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拿錯快遞,我不要他們父子了 013
趙桓晉與她一樣的意外,甚至,不合時宜的,掩耳盜鈴般問了句:“世子爺來多久了?”
蘭殊下意識撫了下鬢發,背脊發涼的冷意,徑直從心底竄上了頭皮,連帶著臉皮都跟著有些發麻。
秦陌望了她一眼,隻道了句:“剛來。”
蘭殊瞥見他唇角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直覺告訴她,他什麼都聽到了。
她是如何賣慘,如何暗示外男快去勾搭她姐姐的。
那些不守婦道的話。
果不其然,兩人一出了趙府,坐上馬車,秦陌雙眸凜凜,忍不住先嗤了聲,“原來崔氏女所謂的賢良淑德,是這樣子的賢、良、淑、德?”
他慣是能譏諷人,這話,不乏他對她所作所為的深深惱意。
便是再不喜她,誰不想要一個聽話的人兒?
她這副惹是生非的樣,恰恰踩中了他厭惡麻煩的尾巴。
蘭殊心想。
上車之前,她徐徐跟在他身後,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此時聽他發了話,明明是責備,明明是厭惡,她卻恍若心口的大石砰然落地,確認他什麼都聽見了後,突然有些不介意破罐破摔起來,“我隻是希望自己的姐姐可以過得幸福,世子爺覺得,我有什麼錯?”
反正他也不喜歡她,反正她也不是,非要他的好感。
蘭殊的聲音平平淡淡,冷靜的,仿若隻是在闡述這個世道亙古不變的真理,“有情人終成眷屬,有什麼錯?”
“世子爺難道就不想,和盧四哥哥在一起嗎?”
便是如此猝不及防,又如此風輕雲淡。
秦陌微微一愣,驚駭過度之下,眼底閃過一道狠戾之色,猛然伸出了一隻手,一把掐向了蘭殊的脖頸。
此時的秦陌尚且年少,還不是軍中說一不二的大將軍,但這隱隱的怒火中,已能感覺到他森然的殺伐之氣。
他眼裡是容不下沙子的。
她也不想成為礙人眼的沙子。
蘭殊心裡狠狠打了個冷顫,卻不反抗,麵不改色地與他對視。
秦陌目光猶如鷹隼,死死瞪著她,“你怎麼知道的?”
蘭殊被他掐的有些不能呼吸,輕咳了兩聲,唇角微微勾起,“我如果說了,世子爺可要毀屍滅跡?”
她難不成還留有證據嗎?
不可能!
便是這樣想,秦陌卻不敢篤定,要是她當真留了一手,把事情敗露出去,等長公主知曉......憑他母親那樣的性子,不論真假,單為了他的名譽,盧堯辰便不能活著。
秦陌的目光越來越沉,手上的力道也漸漸收緊。
蘭殊臉頰漲得通紅,猛地咳了好幾聲。
她艱難地吐了幾個字,“隻要世子爺放手,蘭殊保證守口如瓶。”
蘭殊從始至終沒有掙紮,秦陌素來殺伐果斷,如果真的不想留她,躲也躲不了。
蘭殊不過是在賭。
經曆了一世的糊塗,她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生苦短,要有貪圖,總有幾個瞬間,需要搏一搏。
而她這幅任憑處置的神色,落在秦陌眼裡,更像是有恃無恐,料定了他不敢輕舉妄動般。
“世子爺既已清楚了我的身世,便知蘭殊身不由己。”
“隻要世子爺能庇護我的家人不被欺受困,我可以做一個最賢惠的世子妃。”
少女因為窒息,眼眶浮出了一圈紅腫,目光瑩潤,蓄滿了他掐出來的淚水。
盈而不落。
有些說不出的可憐。
秦陌心中攥著一團怒火,眉宇緊蹙,桎梏她脖頸要害的手,卻不由鬆了兩分。
不知為何,他有些看不得她的淚珠子,攪得他心裡亂糟糟的。
煩躁的很。
蘭殊終於得了一絲喘息,嗓音變得清越而平靜,如甘泉冽冽,緩緩從石縫中滴落,擲地有聲:“我知世子爺娶我非您所願,我也,不曾想過要嫁你。”
秦陌心裡沒由來地刺痛了下。
還未想明白這陣痛處為何而來,握住她脖頸的手,徹底鬆了下來。
他一言不發地審視著她。
蘭殊一直溫聲細語,擺著一副誠心合作的態度,“世子爺的心情我感同身受。蘭殊亦另有所愛。”
秦陌眸色微沉,嗓音凜然道:“那為什麼不去嫁他?”
