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華 第24章 永駐

    -棠棣之華

第二十四章

長河永駐

秋分的晨霧還未散儘，林記麪館的銅鈴便清脆作響。林昭擦拭著新到的仿古桌椅，檀木特有的香氣混著骨湯的醇厚在空氣中瀰漫。他特意換上了林敘從蘇州定製的藏青長衫，袖口繡著銀絲勾勒的麪條紋樣，針腳細密得如通記憶裡纏繞的歲月。

"哥，電視台的人到了！"林敘抱著一摞資料匆匆跑來，白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鎖骨處淡淡的紅痕——那是昨夜調試投影設備時被數據線蹭到的。林昭下意識伸手整理他翹起的衣領，卻在指尖觸到溫熱肌膚時猛地頓住，耳尖泛起薄紅。

攝影棚就設在星空露台。導演舉著對講機指揮燈光，鏡頭前，林昭正將麪糰摔打在案板上，發出富有節奏的"砰砰"聲。"林師傅，能講講這揉麪的門道嗎？"主持人遞過話筒。林昭抬頭，目光不經意間與角落裡的林敘交彙，對方正舉著提詞板，上麵畫著加油的卡通小人。

"揉麪講究'三光'——手光、盆光、麵光。"林昭的聲音沉穩，掌心的老繭摩擦麪糰發出沙沙聲，"但更重要的，是要把心意揉進去。小時侯我父親常說，每根麪條都有靈魂，就像......"他突然哽咽，眼前浮現出父親臨終前握著他的手，將擀麪杖塞進他掌心的畫麵。

林敘看著鏡頭裡哥哥泛紅的眼眶，悄悄按下錄音筆。這是他策劃的特彆企劃——將林家三代人的故事製成紀錄片。此刻回放螢幕上，年輕的爺爺正在教父親擀麪，而現實中，林昭的動作與影像裡的祖輩如出一轍，時光彷彿在此刻重疊。

拍攝間隙，林昭躲在後廚抽菸。這是他戒了五年的習慣，隻有在壓力大時纔會偶爾犯癮。煙霧繚繞中，他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林敘遞來一瓶礦泉水，瓶身上貼著便利貼："尼古丁會讓麪條失去靈魂哦~"

"還是被你發現了。"林昭掐滅香菸，喉結滾動，"剛纔說到父親時......"話冇說完，林敘突然抱住他。少年身上帶著陽光和油墨的氣息，讓他想起無數個清晨，小敘趴在麪館長凳上補作業的模樣。

"哥，我都懂。"林敘的聲音悶悶的，"所以纔想把這些故事都記錄下來。"他掏出手機，播放剛剛錄下的片段。畫麵裡，林昭擀麪的側影被柔光籠罩，解說詞是林敘自已寫的："這雙手揉過戰火紛飛的年代，撫過饑寒交迫的歲月，最終在和平年代裡，為無數人捧出一碗溫暖。"

林昭的眼眶再次發熱，他反手抱住弟弟，感受著對方後背凸起的脊椎骨——那個曾經需要他護在懷裡的孩子，如今已長成能與他並肩扛起家族重擔的男人。

傍晚時分，老街坊們自發聚在麪館前。王大爺支起老式放映機，幕布上開始播放林家麪館的百年影像。泛黃的照片裡，梳著長辮的太奶奶在灶台前忙碌；黑白膠片中，年輕的父親推著麪攤走街串巷；而最新的畫麵，是林昭與林敘在星空下碰杯，身後的光纖星辰璀璨。

"原來林家麪館有這麼多故事！"年輕食客們舉著手機拍攝，"這纔是真正的匠心傳承！"人群中，幾個外國遊客跟著學起了揉麪的手勢，麪糰在他們手中歪歪扭扭，卻洋溢著真誠的笑容。

深夜打烊後，兄弟倆坐在露台上。林敘調試著新安裝的天文望遠鏡，目鏡裡，獵戶座星雲散發著神秘的光芒。"哥，你看。"他招呼林昭過來，"這團星雲據說有十萬年曆史了，可我們看到的光，是它幾萬年前發出的。"

林昭望著深邃的夜空，突然說："就像我們的麪館，百年傳承的不隻是手藝，更是一種等待。等待食客們上門，等待故事被記住，等待......"他頓了頓，轉頭看向林敘，"等待最愛的人回家。"

風掠過露台的紫藤架，發出沙沙聲響。林敘從口袋裡掏出個絲絨盒，裡麵是兩枚銀戒指，戒麵刻著相互纏繞的麪條紋樣。"這是用讓麵的模具壓出來的。"他的耳朵紅得發燙，"哥，以後換我守著灶台，你就負責......"

"負責看著你彆把廚房炸了？"林昭笑著接過戒指，月光下，銀絲在他指間閃爍，與遠處的星光遙相呼應。他想起小時侯，小敘總愛把麪條擺成各種形狀，說要讓出能吃的星星。如今，那些童年的幻想，竟真的在歲月裡生根發芽，長成了璀璨的星河。

遠處傳來零點的鐘聲，新的一天悄然來臨。林記麪館的招牌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銅鈴偶爾輕響，彷彿在訴說著：有些故事永不落幕，有些羈絆，永遠不會被時光衝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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