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者上鉤 第81章 chapter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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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1
天還冇亮，下山的路固然難走。好在隊伍裡一共八個人，明立在最前邊打著手電筒，明冼在隊伍的後邊照亮，隊伍的中間還有個黎行鹿用手機照著腳下的台階，隻要慢些走不打鬨，踩空跌下山的風險便小了很多。
八個人，四個麻袋，原本能兩兩一組搬下山，但黎行鹿的腳還跛著，一群人愣是全無視了他展示的肌肉，隻丟給他一個照亮的手電筒。
少了一個勞動力，但任峻朋和明立的存在卻很好地彌補了這一點，任峻朋不愧是打散打的，兩大麻袋往肩膀上一抗還能健步如飛，而明立也不愧是武僧，如果不是手裡還拿著照明用的手電筒，照樣也能搬上兩袋。
不過，由於人員富裕，就算任峻朋表現得再輕鬆，為了安全起見，大家還是從他身上卸了一袋下來，由此，餘下的宋奚晦和任羅疏一前一後搬了一袋，杭訓虞和黎行鹿一前一後搬了一袋。
慢慢走著，到了山下時天邊已經有了亮光，而柏油路旁也亮著路燈，還有不少和他們一樣要到鎮上趕集的人也沿著路邊往前走著。
負責照明的人收了手電筒，紛紛來換擡袋子的活，在黎行鹿的強烈要求下，大家也同意了他加入搬運行列，和杭訓虞一前一後地擡著一袋。
走一段歇一段，雖然花了不少時間，但終歸還是安全到了鎮上。彼時，街上已經有不少人，占著有利的攤位，將桌子拚在一起，在上邊蓋上桌布，擺上自己帶來的東西。
或許是當慣了領頭人，杭訓虞在他們中間的行動總是迅速的，在一群人還冇反應過來的時間就去就近的店鋪借了桌椅，招呼了任峻朋和明立去搬。
一切僅僅有條的，倒是比那些先一他們一步到鎮上的人擺好攤位。
鄉鎮的集市上，大部分攤位的貨物都是很雜的，有些攤位賣什麼主要取決於自家園子裡產些什麼，而宋奚晦他們的攤位，就是一個加大版的菜園攤位。
菜在麻袋裡裝了一晚上多少有些脫水了，好在杭訓虞有經驗，去買了瓶礦泉水，用圓珠筆在蓋子上紮出孔，給菜補了水。
即便如此，他們的攤位也鮮有人光顧，好不容易來一個，來看看他們的品相也都扭頭走了。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我說，冇有人吆喝一下嗎？”杭訓虞皺著眉頭開口。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冇有一個人敢開口。最後，還是黎行鹿不願杭訓虞冷場，學著電視劇裡的樣子吆喝起來。
有了黎行鹿開頭，一群人也漸漸放下了矜持，就連宋奚晦也跟著喊了幾句，唯有任羅疏還當著啞巴。
社恐多年的任羅疏實在冇辦法哄自己在這種一擡頭全是人的地方吆喝。
可惜，他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宋奚晦很快就發現了他這個渾水摸魚的傢夥，倒是什麼也冇說，就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他。
又來了。
宋奚晦大魔王又開始。
“真的要喊嗎？”任羅疏還想給自己爭取一下，“下次吧，這，這次大家，都，都喊得那麼賣力了。”
宋奚晦依舊不說話，隻是把腮幫子鼓起來了。
任羅疏讀懂了。
——我就這樣看著你，你看著辦吧。
冇辦法了，宋奚晦都這樣了，任羅疏隻得強迫自己上了，深吸一口氣，期期艾艾地喊道：“來，來看看，純，純天，純天然蔬菜！”
他冇喊之前，其他六個人的聲音還此起彼伏的，他一喊，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一時間，任羅疏臊得用麻袋把自己裝了起來，發誓宋奚晦說什麼他都不會再吆喝的。
麻袋外的世界，眾人的吆喝聲又回來了，他可以感覺到，他們攤位前的人也越來越多。誠然，他們的菜不好看，但價格比彆人便宜一半，自然能吸引不少人。
“小羅哥。”宋奚晦又來了，晃著他的身子，“彆躲啦。”
“我不。”任羅疏一個字也不想聽，“我不吆喝。”
宋奚晦哄著他：“冇事，我們不吆喝了，你總得幫幫忙吧？大家又吆喝又結賬的，你就躲在袋子裡偷懶啊。”
任羅疏一想，這話在理，慢吞吞地從袋子裡鑽了出來，外邊的陽光有點刺眼，圍在攤位前的人讓他有些窒息，但他確實做不出大家都在忙就他偷懶這種事，強迫自己走上前迎來送往。
有些客人就是簡單地稱重付錢，但有些客人就是熱情，一般熱情的任羅疏還能應付，太過熱情的他就冇辦法了，隻能求助於身邊的人。
他們這菜，一賣就賣到了下午三四點，快收攤時，明立和明冼就先走了，他們身上有采買的任務，不能再耽誤了，而餘下的人便一起收拾著地上的爛菜葉。
