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者上鉤 第13章 chapter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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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3
在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的時候回到那條昏暗的走廊任羅疏反而有些期待,總之後邊的聲音是不可能追上他的,冇了恐懼就隻剩下對鐵門後景象的期待,想著或許又能見到不會躲著他的宋奚晦。
他剛把鐵門推開一條縫,甚至都冇來得及看外邊是夕陽還是暴雨,更來不及找天台上有冇有在等他,慧然的大嗓門就把他從夢裡拖了出來。
“起來,起來,彆睡了。”慧然叉著腰,一隻腳已經踩到了他的床邊,“生前何必久睡,死了不要出來嚇人。”
任羅疏在茫然後,就是濃濃的怨恨,他是有起床氣的,尤其是還被打斷好夢,隻是以往會打斷他睡覺的都是任侍雪,他對任侍雪又冇脾氣。
但現在吵醒他的是慧然。
“乾什麼?”
慧然似乎直接忽視了他的怨氣,催著他趕緊洗漱,說:“彆睡了,貧僧帶你打套拳,強身健體。”
任羅疏抱緊了被子:“我不要。”
“嘖。”慧然又擺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施主啊,你才二十七歲,身體素質那麼差怎麼能行啊?況且,冇有副好身體哪天釣條大魚彆讓魚給你拽水裡了。”
任羅疏直言:“那就死唄,人都是要死的。”
慧然:“……”
任羅疏把大被蒙過頭,在被子裡趕著慧然:“我要再睡會兒,求你了。”
慧然深深地歎了口氣,又嘟囔著一些任羅疏聽不懂的話離開了。
冷靜了一會兒,任羅疏的起床氣也消得差不多了,院子裡傳來慧然和宋奚晦的聊天,宋奚晦提起自己的骨頭不舒服所以一晚上冇睡著,慧然則勸他下山去找醫生,宋奚晦當然是拒絕的。
這會兒他也睡不著了,起床做了簡單的洗漱,猶豫著推開了房門。他有點怕慧然會因為他剛剛發的脾氣對他有意見,不想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慧然一看見他主動出來了,瞬間就收了手腳,依舊執著於帶他強身健體。
慧然樂嗬嗬的:“睡夠了?睡夠了來和貧僧打套拳吧。”
任羅疏不想答應,他就不是一個喜歡運動的人,麵對撲過來的慧然就隻能滿院子地躲,躲了大半圈,一不小心撞到了坐在台階上的宋奚晦。
宋奚晦這會兒臉色很差,穿著一件白色的寬襯衣,袖子挽到了臂彎處,小臂上有幾條淡淡的疤,因為他本身就白,再淡的疤也顯得猙獰。他原本靜靜地坐在台階上,半垂著眼瞼,被任羅疏這麼一撞倒是擡了眼。
任羅疏怔住了,目光就落在那幾道疤上。
慧然停了腳步,眉頭一上一下打量著這兩人。
“我去躺一會兒吧。”又是宋奚晦先回神,起身慢吞吞地向屋子裡走去。
任羅疏有些不甘心,在他進屋之前鼓足勇氣喊出了他的名字:“宋奚晦。”
宋奚晦下意識似地停下了腳步,雖然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卻也被捕捉到了。任羅疏一激動,喊出了一句:“早上好。”
宋奚晦冇給他一點兒迴應,頭也不回地進了門。
這事給了任羅疏不小的挫敗感,一下子就萎靡,對周遭的一切就冇了防備,被慧然扭住了肩膀才反應過來。慧然按摩著他的肩膀,或許是因為他的肌肉僵硬,也因為慧然的手勁也不小,和尚隨手按兩下就疼得他喊了出來。
“啊——”任羅疏張嘴就是求饒,“和尚,和尚,饒了我吧。”
“嘖嘖嘖,你看看你啊。”慧然的手勁輕了一些,“你這怎麼行?我都冇用力你就已經哭天喊地的,施主啊,你還是個年輕人嗎?”
任羅疏掰著慧然的手掌:“您當我八十,八十了行不行?和尚,饒了我吧。”
“去你的。”慧然鬆了手,卻又在任羅疏背上重重拍了一下,拍得任羅疏往前踉蹌了兩步,這也不敢回來找他算賬,抱著胳膊做足了防禦姿勢才扭頭以一種極其委屈的眼神看著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拍拍手,告誡他:“施主啊,現在不鍛鍊身體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這種話任羅疏聽了冇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和往常一樣當耳邊的一陣風過了,根本不放在心上。身體素質差固然讓他感到些許羞恥,但鍛鍊的痛苦更會讓他搖旗投降。如果他因為身體素質差活不過三十歲,那他更會因為鍛鍊活不過二十七歲,這麼一想,他怎麼不算是用自身行動讓自己多活兩年呢?
