看著手鏈上雕刻的木槿花紋,忽然想起小時候周奶奶給她編的紅繩,也是這樣細細的,卻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謝謝周奶奶。”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

林薇坐在旁邊削蘋果,刀工還是那麼差,蘋果皮斷了好幾次:“出版社打電話來了,說你爸的手術筆記加印了,封麵用了你倆在老院拍的那張照片——就是你靠在木槿樹下,季槐給你遞糖的那張,特彆好看。”

季槐的耳尖紅了紅:“是編輯選的,說看著暖。”

鹿槿灼的心跳快了些——那張照片是車禍前一天拍的,季槐說“要給筆記留張有溫度的圖”,她靠在樹影裡,他舉著顆橘子糖湊過來,陽光落在兩人臉上,像鍍了層金。沒想到那場隨手拍的照片,竟成了跨過生死的念想。

傍晚季槐給她擦身時,她忽然盯著自己的腿出神。石膏已經拆了,露出裡麵的疤痕,像條醜陋的蜈蚣爬在麵板上。

“醜死了。”她小聲說,指尖在疤痕上輕輕劃著。

季槐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不醜。”他指著疤痕的紋路,“你看,這道彎的像木槿枝,那道直的像陽光,合在一起,就是我們老院的樣子。”

鹿槿灼的眼眶熱了熱,忽然想起車禍瞬間他撲過來的身影,後背的鈍痛彷彿又回來了:“當時……你為什麼不躲開?”

季槐的動作頓了頓,聲音低了些:“沒來得及想。”他替她蓋好被子,指尖拂過她額前的絨毛,“再說了,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疼。”

窗外的風卷著殘雪打在玻璃上,屋裡卻暖得像春天。鹿槿灼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忽然明白,有些愛從來不是甜言蜜語,是災難來臨時,毫不猶豫擋在你身前的背影,是你陷入黑暗時,固執地守在縫隙外的那束光。

夜裡季槐沒像往常那樣趴在床邊睡,而是搬了張折疊床放在旁邊,說“醫生說家屬也得好好休息,才能照顧病人”。

鹿槿灼看著他躺下,卻沒立刻閉眼,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在他臉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她忽然想起車禍前他說的婚紗照,想起未繡完的絨帽,想起埋在樹下的時光膠囊,那些被按下暫停鍵的約定,像顆顆種子,在心底悄悄發了芽。

“季槐,”她輕聲喚他。

“嗯?”他立刻應道,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

“等我好了,”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我們去老院拍婚紗照,穿你媽那件旗袍,讓林薇穿紅毛衣當伴娘,周奶奶當證婚人,還要請老主任和護士們來吃喜糖。”

季槐的呼吸頓了頓,翻身坐起來,借著月光看她的臉:“還有呢?”

“還要把絨帽繡完,”她數著手指,“繡兩朵木槿花,大的給你,小的給我。再把時光膠囊挖出來,放進去我們的婚紗照,還有你……沒說完的誓詞。”

他走過來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人安心:“好,都聽你的。”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像落下一片柔軟的羽毛,“但你得答應我,快點好起來,不然……我就把你的橘子糖全吃光。”

鹿槿灼笑了,眼角的淚滑進鬢角,帶著點鹹,卻比任何時候都甜。她知道,身體的恢複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後背的疤痕會留下印記,肌力訓練會很疼,但隻要身邊有他,有老院的暖陽,有那些未完的約定,就總有力氣,一點一點從黑暗裡走出來,走到陽光穿透的縫隙裡去。

窗外的風漸漸停了,月光透過玻璃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像給這場漫長的等待,鍍上了層溫柔的金邊。老院的木槿樹在夜色裡靜靜佇立,枝椏間的積雪慢慢融化,露出裡麵泛青的芽,彷彿在說:彆急,春天已經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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