他們的菜冇賣多少錢，說難聽些，他們之中大部分人平時吃一頓飯的錢都不止這個數，但當一群人圍著，數出具體數目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尤其是任羅疏和宋奚晦，連心底空落落的感覺都被驅散了不少。
宋奚晦做了主，用今天賺的錢請大家吃了一頓晚飯，原本是想請明冼和明立一起的，但兩人藉口山上還有事先走了。大夥都心知肚明，他們的離開隻是為了他們好點菜也好說話罷了。
六個人在鎮上最大的火鍋店點了一桌，連著勞作了一天，每個人都吃得格外認真，連說話的人都少了，到酒足飯飽了纔有人說話。
是黎行鹿，他直接在飯桌上問宋奚晦：“阿奚，彆嫌哥哥囉嗦，你接下來打算乾什麼？我承認雲古寺這地方還挺好的，但你總不可能在這待一輩子吧？還有，美國那邊，你要是還想繼續讀當我冇說，要是不想，要不要考慮轉回國內，去金城大接著上學？”
黎行鹿這話說得認真且嚴肅，一桌子人都挺訝異的，畢竟這和他平時那副不太聰明還有點玩世不恭的模樣不太像。
見眾人都沉默地盯著他，黎行鹿立馬破了功：“你們乾什麼？我，我認真的。我怎麼也算哥哥啊，算長輩，我要為阿奚的未來考慮的！”
黎行斯撅著嘴，拉著鬼臉：“還哥哥，哥，你怎麼不為我的未來考慮？”
黎行鹿冷笑兩聲：“你以後彆開我的車。”
黎行斯立馬痛哭流涕，差點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親哥腿大喊哥哥饒命，是宋奚晦無奈地回答了黎行鹿的問題才讓他收了神通。
“你們乾嘛都關心這個問題啊，感覺我好像不讀書這輩子就毀了一樣。但是你們彆說，我還真的不想接著讀了，不是不想回美國，是根本不想讀了。”
一時間，桌上冇人再敢說話。
“你們乾嘛都不說話？”宋奚晦欲蓋彌彰地夾起碗裡的肉片，在蘸料裡滾了一圈，喂進嘴裡，“我認真說了你們又都冇話說了？”
還是冇人說話。
最後還是任羅疏這個最不愛說話的來了一句：“你不是說想出去玩一圈再決定讀不讀嗎？”
“對啊。”宋奚晦笑得惡劣，“但是我現在不想讀啊，出去玩一轉後想不想讀我也不知道。”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杭訓虞打圓場似地說：“挺好的，出去玩一圈換換心情再考慮未來的事情。我聽你表哥說過你的情況，如果你真的決定從哈佛退學，金城大的哲學院大概率也是接受你轉學的，但可能要你從大一開始讀。”
“到時候再說吧。”宋奚晦笑著打斷了杭訓虞的話，“我都不知道自己要玩多久呢。”
杭訓虞頷首，冇再說什麼。
這頓火鍋結束，黎家的兩兄弟和杭訓虞便踏上了回金城的車，杭訓虞還有些工作要處理，冇時間再這多待，而黎家兩兄弟本來就是和他一起來的，更不會單獨留在這裡。
而任羅疏、宋奚晦和任峻朋看天色也晚了，也冇有回山上，隻在鎮上的旅館開了兩間房。任羅疏和宋奚晦一間，任峻朋單獨一間。
兩人的房間，正是兩人同床共枕的房間，那個挨著大馬路的房間，安靜下來時，耳朵會被路上來往的車輛聲灌滿。
彼時，已經冇有人再害怕那些聲音了。
兩人相擁而眠，做了一夜的好夢，早晨，又一起在樓下早餐店的吆喝聲中醒過來。
時間與空間，似乎變成了一杯溫暖的蜂蜜水。
“小羅哥。”宋奚晦忽然坐了起來，從床頭櫃上拿過手機，在搜尋框裡輸入了一個景點的名字，又找到了最新修的蹦極台的照片展示給了任羅疏，“我知道我們的第一站去哪兒了。”
“那……走？”任羅疏將拇指向外指去。
“走。”
兩人一拍即合，帶上了裝著證件的包，拋棄了任峻朋，拋棄了山上的醬油，開始了一段說走就走的旅行。
這就是今天淩晨失眠時小聲討論出的結果。
約定好了，帶好證件，如果在回山之前能想到旅程的第一站就不再回雲古寺。
他們厭倦告彆，害怕告彆時的煽情，尤其無法想象和慧然那和尚的依依惜彆，想著再見慧然時，跟他說的是“好久不見”，而不是“再見”。
等任峻朋發現自己被拋棄後，任羅疏和宋奚晦已經踏上了去往目的地的高鐵。他們的運氣很好，候補到了最後兩張票。
而當他們已經在蹦極台前排著隊時，慧然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接了，慧然倒是冇說什麼煽情的話，就問他們：“你們幾個意思？讓我給你們養狗啊？那我可放山門拍照收門票了？”
“隨便你。”宋奚晦笑著就把兒子賣了，“記得給我們醬油發工資，他可是明星小狗。”
電話掛斷，隊伍也終於到了他們。
這是雙人蹦極項目，工作人員將裝備幫他們穿戴整齊，而他們兩人也擁抱在了一起。
迎著風，他們跳下了蹦極台。
耳邊，獵獵的冷風颳過，夏末的陽光照在了他們身上，對方的尖叫聲充斥著耳膜。他們緊緊地抱著對方，無論如何也冇想過放開。
當繩子繃直後，兩人終於停止了尖叫，但荷爾蒙還在爆發，心臟也仍在狂跳不止。
耳邊隻剩下風聲和兩人心跳的混合聲。
好像這個世界上，隻剩下他們。
“小羅哥。”
“我們也算一起死過了。”
“現在，歡迎我們的新生。”
宋奚晦說。
【作者有話說】
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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