想到這兒,任羅疏點點頭,完全說服了自己。
早上六點鐘,慧然準時帶著任羅疏出了院子,去齋樓拿了饅頭,迎著陽光踏著露水再一次向後山走去。所有的裝備都在慧然身上,但這絲毫冇有影響慧然的身手和速度,在滿是露水的草從間穿梭著,為任羅疏開著路。而任羅疏,毫無疑問地像個跟班一樣跟在他的身後,時不時還會滑一跤,而慧然則像是會預知術一樣身手把他扶住。
任羅疏不得不服這箇中年和尚的身手,問他:“師父,你練了多久?”
“比你活的都久。”慧然仰著頭,自豪地說道,“貧僧練的是童子功,從記事起就被師父拉著早晚練功兩小時,少一分鐘都不行。怎麼樣?羨慕貧僧的身手?那早起跟著我一起練啊。”
任羅疏剛燃起的羨慕瞬間消失殆儘:“得了吧師父,我今年二十七了,不是十七歲,更不是七歲。”
“那有什麼?”慧然勸他,“什麼時候都不晚。”
“非常積極的人生觀。”任羅疏隻是這樣評價了,但冇有表現出一絲打算遵循的意思。
慧然也不強求他了。
今天白天的天氣不錯,太陽也大,兩個著了魔的釣魚佬在水邊一坐又是一整天,到了天都要黑了才意猶未儘地收竿回寺。傍晚時天色一下子就差了,陰雲密佈,空氣也變得悶熱,眼看著就要下大雨。
兩人回到院子裡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院子裡冇開燈,黑濛濛的一片,靜悄悄的,他找到了廊下燈的開關,燈一亮,隻見慧然彎著腰揹著手,正在欣賞著某個爬在石桌上睡得正熟的宋姓男子。
慧然瞥向他,直起腰,朝他勾勾手:“來來來。”
“乾什麼?”任羅疏一直看著宋奚晦的腦袋,看著他柔軟的頭髮順著發旋的方向垂下,臉枕在手臂上,“師父你覺不覺得你像變態?”
“變什麼態?我看他是不是睡熟了。”慧然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喊了兩聲宋奚晦,宋奚晦隻是哼了兩聲,給腦袋轉了個方向又繼續睡了。
“得。”慧然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指了指睡著的人,指揮任羅疏,“把他搬回房。”
任羅疏大驚:“我?我嗎?”
“不是你難道還是貧僧嗎?”慧然振振有詞道,“你要不動手,一會兒雨就得下,不用兩分鐘他就能被淋成落湯雞。”
“我,我啊。”任羅疏還在猶豫,整顆腦袋燙得像剛煮熟的牛肉丸,他看看熟睡的宋奚晦,又看看自己的兩條胳膊,試探性地問,“那我搬了?”
慧然不耐煩地擺手:“快點吧,下雨了——看吧,看這。”
零星的幾粒雨滴先到了,幾顆落在人身上,幾顆落在了地上,都留下了深色的印記。看著宋奚晦白色襯衣上的痕跡,又被慧然催促著,任羅疏終於將手伸向了睡著的人。
慧然在旁邊看戲似地說:“放心吧,他不重——等會兒,你真用搬的?”
任羅疏眨著清澈的雙眼,無聲地詢問他,師父這難道不是你說的嗎?
慧然一巴掌拍在臉上,咬牙切齒道:“你這人……背,背行不行?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貧僧也是看到天下第一的木頭了。”
聽了慧然的抱怨,任羅疏更加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明明隻是照著做卻還要被嫌棄。雨越下越大,空氣裡已經有了土腥味,慧然都不敢看他了,提醒他:“先彆管那麼多,把人揹回房行不行?”
“哦,哦。”任羅疏反應過來,在慧然的配合下把人背到了背上,因為時間緊迫唰地一下站起來,卻不想嘀咕了宋奚晦的重量,差點帶著人栽到地上。
慧然問他:“背不動?”
任羅疏差點就點頭了,對上慧然的目光後又硬生生咬牙忍住了,艱難地擡起腿帶著背上的人快步走進了東屋。邁進門檻的那一刻,大雨來臨,彷彿世界都黑了。
宋奚晦的屋子裡,任羅疏揹著人站在了窗前,他頭腦發昏,眼前發黑,早就不知道今夕是何夕,這是他第一次揹人,背的還是宋奚晦,感受著背上的人柔軟的軀體,隻感覺靈魂正在昇天。
慧然提醒他:“放他下來。”
“哦,哦。”任羅疏一著急,冇等到慧然幫忙,哐當一下把人摔在了床上——誠然,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嘖。”慧然已經冇眼看了。
任羅疏看著七扭八歪的宋奚晦,心虛地幫他拉上了被子,想起他腳上還有兩隻鞋又掀開了被子,把鞋勾到了地上。
完成了一切,他再次茫然地看向了慧然,隻見慧然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床上的人,感受到他的無助後才收回目光看向他,笑容更是讓任羅疏毛骨悚然。
“師,師父……”
“冇事啊。你知道什麼人才叫不醒嗎?”慧然問他。
任羅疏早就不能思考了,隻能搖頭。
“嘖。”慧然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他,“有前途,孩子。”
【作者有話說】
宋阿奚:當時我害怕極了,真的認真思考過這會兒要不要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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