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難相見 第230章 ‘一鍵清空\\’
這酒,不是剛才那種優雅的琥珀色。
瓶身粗糙,甚至能摸到玻璃接縫的毛刺。
酒液清澈透明,卻隔著瓶壁都透著一股子能把人靈魂都點燃的凜冽之氣。
張瑤緩緩抬起頭。
她看到了彭誌剛。
看到了他臉上那副彬彬有禮,卻又帶著一絲慫恿和默契的笑容。
他在用眼神告訴她:彆停。
這場戲,還沒到落幕的時候。
你的恨,不該就此為止。
張瑤沉默地看著他,又低頭看了看那瓶酒。
她的手,因為剛才的毆打和死死攥住酒瓶的用力,還在微微顫抖。
手心通紅一片,火辣辣地疼,如同被烙鐵燙過。
她伸出手。
冰涼的玻璃瓶身接觸到滾燙的掌心,激起一陣尖銳的刺痛。
她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五指一根一根地收攏,緊緊握住了那瓶燒刀子。
很沉。
比剛才那瓶軒尼詩重多了。
也……更合她的心意。
她拎著酒,再次轉身,一步一步,走向那灘還在地上蠕動,散發著酒氣和酸腐氣味的爛肉。
張正琪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他用儘全身力氣,驚恐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嘔吐出的穢物和混合著血水的淚水。
當他看到姐姐手裡那瓶造型簡單粗暴的白酒時,瞳孔驟然縮成了一個針尖。
如果說軒尼詩是刑具,那這瓶東西,就是毒藥!
“不……不要……”
“姐……我真的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手腳並用地往後爬,因為下顎脫臼而發出的聲音淒厲得如同鬼嚎,在包廂裡拉出長長的迴音。
而這一切,都清晰地落在秦清月的眼中。
她看著彭誌剛滴水不漏的安排,看著張瑤重新被注入“燃料”,看著這場好戲即將被推向一個新的、更加血腥的**。
她唇角愉悅的弧度更深了。
對著彭誌剛的方向,悄悄比了個口型。
“乾得漂亮!”
彭誌剛微微欠身,表示收到。
地上的張正琪還在瘋狂擺手搖頭。
“不要!姐!求你了,我真的喝不下了!”
秦清月抿了口酒,慢悠悠地對彭誌剛說:“哎,你看他,多可憐。咱得幫幫他。”
彭誌剛心領神會:“老闆的意思是?”
秦清月晃了晃酒杯:“他不是喝不下了嗎?給他騰騰地方不就行了。”
彭誌剛鄭重點頭,臉上掛著職業假笑。
“沒問題。”
他轉身對旁邊兩個保鏢說:“聽見沒?給張先生的胃做個‘物理清理’,溫柔點。”
其中一個身高超過一米九的保鏢掰了掰手指,發出哢吧哢吧的響聲。
“明白,‘一鍵清空’。”
另一個保鏢則走上前,拍了拍張正琪的肩膀,語氣誠懇:“先生,忍一下,馬上就好。我們受過專業訓練,保證不留後遺症。”
說完,一個保鏢按住張正琪還在掙紮的雙腿。
另一個揪住他的頭發,將他的上半身粗暴地提了起來。
張正琪的臉被迫仰起,正對著天花板上璀璨的水晶吊燈。
那光芒刺得他眼淚直流,卻連閉眼的力氣都沒有。
“嘔……”
他的胃裡還在翻江倒海,卻什麼都吐不出來了,隻有酸水一陣陣往上湧。
另一個保鏢上前,五指張開,攥成一隻鐵拳。
指節突出,帶著一股能砸碎骨頭的力量感。
沒有絲毫猶豫。
那隻拳頭,裹挾著沉悶的風聲,狠狠地,砸向張正琪柔軟的腹部。
“砰!”
一聲鈍響。
像是重錘砸在了一塊掛起來的豬肉上。
張正琪的身體猛地弓起,眼球暴凸,整張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哇——”
一股汙穢的洪流,從他口中噴湧而出,濺得滿地都是。
保鏢鬆開手,任由他重新摔回地麵,像條離了水的死魚一樣劇烈地抽搐,大口大口地嘔吐。
整個包廂的酸腐氣味,瞬間濃烈了百倍。
秦清月嫌惡地皺了皺眉,將酒杯放遠了一些。
而張瑤,隻是冷漠地看著。
看著他吐出最後的殘渣,看著他清空了胃裡的一切。
很好。
這樣,就能裝下更多了。
就在張瑤臉上浮現出殘忍的笑容,高高舉起酒瓶,打算繼續給張正琪灌下這致命的液體時。
張正琪瞳孔驟縮,抱著頭發出了一聲不像人腔的尖叫。
“不是我!是爸!是爸讓我帶你來的!”
絕望的嘶吼,用儘了他最後一絲力氣,穿透了包廂裡的一切噪音,尖銳地刺入每個人的耳膜。
“他說魏家可以幫我們家渡過難關!他說犧牲你一個,可以換全家過上好日子!都是他的主意!是他逼我的!”
舉在半空中的酒瓶,停住了。
粗糙的瓶底,離張正琪的頭頂,隻有不到三厘米的距離。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包廂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剩下角落裡魏景明那坨爛肉無意識的哼唧,和張正琪粗重如破風箱的喘息。
我趣!
秦清月端著酒杯的手頓在半空,差點一口紅酒噴出來。
好家夥,我直呼好家夥!
家庭倫理劇秒變商戰權謀大戲,最終boss竟然是親爹?
所以弟弟隻是個傳話的工具人,老父親纔是背後那個企圖賣女求榮的操盤手。
張瑤的手臂無力地垂下。
“哐當——”
酒瓶脫手,砸在地毯上,滾了幾圈,沒有碎。
清澈的酒液在瓶中晃蕩。
那股支撐著她站立、支撐著她複仇的瘋狂與恨意,像是被這幾句話瞬間抽空了。
她的身體,劇烈地晃了晃。
膝蓋一軟,幾乎要站立不穩。
如果說,魏景明的侮辱,是在她身上劃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如果說,張正琪的背叛,是在這道口子上撒了一把鹽。
那麼,父親的算計……
纔是那把真正插進她心臟,並且狠狠攪動了一圈的,淬毒的刀。
那把刀,攪碎了她所有的認知。
攪碎了她二十多年來,所有關於“家”的記憶。
原來,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是一個笑話。
她所有的忍耐,所有的順從,所有為了那個家做出的退讓和犧牲……
都隻是一場明碼標價的交易。
而她,就是那個從出生起,就被擺上貨架,等待一個合適價碼的商品。
她的恨,在這一刻,失去了目標。
她不知道該去恨誰了。
恨弟弟的懦弱無能?
還是恨父親的冷血無情?
或者……
恨自己那可笑又可悲的命運?
空洞。
無邊的空洞,吞噬了她。
她站在那裡,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像。
就在這時。
“砰!”
包廂厚重的門,再次被人從外麵猛地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