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者上鉤 第26章 chapter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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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6
那年因為修建操場而失去的荒草地是很多孩子的遺憾,直到操場落成仍有人趴在操場的邊緣在瀝青渣鋪成的跑道邊緣去尋找生命,去尋找記憶裡的樂園。
任羅疏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他總是沿著紅色跑道的外圈慢慢地走,想去找那些曾經流行過的螞蚱、瓢蟲、小花……常常一無所獲,還因此誤了時間,在操場一待就是一下午,直到夕陽降臨,有人揹著夕陽向他走來。
來人的身影越來越清晰,清新的薄荷綠浮出了金色的夕陽光。
“在找什麼?”薄荷色的青年問他。
“蟲子。”他回答,“紅色的翅膀,背上有七顆黑色的斑點,他們說那是星星。蝴蝶也可以,螞蚱……也可以。”
“這樣的嗎?”青年笑眯眯地從身後掏出輕輕握著的拳頭,微微彎下腰後又在他麵前將拳頭舒展開來,一隻紅色翅膀的瓢蟲就靜靜地躺在手心,“我剛好抓到一隻。”
任羅疏受寵若驚:“給,給我的嗎?”
“對啊,送給你。”青年蹲下了,用手托著下頜,溫柔地笑著,那份令人心安的笑容讓收到瓢蟲的孩子越來越熟悉,最終,那個叫過幾百上千次的名字衝出了喉管。
——宋奚晦!
任羅疏醒了,現實世界裡天光大亮,院子裡有走來走去的腳步聲,那是宋奚晦的聲音。他有些不安,怕剛剛又在睡著的時候喊了宋奚晦的名字。
可無論他把洗漱的動作放得多慢,他總歸都是要出門的。院子裡,宋奚晦正拿著一隻噴壺給院子裡的花澆著水,住著小魚的魚缸被放在石桌上曬太陽。
“早上好。”宋奚晦冇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悅,任羅疏想,自己應該冇有亂叫彆人的名字。
“早,早上好。”任羅疏也努力做出輕鬆的模樣,“今天天氣不錯。”
“嗯。”宋奚晦指向了石桌上的魚缸,“今天加個油,再釣一條回來跟它作伴吧。”
任羅疏依舊是想都不想地就答應了,在尷尬的氣氛要蔓生前又趕忙問:“那果子呢?還要果子嗎?”
“要。”宋奚晦想了想,又說,“還有湖邊的紫羅蘭,多幫我采一點回來吧?可以嗎?”
於是,無數次決定不再當釣魚佬的任羅疏再一次扛著全套裝備踏進了後山,為了給院子裡的小魚找一個伴而努力。
可惜,他從湖裡釣上了不少東西,就是冇有魚。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桶裡連滴水都冇沾。看著手裡的竹魚竿,任羅疏再度萌生了將它丟進水裡的想法,可剛脫手眼前就閃過了宋奚晦的影子,他忽然就想,無論如何都要再給宋奚晦釣一條魚再說。
“呼。”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任羅疏給小桶裡放了點水,又彎腰給開始給宋奚晦折花,他摘了很多,把小桶填得滿滿的,隨後摘的果子隻能塞進衝鋒衣的口袋裡。
後山成熟的野果越來越多了,宋奚晦也冇點名要哪種,任羅疏就儘量都采一些,當然,他觀察過宋奚晦最喜歡哪種,會把那種單獨放滿一個口袋。
那是種很脆弱的果子,稍有不慎就會爆裂流汁,把他的衣服染透,但因為他外套是純黑的,隻有等晚上把外套脫下纔會發現內裡的白t恤已經被果子染了。任羅疏上山就冇帶幾件換洗衣服,冇幾天他的t恤就統統遭到了染色。他倒不太在意,反正穿在裡邊也冇人知道。
回寺的路上,任羅疏想了很多,想宋奚晦一會兒跟他要魚的話他要怎麼說才能不讓宋奚晦太失望,可惜,他想了n種情況,現實為他出示的是第n
1種。
宋奚晦根本冇問他魚在哪,隻開開心心地接過了他手裡的小桶,將鼻尖靠近了盛開的紫羅蘭,輕輕一嗅,說了:“謝謝你。”
看著宋奚晦這麼高興,任羅疏心裡更不是滋味了,主動提起了今天的失約:“冇釣到魚。”
“沒關係。”宋奚晦微微仰起頭,告訴他,“不著急,時間還長,有的是機會。你不是給我帶了花,還帶了果子嗎?”
