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難相見 第211章 被她自己包場了
彭誌剛立刻上前一步,微微低頭,聲音平穩地解釋。
“秦總,這家餐廳是梧桐裡口碑最好的。”
“主廚是淮揚菜非遺傳承人的關門弟子,所有食材隻用應季最優,分子料理的技術也融合得恰到好處。”
“菜品和環境都無可挑剔。”
他頓了頓,視線落在那些空無一人的桌椅上,語氣依舊平穩。
“唯一的缺點是,客人太多,需要排隊。”
“而且用餐環境會比較嘈雜。”
他的聲音清晰而沉穩,陳述著一個客觀事實。
“考慮到您今天辛苦了,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用餐環境。”
所以?
秦清月在心裡,無聲地接上了他的話。
所以你就做主,把整個餐廳包下來了?
她看著彭誌剛。
彭誌剛也看著她,眼神坦然而真誠。
他的站姿、他的眼神、他嘴角那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弧度,都在傳遞同一個資訊:他隻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
一件在他職責範圍內的,標準的,甚至可以說是貼心的安排。
比如,出門時為她提前開啟了車門。
或者,在她開口前遞上了一杯溫度正好的水。
秦清月忽然覺得有點想笑。
不是愉悅,而是一種荒誕感。
嗬嗬。
大意了。
她竟然會有一瞬間,真的去猜測這家餐廳是不是菜品難吃,或者被衛生部門查封了。
現實的答案,遠比她的猜測更直接,也更……鋪張。
結果,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她自己包場了”。
她就想簡單吃個便飯而已。
算了。
來都來了。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不是一個會沉溺於無謂情緒的人。事情已經發生,追究過程毫無意義,解決問題纔是關鍵。
總不能現在轉身就走,那會顯得自己很沒有見過世麵。
包場的費用,想必也已經支付,更不可能退款。
秦清月收回視線,不再看他。
抬步向裡走去。
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光潔如鏡的黑曜石地麵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噠、噠”聲。
在這空曠到能聽見回聲的空間裡,這聲音被放大了數倍,成了唯一的主旋律,清晰、孤單、帶著不容置疑的節奏。
罷了。
就當是,偶爾體驗一次特權主義的滋味。
彭誌剛無聲地跟在她身後,在她即將抵達預定好的位置時,提前一步上前,為她拉開那張沉重的花梨木椅。
他的動作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時機精準到她剛走到桌邊,身體微傾的那個刹那。
椅子,正好到位。
秦清月坐下。
指尖與扶手接觸的瞬間,她察覺到了。
椅麵是溫的。
不是冰冷的木頭,也不是灼人的熱度,而是一種經過精密計算的,最適宜人體的溫度。
顯然在她落座前,已經有人用某種方式,確保了這張椅子擁有完美的觸感。
她沒有對此發表任何看法。
麵前的骨瓷餐具在柔和的宮燈光芒下,泛著象牙一般溫潤的色澤。純銀的筷枕被打造成一枚精巧的竹葉,連葉脈的紋理都清晰可見,彷彿晨露還凝在上麵。
彭誌剛沒有遞上選單。
那是一種多餘的程式。
他隻是站在一旁,用一種近乎於無聲的氣音,清晰地報出幾道菜名。他的聲音被刻意壓低,確保隻有秦清月能聽見,不會在這片昂貴的寂靜中形成乾擾。
“頭盤是低溫慢煮澳龍,配奧希特拉魚子醬和紫海膽。”
“湯品是鬆茸清雞湯,用三年以上的老母雞和宣威火腿吊了十二個小時。”
“主菜有兩道,香煎m1-2和牛、清蒸東星斑,都是今天早上從原產地空運到的食材。”
秦清月沒有出聲。
她隻是抬起眼,靜靜地看著他。
彭誌剛立刻會意,微微躬身。
“秦總,菜品已經安排下去了。”
“您看,需要現在就上菜嗎?”
秦清月終於收回了目光,落在桌上那杯手工吹製的水晶杯上。
杯壁極薄,折射著燈火,流光溢彩。杯中是溫度正好的白水,沒有任何味道,卻最能解渴。
她端起杯子,指尖感受到一絲恰到好處的涼意。
“上吧。”
她的聲音很輕,在這空曠到極致的大廳裡,卻激起了一圈聽得見的迴音,如同石子投入幽深古井。
罷了。
一頓飯而已。
她閉上眼,準備將杯沿湊到唇邊,讓那陣清涼驅散一天的疲憊。
然而,就在這時。
一陣不屬於這裡的,尖銳而嘈雜的聲響,穿透了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門,也刺破了這片被人為製造出的、昂貴的靜謐。
秦清月端著杯子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瞬。
她側過頭,望向大門的方向。
起初,那聲音是模糊的,像是隔著幾層厚重的隔音玻璃聽見的城市噪音,含混不清,隻剩下一種令人煩躁的頻率。
但很快,那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是一個男人拔高的,帶著怒氣與不可置信的質問。
“什麼叫被包場了?”
“我一週前就訂好的位置!晚香集最好的臨窗位!”
“你們就是這麼做生意的?把我們這些老客人的預訂當成廢紙嗎?”
伴隨著這聲嘶力竭的咆哮,是另一個更沉穩、也更謙卑的聲音在不斷地解釋與道歉,應該是餐廳的經理。
“先生,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是我們的工作失誤……”
“我們願意為您提供雙倍的賠償,並且為您預訂好本市任何一家餐廳……”
“賠償?你覺得我缺你這點錢?”
那個尖銳的男聲粗暴地打斷了對方,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形。
“我今天請的是誰你知道嗎?魔都四少之一的魏少!魏景明!”
他把這個名字吼了出來,彷彿那是什麼護身符。
“我為了這頓飯,花了多少心思,動了多少關係,你知道嗎?”
“現在你告訴我,沒位置了?你讓我和魏少的臉往哪兒擱!”
“張正琪!”
另一個聲音終於響起。
這個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懶洋洋的,尾音拖得有點長,卻帶著一種能瞬間掐滅所有火焰的冰冷質感。
僅僅三個字,就讓那個原本暴跳如雷的男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後麵的話全部堵死在了喉嚨裡。
“一家餐廳而已,犯不著。”
那個被稱為魏少的男人,聲音裡透著一絲玩味與毫不掩飾的不耐。
“丟人。”
最後兩個字,音量極低。
卻像兩記無形的、精準的耳光,隔著厚重的門板,狠狠抽在那個名叫張正琪的男人的臉上。
門外,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