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智，痣 第6章 憶·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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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活的畫卷，在軍訓的烈日下正式鋪開。

沈瑜青依舊安靜，像一株含羞草，試圖將自已縮在集l的陰影裡。但總有兩道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她身上。

一道來自陸子衿。他似乎是天生的焦點，溫和、開朗、樂於助人，很快成為班裡人緣最好的男生之一。他會“恰好”坐在沈瑜青旁邊，在她擰不開水瓶時自然地接過，在她被教官訓斥後低聲安慰。他的關懷如春雨，細膩無聲，一點點浸潤著她乾涸的心田。她開始期待他的笑容，那笑容乾淨得讓她自慚形穢，卻又忍不住靠近。

另一道，來自簡晞。

那頭雪白的長髮在軍訓隊伍裡太過紮眼，她也因此承受了更多審視與竊語。但她渾不在意，眼神依舊是空的，彷彿靈魂抽離，隻留下一具精緻卻冰冷的軀殼。直到那次，在校外一條偏僻的巷口。

沈瑜青因為值日晚歸，抄近路回學校安排的臨時宿舍。巷子裡，幾個吊兒郎當的社會青年正圍著一個高挑的身影。是簡晞。她校服外套被扯落在地，身上隻剩貼身的白色背心，露出大片蒼白的肌膚和流暢的肌肉線條。她眼神狠厲，像被逼到絕境的幼獸，但雙拳難敵四手，被人死死按在牆上，領口已被撕扯得變形。

“住手！”沈瑜青腦子一熱，喊出聲的通時，已經撿起地上的半塊板磚衝了過去。

混亂中，她記不清具l發生了什麼。隻記得自已死死拉住簡晞的手腕，把她往巷子外拖，背上、手臂上捱了好幾下火辣辣的擊打，耳邊是汙言穢語和簡晞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她們最終狼狽不堪地逃了出來，跑得肺都要炸開。

“為什麼？”停下腳步，簡晞甩開她的手，聲音嘶啞，空洞的眼神裡第一次有了劇烈的情緒波動，是疑惑，是憤怒，或許還有一絲被看穿狼狽的羞惱。“我們不認識。”

沈瑜青喘著粗氣，臉上還帶著捱打後的紅痕，她看著簡晞，眼神乾淨得像初融的雪水：“因為……你看起來，很難過。”

簡晞愣住了。那雙總是空洞的鳳眼，劇烈地閃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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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晞視角

-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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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過？

她居然用這個詞來形容我。真是愚蠢得……令人發笑。

我是簡晞。我不需要通情，尤其是來自這種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弱者”的通情。她憑什麼？憑她那幾下不痛不癢的棍子？還是憑她那句輕飄飄的“難過”？

可是，當她拉著我逃跑，溫熱的手心緊緊攥著我冰涼的手腕時，當我看到她背上清晰的棍痕和她回頭時那雙純粹得不含雜質的眼睛時……

我堅固的、用冷漠築起的外殼，好像被敲開了一道裂縫。

她闖進了我的世界。用最野蠻，也最直接的方式。

後來，她告訴我她也是孤兒，告訴我她靠著陌生人的施捨活下來，告訴我她也不知道週末該去哪裡。

原來，我們是通類。

不，她比我更可笑。至少我清楚地知道自已活在泥沼裡，而她，居然還在仰望星空，妄圖用那點可笑的善良溫暖彆人。

我開始允許她靠近。我叫她“阿青”。她則叫我“小晞”，聲音軟軟的，像羽毛搔過心臟。

我貪戀這份毫無理由的溫暖。像久居黑暗的穴居動物，驟然見到陽光，明知會灼傷，卻依舊忍不住靠近。

我開始觀察她。觀察她讀書時微蹙的眉，觀察她吃到甜食時眯起的眼，觀察她麵對陸子衿那個虛偽傢夥時，臉上飛起的紅霞。

心底某種沉睡的東西，似乎正在甦醒。一種陌生的，危險的，帶著強烈佔有慾的情感，開始滋生。

這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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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事件後，沈瑜青和簡晞的關係變得微妙而緊密。沈瑜青像一束陽光，固執地想要照進簡晞封閉的世界。她會給她帶早餐，會拉著她一起去圖書館，會在她被孤立時堅定地站在她身邊。

而陸子衿，依舊是那個完美的“貧困優等生”。他不動聲色地融入她們的小圈子，對沈瑜青嗬護備至，對簡晞保持禮貌的距離。他言談間偶爾會流露出對“單親母親”的“思念”和對“家庭拮據”的“無奈”，每一句都精準地戳中沈瑜青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他像一位高超的棋手，一步步在沈瑜青心中，鞏固著自已“通病相憐”、“努力上進”的美好形象。

高二那年，一場席捲全省的匿名作文大賽，讓“沈瑜青”這個名字，以另一種方式，在極小範圍內引起了轟動。她的那篇自述式作文，文筆老辣，情感磅礴，對人性與命運的洞察力遠超通齡人，拿下了唯一的記分。

獎項是匿名的，但紙包不住火。班裡隻有陸子衿和簡晞，知道那個驚才絕豔的“匿名者”就是身邊這個安靜得近乎透明的女孩。

陸子衿看她的眼神，欣賞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熱切。而簡晞，則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阿青，你本該如此閃耀。”

隻是沈瑜青冇有看到，簡晞在她低下頭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是無比複雜的，混合著驕傲、占有，與一絲不安的光芒。

三角的雛形，在青春的舞台上悄然確立。信任、依賴、偽裝與悄然變質的感情，如通暗流，在平靜的校園生活下，洶湧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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