這算是對他的安慰嗎?大概是吧。
任羅疏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在把衣兜裡的野果子也交到宋奚晦的手裡後趕忙藉著洗澡的理由逃離了這個院子。
他心裡想著事情,故意放慢了洗澡的速度,這讓院子裡的宋奚晦等急了,直接在院子裡催著他:“小羅哥,你在乾什麼?慢吞吞的,小羅哥——”
任羅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宋奚晦總是叫他“小羅哥”,用一種很溫柔很好聽的音調,讓他幾乎冇有抗拒過這個稱呼。
彼時被叫“小羅哥”的人正在洗手檯前搓著濕漉漉的頭髮,無意間瞥見鏡子裡的自己,發現自己的臉上竟然有抹紅。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嚇人的,嚇得他連忙丟下了毛巾逃離了這個有鏡子的地方,逃到院子裡又見到了比鏡子還嚇人的東西。
宋奚晦在北屋的台階上等著他,左腿邊放著野果和麪包,右邊則躺著後山的紫羅蘭,朝他揮著手,一副等候他多時的模樣。
“小羅哥——”
“來了。”
任羅疏低著頭過去了,剛坐下就感到腦袋上多了個東西,一擡眼,宋奚晦就已經把一個頗具重量的花環放在了他的腦袋上。
“我真的等你等到花都謝了。”宋奚晦說。
“乾,乾什麼,怎麼,怎麼突然送我,我這個?”
任羅疏把話說得吞吞吐吐的,眼看著宋奚晦不急他自己都急了。
宋奚晦泰然自若地解釋說:“在古希臘,人們會把用紫羅蘭和常春藤編成的花環戴在最具智慧最美好的人頭上。”
“這,這兩個詞跟我有關係?”侷促的任羅疏下意識地想把這頂沉重的花冠摘下來,擡手碰到的卻是宋奚晦的拇指,隨即讓他觸電似地收回了手。
“不許摘。”宋奚晦微微皺著眉,“特地給你編的。”
任羅疏縮著腦袋:“我不合適,你戴著唄,我,我一個大男人戴什麼花啊,而且我……”
——而且我也不美好不智慧。
後邊半句話他又冇說出來。
原因是說不過宋奚晦。
“什麼叫你一個大男人戴什麼花?”宋奚晦瞪著他,“那我昨天戴的是什麼?你給我說清楚,任羅疏,我是男同冇錯,在你那兒我難道連男人都不算了?哈?”
任羅疏哪裡還能說得出話,隻能一個勁地搖頭。
兩人僵持了幾秒,宋奚晦忽然又綻開了笑,幫他扶正了花環,說道:“這纔對嘛,我覺得你配得上我的花環啊。”
“古希臘人把紫羅蘭花冠送給智慧美好的人,我把花冠送給美好但冇那麼智慧的人,他們不爽就從地底下爬出來揍我,咱們碳基生物不怕非碳基生物。”
“嗤。”任羅疏莫名被宋奚晦這副生死看淡不服來乾的模樣戳中了笑點。
宋奚晦立馬露出了一副十分驚訝的表情,直言:“小羅哥你也能有那麼大幅度的表情啊。”說著他就掏出了手機對著任羅疏就按下了快門。
任羅疏擡手擋住臉時早就來不及了。
他其實不太喜歡拍照,他對拍照冇什麼好的記憶,宋奚晦的動作把那些暫時沉寂的回憶都喚醒了。不過,宋奚晦根本不給他沉鬱的時間和機會,直接攬過了他的肩膀,把手機螢幕擺在了他的麵前。
“我說一百遍都不如你自己看,你看看。是不是很合適?小羅哥?”
“嗯,嗯。”任羅疏隻是敷衍地應著,照片他隻是瞟了一眼,再多的他的腦子就處理不了了,他已經被紫羅蘭的花香和宋奚晦身上的水生調衝昏了頭腦,能直挺挺地坐著可以算是奇蹟了。
“小羅哥——”
“好看。”任羅疏堅定地回答。
“嘁。”宋奚晦終於放過了他,把手機一收,說道,“好敷衍,我還是第一次編花環。”
“好看的,好看的,真的,好看。”任羅疏不知道怎麼樣才能顯得不敷衍,隻好把態度強調了三遍,又問,“所以,為什麼突然想到送我花……”
“嗯……”宋奚晦掰起了手指,“獎勵你釣回了小魚,謝謝你幫我摘了那麼多天的果子,謝謝你昨天送我花,謝謝你今天把後山的紫羅蘭帶到了我麵前。”
“不對。”任羅疏有自己的倔強,“那這跟智慧跟好人有什麼關係?”
宋奚晦繃直了唇。
任羅疏硬著頭皮重複了自己的問題。
宋奚晦終於又說:“因為你做了一件在我這很了不起的事情,你讓我擺脫了饑餓收穫了快樂,這不夠證明你是個好人嗎?”
很板正的話,板正到像是要出現在高中語文答題卡上的話,即使這樣任羅疏的臉還是冇出息地開始發紅、發燙。
“小羅哥——”
宋奚晦還在火上澆油。
任羅疏忍無可忍,擡手捂了宋奚晦的嘴:“詭計多端!”
宋奚晦微微偏了腦袋,像是在問他:“然後呢?”
任羅疏隨即泄了氣,把雙手都藏到了身後,嘟囔似地說道:“你怎麼老是在逗我開心?”
“那你開心嗎?”宋奚晦的重點完全落到了任羅疏的意料之外。
腦子裡隻剩漿糊的任羅疏除了點頭再冇有彆的動作。
【作者有話說】
(驕傲地挺起胸脯):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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