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滄海 彆再讓心疼延遲
彆再讓心疼延遲
周聿和在榕城多待了兩天，週末和許月滿去布展的現場走了走。極端天氣停工了一天，安裝團隊也迅速開始工作。
許月滿在會場就切分不開工作狀態，手依舊挽著周聿和，卻不時地調動手機裡的設計圖紙核對現場。
認真得周聿和不敢出聲打擾，再回過神來，許月滿也覺得抱歉。提出去其他地方走走，卻被周聿和拉著在會場的休息區坐下。
“不用，你放心不下，那就多待會兒，讓我看看你工作時候的樣子，挺好的。”
“那你什麼時候回去？下午？明天？你有沒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許月滿話裡都是試探，周聿和晃了晃她的手指頭玩，“明天早上再回去，多陪陪你，自己做點生意好像就這點比上班好了。”
周聿和玩笑的語氣減輕了許月滿不少的沉重心情，但她彷彿一直若有所思，猶豫的樣子周聿和一眼就看出來了。
“周聿和，你之前說你爸爸蠻突然地讓你接手他的生意，如果沒有這樣突然的事情，你原本想做什麼呢？”
周聿和好像被這個問題難住了，眼神專注看向遠處許久沒動，畢竟從來沒人這樣問過他。
許月滿歪著腦袋看他，擔心是自己說錯了話，剛想開口解釋，周聿和回過神來笑了笑。
“或許也是按自己的專業學著做做生意吧，閩南人誰不想做點生意。”
“真的嗎？”許月滿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真的呀，為什麼不信？”
“就是，不像。”
“不像什麼？”
“不像你，周聿和。”
許月滿較真得很，周聿和收起笑容，吐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道來，“畢業之前，其實我收到了幾家公司的offer。有天我媽突然打來電話，說我爸在醫院。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我媽嚇得臉色慘白，哭又不敢哭，看我去了她纔敢哭出聲來。”
“早年我爸做生意的時候，常喝酒血壓也高，我媽說那天他從出門前就不舒服，她一再叮囑他難受不能逞強。好在我爸提前說了，同行的人放心不下，直接送他去了醫院，才避免了嚴重的後果。”
一向鎮定的周聿和，再提起那段回憶，也控製不住心情的起伏。許月滿換了位置坐在他身旁，輕輕撫著他的後背。
“那次之後我媽嚇壞了，嚴令禁止我爸再東奔西跑操勞太多事。我外公走了之後，她也是很久才走出來。她沒嫁給我爸之前，作為家裡的小妹很被疼愛，結婚後我爸也是那樣對她好。”
“所以，我還沒擇清楚自己想做什麼的時候，我爸就問我，願不願意幫他把生意做下去。”
周聿和轉頭湊近到許月滿跟前，“那滿滿，你覺得我該是什麼樣的？”
“應該？應該很有主意，哪怕沒有十足的把握，也會儘全力去做。”沒被近距離的對視嚇退，許月滿猶疑的語氣也逐漸肯定。
“滿滿，你？”
依舊是這副認真的樣子，讓周聿和莫名地有些心虛。許月滿搭在他的臂膀，輕柔地控訴他。
“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隻能從其他地方去聽來你的事情。鐘厘說你去拜訪了好多大師，吃了很多閉門羹，才換來專欄的順利開展。又聽紀優說，你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趕回鷺島照顧生病的家人。”
許月滿埋下了頭，這些話哪怕吵架了又和好都彆扭得說不出來，本想著這兩天都在一起，多的是周聿和吐露心聲的時候，偏偏他總是對自己的事情提及甚少。或者說，許月滿不問，他也不肯說。
“你能不能嘗試，也依賴我一些？彆讓我們之間的天平總偏向我這邊，飄飄然地讓我感覺，離真實的你有點遠。”
“我隻是，覺得有些事情太繁瑣了，我向你多說也是徒增你的煩惱。”許月滿的頭發垂下蓋住了難過的眉眼，周聿和小心地把頭發收到她耳後。
“那萬一有一天，你覺得撐不下去，或者覺得孤立無援，會不會怪我？”
“不會。”好像提前預判了問題一樣，周聿和沒有一秒的猶豫。
“可是我會，我真是挺自私的。”看著許月滿整張臉皺在一起，周聿和好像做錯事了一般，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許月滿緊緊咬著嘴唇，“這兩天我想了好多。以前你跟我說，希望你是能讓我更安心的存在，而不是讓我為你擔心。可是，當我從彆人那聽到關於你的事情，才後知後覺連心疼都是延遲的。你不想缺失我的那部分，也是我在意的。”
