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難相見 第141章 乾飯人
小雅的直播間裡，彈幕的洪流已經分裂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
一派是【心疼我方顯眼包】黨。
“家人們誰懂啊，弟弟在海底跟鯊魚大哥激情搏擊，姐姐在甲板上已經準備開席了，這是一種何等殘酷的文學。”
“秦朗：我真的會栓q。”
“《關於我以為是勇闖龍宮結果隻是給後廚送菜這件事》，已下單，作者速更！”
“高情商：體驗海底撈。低情商：給老闆打野生鮮。”
另一派則是純粹的【乾飯人】，戰鬥力凶猛，瞬間佔領了螢幕。
“等他乾嘛？等他回來菜都涼了！大廚，上才藝！”
“主播彆聊了，快把鏡頭對準那條藍鰭金槍魚！我的電子榨菜來了！”
“前麵的，那魚比你都貴，尊重一下，叫它金槍魚陛下！”
“我宣佈，今晚的夜宵就是泡麵加個蛋，這叫對米其林大廚的一種精神支援。”
小雅極有眼色，立刻將鏡頭從茫茫大海轉回了後廚區域。
臨時擴建的料理台上，那位米其林三星大廚已經完成了他神聖的準備儀式。
秦清月看不懂，但尊重。
他身上那件白得反光的廚師服，一絲褶皺都沒有，彷彿不是來做菜，而是來走紅毯的。
他先是對著那條被精心安置在冰塊上的藍鰭金槍魚，鄭重地鞠了一躬。
一個標準的九十度。
秦清月眉梢微挑。
哥們，你這是在拜把子還是在拜早年？它都躺平了，你還cpu它？
大廚直起身，從一個鋪著暗紅色天鵝絨的盒子裡，取出了一套長短不一的廚刀。
每一把都鋥光瓦亮，寒氣逼人。
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閉上眼睛，做了個類似吐納的動作。
秦清月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行了行了，知道你很貴，也知道你的刀很貴，彆再pua這條魚了，讓它安息吧。
終於，大廚睜開了眼。
那雙眼中，之前的虔誠與溫和消失不見，隻剩下絕對的專注。
他沒有多餘的言語，右手抽出最長的那把柳刃刀。
刀光一閃。
那動作快到極致，在空氣中隻留下一道道銀色的殘影。
緊接著，一塊價值連城的otoro（大腹），已經被精準無誤地切割下來。
肥美的脂肪在組織間形成了大理石般的絕美紋路，在甲板的燈光下，閃爍著一層誘人的、油脂獨有的光澤。
緊接著，是chutoro（中腹）和akami（赤身）。
他的手穩固得不見一絲顫抖，每一刀下去，厚薄均勻，分毫不差。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半分凝滯。
與其說是在處理食材，不如說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充滿了力量與美感的藝術表演。
小雅的嘴巴已經張成了“o”型。
她徹底忘了自己還在直播，忘了應該進行解說。
直播間彈幕停滯了一秒，然後徹底井噴。
“臥槽！這是刀嗎？這是光吧！”
“媽媽問我為什麼跪著看手機，我說我在看廚神降臨。”
“這手法，德芙沒給他廣告費我都覺得虧了。”
“完了，我手裡的炸雞突然就不香了。”
第一道菜，也是最經典的一道——otoro刺身。
被裝在一個冰雕的蓮花碗裡，端了上來。
冰碗裡霧氣氤氳，粉紅色的魚肉上，脂肪的脈絡清晰可見，宛如冬日初雪落在紅梅之上。
“小雅，你先嘗嘗吧。”秦清月抬了抬下巴。
小雅感動：“我真的可以先吃嗎？”
秦清月含笑點頭。
“好嘞！”
小雅回過神，夾起一片，先在鏡頭前展示了一下，速度十分快，卻也吊足了所有觀眾的胃口。
然後，她才小心翼翼地，將那片魚肉送入口中。
下一秒，她的眼睛猛地瞪圓了。
沒有咀嚼。
她根本沒有咀嚼。
那片otoro彷彿擁有自己的生命，隻是在舌尖輕輕一抵，就在溫熱的口腔中自動分解。
一股極致的鮮甜和豐腴的油脂香氣，瞬間粗暴地佔領了她所有的味蕾。
“唔……”
小雅發出了滿足到極致的喟歎，整個人幸福得快要冒出粉紅色的泡泡。
“家人們……我宣佈，這就是天堂的味道！”
“我昇天了！不用救我！”
彈幕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到了，她沒有嚼！入口即化是真的！”
“可惡！讓她裝到了！”
秦清月也夾了一片。
入口，魚肉的溫度恰到好處，是冰鮮而非冰凍的微涼。
脂肪的甘甜與魚肉本身的微酸達到了一種完美的平衡，在舌尖上綻放出絢爛的味覺煙花。
嗯，確實不錯。
她看向辭淵。
他也夾了一片，動作斯文優雅，緩慢地放入口中。
他臉上依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隻是那長而密的睫毛，無法控製地輕輕顫動了一下。
隨後，他微微頷首，表示認可。
就這一個動作，比小雅那段長達三十秒的天堂感言，更有說服力。
秦清月覺得，這家夥不去當美食評論家真是屈才了。
主打一個“沉默是金，點頭是贏”。
大廚的表演還在繼續。
火焰槍燎過的星鰻，被刷上秘製醬汁，做成了握壽司。
鮮活的甜蝦被快速剝殼，蝦身晶瑩剔透，蝦頭則被炸得酥脆。
還有用藍鰭金槍魚赤身剁成的韃靼，毫不吝嗇地拌上頂級的魚子醬，再點綴上幾片食用金箔。
奢侈得令人發指。
一道道菜品被端上來，每一道都精緻得像一件藝術品。
小雅已經徹底詞窮了，隻會翻來覆去地說：“好吃！太好吃了！此生無憾了！”
直播間的網友們也從羨慕嫉妒恨，變成了集體躺平。
“彆問了，問就是好吃。”
“彆拍了，再拍我真的要報警了，這是在虐待觀眾！”
“主播，我給你打賞，你能讓我舔一下盤子嗎？”
“@秦朗，彆撈了，再撈家都沒了，你姐已經把整條魚快吃完了！”
小雅看到這條彈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念給秦清月聽。
“清月姐，網友們在呼喚秦朗呢。”
秦清月端起一杯香檳，晃了晃，“讓他撈。年輕人，多鍛煉鍛煉是好事。”
她抿了一口酒，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
視線投向遠處的海麵。
夕陽正在落下，將海天染成一片瑰麗的橙紅色。
秦朗下去已經快一個小時了，也不知道戰果如何。
秦清月唇角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最好彆空手而歸，不然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今晚大概就要碎成二維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