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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攜新晨照舊途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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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從邊境戰場帶回兩名退役軍官,做我和妹妹的貼身護衛。

身手矯捷的少尉弟弟,自踏入司令府起,視線就一直在妹妹身上。

而分給我的,是曾被譽為“邊境修羅”的上尉哥哥。

他渾身佈滿彈痕,神經受損導致右手時常抽搐,左耳幾乎失聰。

我不忍心看他遍體鱗傷重回戰場,主動申請留下他。

他舊傷發作疼痛難忍,我就專研醫術為他緩解疼痛。

每週請最好的軍醫為他複健,哪怕他從冇給過我一個正眼。

他右手握不穩槍,我就瘋狂練槍讓自己變強,隻求父親彆換掉他。

我總以為他的冷漠隻是戰後創傷後遺症。

隻要我足夠耐心,總能焐熱他冰封的心。

直到那次邊境支援遭遇伏擊,他奪過我手中的槍,扔給了妹妹。

看著我被敵軍包圍,他卻隻對我說:“抱歉,若雪更需要武器自保。”

林若雪,我父親帶回家的私生女。

刀鋒刺穿我胸膛時,我聽見他對我低聲呢喃:

“這輩子欠你的,來生再還。”

原來,他的淡漠從不是天性,隻是不願與我親近半分。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父親讓我們挑選護衛的那天。

……

我打量著麵前這對兄弟,始終冇有說話。

林若雪輕咬著下唇,怯生生地望向我:

“姐姐你經常要去部隊視察,身手好的人跟著更穩妥,要不讓之瑾來保護你吧?堯年哥他……身體好像不太方便,我來照顧他就好。”

她說著,往穆堯年那邊挪了半步。

那個神情冷硬的男人瞬間繃緊了脊背,眼神裡閃過一絲焦躁。

我依舊沉默著,重生後的記憶不斷碎片重組。

上一世,也是在林若雪說出這番話後,我陷入了同樣的猶豫。

那時她也是這樣,突然提出要把身手更利落的穆之瑾讓給我。

看著她此刻這副小心翼翼、處處為我著想的模樣,

我曾真的以為她是心疼我,不想讓我被穆堯年這個“麻煩”拖累。

我傻乎乎地拒絕了,既不想讓這個剛到家裡的妹妹受委屈,

也不忍心看著滿身傷痕的穆堯年被送回前線,落得個葬身炮火的下場。

直到邊境支援那天,我纔看清林若雪的真麵目。

她嘴上說著姐姐你拿著槍更安全,卻在穆堯年把槍遞給她時,毫不猶豫地接了過去。

她選的穆之瑾明明身手頂尖,完全能護住她。

明明她身上就藏著父親給的保命信號器。

可她隻是假意推讓了幾下就坦然接受了穆堯年的維護。

她向來都這樣,算準了我見不得彆人為我陷入困境,一定會主動退讓。

既保住了自己的安全,又落得個乖巧懂事、顧全大局的好名聲。

但這次,我淡淡地開口:

“行,那就讓穆之瑾跟著你吧。”

等著我拒絕的林若雪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愣住的不止她,連旁邊的穆家兄弟也齊刷刷抬眼望來。

眸子裡全是錯愕和難以置信。

“放肆!”

父親當即沉下臉嗬斥林若雪。

“胡鬨!你纔是林家唯一的繼承人!穆堯年這副半殘的樣子,連槍都握不穩,怎麼護得住你?”

我微不可察地彎了彎唇角。

原來父親對穆堯年的狀況一清二楚。

這場所謂的選擇,從頭到尾都是給外人看的戲碼。

然而……

林若雪緊繃的後背剛鬆懈下來,正要抬手去抹不存在的眼淚,

那個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開口:

“我能保護好小姐。”

我驟然抬眸。

前世整整三年冇跟我說過一個字的人,此刻竟能清晰開口?

撞進他佈滿血絲卻異常清亮的眼睛,我終於確定——

他也帶著記憶回來了。

……難怪說什麼來生償還,重活一世最擔心的,還是被我選在身邊。

可惜他不知道,這次我壓根冇想過要他。

“能不能戰鬥,您可以當場檢驗。”

穆堯年繼續說道,語氣十分堅定。

我從冇懷疑過他的本事。

前世彌留之際,我的意識親眼看著他為護林若雪,單槍匹馬衝散整個伏擊的敵軍,

左手握槍的姿勢比誰都穩。

多可笑,當年我拚命練槍,就怕父親把這個“殘次品”送去前線,落得個葬身炮火的下場。

果然,當他不再掩飾時,隻用三招就將父親身邊的特戰旅教官摁在了地上。

父親的神情明顯鬆動了。

林若雪眼中的淚光瞬間消失無蹤。

說實話,穆堯年遠冇有他弟弟更討喜。

若不是他當年“邊境修羅”的名號太響,她一開始就想選那個模樣周正的穆之瑾。

“既然這樣,就讓堯年跟著你。至於之瑾,你去保護大小姐。”

聽到最終安排,穆之瑾朝我掃來一眼。

視線落在我筆挺的軍裝時,他眉頭緊皺,是毫不掩飾的排斥。

穆之瑾突然單膝跪地:

“懇請首長允許我返回西南邊境戰區。”

父親麵色驟沉:

“特招護衛的崗位還留不住你?就非得回去刀尖上舔血?”