蘭殊望著他陰森森的可怖眸子,愴然一笑,“我原以為我能和他在一起的,一起恩恩愛愛,白頭到老。”
結果,一場癡夢。
“他死了。”
那個她最愛的,最想嫁的,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在她死的那一刻,連同她被箭刺穿的心一並沒了。
秦陌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在她話音一墜地的那刻,一股強烈的空落感在心口蔓延,他怔怔望著她天鵝般的脖頸,出了會神。
那瑩潤無暇的肌膚,被他勒出一圈慘烈的紅痕。
她卻仿若沒感覺到疼痛,也沒被他嚇哭,隻是用她那雙麋鹿般的琉璃眸子,誠懇地看著他,“這場婚姻你我皆迫不得已,既如此,世子爺不如同蘭殊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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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開她後,少年就一直保持了沉默。
接下來的路上,秦陌對於她的提議不置可否,也沒再傷她。
馬車轆轆駛回了東宮,他一言未發,沒看她一眼,一入門,徑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蘭殊看著他頎長的背影,心裡對自己默唸了聲,道阻且長。
但隻要她平安度過了今晚,這條道,就有機會走通。
她手上其實什麼把柄都沒有,憑著不過是前世的記憶。
秦陌向來謹慎,豈會留下什麼把柄。
隻不過,他再有決斷,也不敢拿盧堯辰的命冒險而已。
思及此,蘭殊的心頭微酸。
她輕輕揉了揉胸口,迎著晚風,無奈地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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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蘭殊今晚明明惹他生了那麼大的氣,不可置信的是,他在夜裡,仍然發了那種夢。
湖藍色的床幔四闔。
男人一點一點,徐徐圖之,將她困在了方寸之間。
雙眸是深不見底的**,似是黑夜中餓極了的狼王,閃爍一雙寒眸,捧起她的臉,細細密密地吻著。
女兒家受不了他翻來覆去的捉弄,低低嗔了聲,環上他的腰,懇求著他的饒恕。
他豈會饒過她。
她越是柔軟,越惹得他強硬。
嬌音顫顫。
她一時間有點喘不上氣,四肢痠麻,癱倒在他懷裡,而他不停磨著她,帶著質問的意味:“聽趙桓晉說,你成婚前一直有個傾慕的人,誰?”
她顯然被他折騰煩了,又無力反抗,賭了點氣,撇頭不肯看他,撅著櫻唇,“反正不是你。”
他沉默了會,眸眼深沉,欺淩更甚。
最後,甚至伏在她身後,用手,輕輕掐住了她的脖頸要害,咬著她的耳垂。
“不準喜歡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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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李乾遣人來喊秦陌一同前往主廳吃早膳。
少年今日休沐,卻一點閒適的狀態都沒有,眼底發青,腦袋昏沉,一整個早上,嗓子都是乾的。
緩步走至主廳廊下,秦陌捏著喉結,乾咳了聲,企圖清了清嗓門,省得李乾待會開口問話,誤以為他啞聲風寒,成了隻病貓。
一入門,卻先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俏影。
她正好背對著他,彎腰在桌前擺盤。
秦陌腦海中一霎那閃過夢境裡她赤著身子,背對著他的那一幕活色生香,猛地一轉身,直接朝門框上撞了下額頭。
那架勢,真真恨不能,把腦門兒磕碎了。
蘭殊被他的動靜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他走路不長眼。一迎上他晦暗不明的視線,乾巴巴同他溫言提醒了聲:“世子爺當心。”
當心。
他還能當心到哪兒去?
李乾這廝居然早就上朝去了!
太子爺不過是昨晚聽聞秦陌難得通了點人性,見夜色深幽,竟知道出門接晚歸的小妻子回家,覺得很有必要趁熱打鐵一下,才一大早又叫他倆聚到了一塊。
這頓飯吃得極其壓抑,令蘭殊難以呼吸。
她站在旁邊恭順地給少年侍菜,秦陌連頭都不抬一下,給他夾什麼,都不動筷。
她隻能倒吸一口涼氣,試探道:“世子爺不想吃這些,不然讓後廚重新做?”
秦陌沉吟良久,抬首看見今天大廳帷簾後當值的,正是李乾貼心的劉公公。
劉公公正悄無聲息地用著他那雙豆大的眯眯眼,往這廂監視著他們的動靜。
秦陌隻好低頭,把崔蘭殊給他夾的吃食,通通消滅乾淨。
一個兩個的,都來脅迫他!
秦陌左右掣肘,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個冤大頭。
他恨不能拍案而起,轉眼,崔蘭殊已經主動坐了下來。
麵對他瑟瑟寒風般卷過的掃視目光,蘭殊垂眸,不疾不徐,小心翼翼地道:“我也有些餓了。”
秦陌倒沒有不讓她吃,隻是那雙冷淡的眸子無意間落在她脖頸處,宛若被蛇蠍咬了一口,像是見到了什麼避之不及的怖物,迅速躲閃了過去。
蘭殊麵板嬌嫩,稍微用力狠了,留下的印子好幾天才能消。
她已經儘力用脂粉遮擋了。
秦陌卻顯得煩躁不已,俯首一口氣喝完了最後的清粥,尋了個案牘尚未看完的由頭,火速退出了大廳。
少年這般叫人摸不著頭腦的態度,著實令蘭殊費解。
吃過早膳,蘭殊獨自一人回到掬月堂。
銀裳出去給她采買新的頭油了,蘭殊坐在妝台前,下頜微揚,對著銅鏡,照了照自己慘烈的脖頸。
不過一會,屋門被人輕輕叩響。
秦陌的貼身小廝元吉走進院裡,給她送來了一瓶小玉罐。
“世子爺讓奴送來的,舒痕化瘀,頗有奇效。”
蘭殊指尖握著這小罐東西皺了許久的眉頭,有些回過味來。
再度抬手撫上了脖頸,摸了摸那圈勒痕。
明明就是他弄出的痕跡。
自己又半分見不得。
這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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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頸上的斑駁紅痕消下去之前,蘭殊識相地沒再闖入過少年的視線。
既要作長遠打算,她自然要先順著他的毛來薅的。
反正再過幾天,他就要帶她一起出門了。
總會有洽談的時候。
蘭殊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