“好，再也不會了，我保證。”周聿和緩緩撥出一口氣，握住了許月滿的手。
“許小姐，你沒走呀。麻煩您幫我們看看那兩支外接燈條的位置。”
“好呀好呀，等我一下。”
安裝師傅打斷了這次談話，周聿和看著在人群中的小姑娘，各處細節一絲不茍，協商之間進退有度。他纔再次意識到，許月滿從來不是需要被捧在手心、靠彆人保護的人。
事情解決完之後，許月滿帶著笑容蹦蹦噠噠地跑回來。
“確實得向你請教一下，我去拜訪大師的時候，嘴就笨得很。”
許月滿有點小驕傲，說話時頭都仰得高高的，音量卻逐漸壓低，“是夢琳姐教我的，她說師傅們常常活動一場接一場地趕，大家其實都很辛苦。想要事情更好更快解決，一定不是用吵架的方式，可以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我說他們怎麼看你來監工都樂樂嗬嗬的呢。”高怡敏的聲音在轉角處響起，嚇了許月滿一激靈，反應過來高怡敏在開玩笑，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
“高老師，你也來啦。這是我男朋友，周聿和。”
“您好。”周聿和禮貌地低著頭問好。
“你好。”許月滿工作認真上心，又負責任，高怡敏本就喜歡，連帶著對周聿和都十分客氣。
“週末不休息，還跑過來？”高怡敏把咖啡放在桌上，從包裡陸續拿出資料和圖紙，眼神瞟過矜持的兩人，“小情侶這種時候就應該趕緊去約會。”
“高老師……”
許月滿剛出聲高怡敏就擺了擺手，“去吧去吧。”
“好，高老師明天見。”
看著兩人拉著小手離開會場，高怡敏笑得挑起了眉，纔開啟電腦開始自己的工作。
不久前知知帶著許月滿去了個舊物市場，同一條街上又有不少雜貨鋪，一直想著要帶周聿和一起去逛，於是去取了車之後兩人就直奔那裡。
曆史街區經過新時代的變遷後，有的成了遊客的打卡點，有的更新成主題街巷，留存記憶與文化，也存續了人流。
遇到小巧又有創意的杯子，許月滿想起了自己做的那個醜玩意，“周聿和，我去黃老師那燒的杯子你有拿回來嗎？”
“姍姍姐幫忙拿回來了，不過，燒得有點塌，黃老師說喜歡的話再去試試。”
“啊，我還是手藝不精啊。”
轉進角落一家人少的咖啡廳休息，周聿和也注意到這裡的幾家餐飲店都與瓷器品做了結合，“這裡的餐飲店都是高度結合藝術元素的嘛。”
許月滿抿了一口摩卡，點了點頭，“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注意到了，咖啡加藝術、茶飲加藝術這些已經是常態了，我發現大多都是餐飲、零售加展覽的模式。”
“咖啡店裡的咖啡杯可以做大型擺件，咖啡渣可以做裝置牆麵，空間敘事一下就具象化了；整個空間還可以承載特色集市、小型分享會，空間功能輔助品牌表達；茶空間也一樣的，diy體驗之外，從審美到空間再到內容營造，展覽的商業模式是可以發展成一整套空間運營和品牌營銷的。”
“多模式是能更直接地增加盈利來源，空間、藝術、社交，不過這套模式需要主理人有很強的綜合特質。”
許月滿盯著周聿和突然沉默，“那你跟陸澤談得怎麼樣了？”
“嗯，嗯？”周聿和一不留神又掉進了許月滿挖的坑，“這你又是？”
“又是怎麼知道的？”許月滿眼神搞怪地四處轉，還憋著笑。
“這個鐘厘，哪天「和清」被他賣了我都不知道。”周聿和被逗得笑著直搖頭。
“這也不怪鐘厘，他跟我說了你在物色第一家線下店旁麵的店麵，也有想找找其他地段的打算。我就猜想，你煞費苦心去拜訪各位大師，應該不隻是為了開個線上的專欄那麼簡單。”
“瞞不過你。”周聿和直勾勾盯著許月滿，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
“那可以讓鐘厘把「和清」賣給我嗎？”
許月滿雙手撐著腦袋對周聿和眨眼睛，輕而易舉拿捏住了他，“都是你的。”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這個運營模式已經比較成熟了。”
許月滿突然想起什麼，從包裡翻出小盒子，“這是開展那天蘇老師送我的胸針，這枚刺桐花的，你幫我送給阿姨吧。”
盒子已經推到麵前，周聿和開啟一看，果然十分精緻，針腳細膩，配色又貴氣，“好，她一定會很喜歡的，我先替她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