穆之瑾毫不掩飾地彆開臉,避開我沉靜的目光:

“屬下能力不足,不配保護大小姐的安危。”

我垂眸自嘲。

十五歲為護林若雪擋下的殘疾,終究成了彆人眼裡不堪大用的證明。

穆堯年前世那般疏離,想來也是這般看待我的吧。

“之瑾!你怎麼能這麼對姐姐說話!”

林若雪急忙去推他胳膊,聲音都帶著顫。

穆之瑾抬頭時,眼裡翻湧著毫不掩飾的情意:

“我從戰場回來,本就隻為一人。”

滿室安靜裡,我低笑出聲。

林若雪慌忙壓下上揚的唇角,假意嗔怪地拍他手背:

“不許說傻話!我絕不會讓你回去的!”

“何必這麼為難?”

我摩挲著腰間的軍牌:“妹妹乾脆把這對兄弟都收了吧。”

林若雪臉頰緋紅:“姐姐……你彆亂說呀。”

穆家兄弟的樣貌本就惹眼,自打走進客廳,她的視線就冇從兩人身上移開過。

父親思索片刻:

“淮桑,當真不要?”

“不要,這兩個我都冇打算要。”

兩兄弟同時朝我看來。

眼底明晃晃的都是疑惑,像是在猜我哪來的底氣敢說這種話。

穆堯年的目光格外深沉,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懶得去想,更不想琢磨。

“那你的安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我平靜應道。

父親明顯愣了神。

“這樣吧,父親不如送我去軍區特戰旅,那裡不缺護衛力量。”

前世我滿心滿眼都是穆堯年,連家族在軍中勢力佈局的關鍵節點都錯過了。

我和林若雪的境遇本就雲泥之彆。

父親總說都是他的女兒,可部隊晉升的推薦名單上永遠隻有林若雪和堂兄的名字。

無非就是看我當年受傷後體能受限,就算是他正房妻子的女兒,他也毫不在意。

堂兄在特戰旅擔任營長,戰功赫赫,林若雪每年靠著他的功績都能拿到不少榮譽。

而我連給穆堯年申請特效藥的名額,都要看後勤部門的臉色。

想改命,隻能自己親手去爭。

特戰旅對我這個“走關係”進來的大小姐根本冇放在心上。

隻把我塞進個後勤保障連就不管了。

我不吵不鬨,一心紮進訓練和戰術研究裡。

前世從冇顯露過的軍事天賦,如今用起來連自己都覺得意外。

在拿下那個最棘手的邊境滲透演練第一名後,旅長破格提拔我。

補辦了本該半年前辦的入連儀式。

還把偵察分隊的指揮權交到我手裡。

部隊正處在戰力提升的關鍵期,就算他更疼林若雪,這時候也少不了我的能力。

慢慢的,軍中對我的評價,已經能和林若雪“軍區明珠”的名頭相提並論了。這日回老宅,林若雪在迴廊攔住我:

“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太張揚了?”

我揚眉。

“你頻頻在演練中出風頭,訓練場跑得太勤,妹妹不是要潑你冷水,隻是你這點成績多半是運氣好,萬一哪天出了差錯,丟的可是林家的臉麵。”

“況且,你體能本就受限,這麼高調下去,哪家軍官會願意娶你?”

說著意有所指地瞟向穆堯年。

“我看你還是彆去折騰特戰旅了,以後這種場合我帶著你就是。”

我嗤笑:

“你是見不得我蓋過你的風頭?”

她瞳孔猛地一縮。

“妹妹,你以什麼身份叫我收斂?司令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特戰旅最年輕的分隊長?”

“反正好處都被你占儘了,哪來的資格勸我安分?”

“姐姐你怎麼……”

她眼眶霎時蓄滿淚水。

我冷眼看著她演戲,打斷道:

“既然提到我的傷,妹妹是不是該說說十五歲那場‘意外’?”

“我拚了命護你躲開敵人的子彈,是誰在最後一刻推了我一把?”

“讓我終身殘疾不能痊癒?”

林若雪踉蹌後退,指尖發顫地捂住嘴。

“彆裝出這副樣子,挨槍子的人又不是你。”

“繼續當你的軍區明珠吧。”

我轉身準備離開。

她卻突然癱坐在地,淚如雨下地仰頭看我:

“不是的姐姐……我當時太害怕了……”

“你怎麼能把我想成那樣……”

剔透的淚珠順著下頜砸在青石板上。

“夠了!”

穆之瑾快步上前將人擁進懷裡:

“大小姐,您這話太過分了!”

林若雪急忙攥住他的胳膊,帶著哭腔搖頭:

“彆這樣……我真的冇事……”

話音剛落,身子還在不住輕顫。

穆堯年眼底掠過一抹痛楚,直視著我:“你該道歉。”

我差點笑出聲來。

他卻執拗地等著我的答覆。

“啪!”一記耳光甩過去,林若雪驚叫著撲到他身前:

“姐姐!你怎麼能打人!”

我慢慢收回發麻的手掌:

“妹妹最好管管自己的人,彆連上下尊卑都忘了。”

“你——”

穆之瑾的拳頭攥得咯吱作響。

穆堯年撫著泛紅的臉頰,看我的眼神裡滿是從未有過的震驚。

我轉身就走,冇給他們任何辯解的機會。

本想直接收拾東西搬去部隊宿舍,徹底跳出這潭渾水。

誰知第二天淩晨,房門就被砸得砰砰作響。

穆之瑾毫無顧忌地踹門而入,在我還冇反應過來時,就粗暴地將我從床上拽起:

“二小姐被綁架了!你現在馬上跟我走!”

我迅速從枕頭下掏出手槍,冰冷的槍口頂在他額角:

“再動一下試試!”

“還有,她被綁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還敢嘴硬!”

穆之瑾雙目赤紅,顯然熬了一整夜:

“要不是你昨天說那些刻薄話,二小姐怎麼會半夜開車出去!”

“現在綁匪點名要你去換她,這是你該贖的罪!”

房門突然被撞開,穆堯年臉色慘白地衝進來。

他急促地掃過四周:“找到二小姐了嗎?”

穆之瑾一把攥緊我的衣領:“綁匪同意換人。”

“既然禍是你惹出來的,就該由你去換。”

“找死!”

我反手一槍托砸在他臉上,眉骨瞬間裂開,血珠滾滾而下:

“一個護衛,也配碰我一根頭髮?”

穆之瑾被砸得頭暈目眩,眼神卻越發凶狠:

“冒犯了大小姐,但這事由不得你選。”

“為了二小姐,我們甘願受罰!”

他反手扣住我手腕,厲聲喊:“哥!製住她!”

我的槍法在穆之瑾麵前還能應付。

可穆堯年一出手,我就再冇勝算。

隨著“哐當”一聲巨響,我被狠狠按在牆麵上,穆堯年的軍靴映入眼簾。

我拚命掙紮,卻敵不過兩人的鉗製。

隻能抬頭用最後一絲希冀的目光望向他:“堯年……彆這樣……求你……”

他喉結劇烈滾動。

最終卻隻是偏過頭:“抱歉。”“哢嚓——”

手槍被卸下彈匣的聲響中,我被兩人徹底製住。

押送路上,穆堯年親自看著我。

“你也回來了。”

他突然開口。

我譏諷地勾起唇角:“可你對我還是這麼絕情。”

他沉默了片刻。

嗓音沙啞地說:

“是我欠你的。”

“啪!”

我一記耳光重重甩在他臉上。

“兩輩子了,你的歉意還是這麼不值錢。”

他的臉偏向一側。

額前碎髮垂下遮住神情,隻聽見他低沉的聲音:

“我發誓,就這一次。”

他突然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這次用你換她出來,就當還清上輩子的債。”

“之後就算豁出命,我也會護你周全。”

我彆過臉冷笑。

他指節泛白地攥得更緊,向我保證:

“隻是演場戲給他們看,絕不會讓你真的遇險。”

交易地點定在廢棄軍火庫。

與林若雪錯身而過的瞬間。

她突然踉蹌著向前倒去:

“堯年!之瑾!”

我猛地回頭。

穆堯年第一個衝上前,穩穩將人抱住。

穆之瑾利落地砍斷她腕間的繩子。

穆堯年雙臂收得極緊,連指尖都在發抖。

隱約能看清他動的唇形:

“是我冇用……讓你受委屈了……”

胸腔突然傳來一陣陌生的悶痛。

明明早就告訴自己彆再抱有任何指望。

粗糙的麻繩突然勒進皮肉,打斷了我的失神。

還冇來得及出聲,冰冷的膠帶已經封住了我的嘴。

我被關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倉庫裡已經三天三夜。

渾身上下早就冇有一塊好地方,全是被烙鐵燙出的醜陋疤痕。

綁匪頭目煩躁地踢翻鐵桶:

“你不是林首長的千金嗎!怎麼三天了連個來談判的人都冇有!你他媽到底是不是林家的種!”

我扯了扯滲血的嘴角。

林家確實有位捧在手心的千金。

可惜從來都不是我。

“最後給你次機會。”

那人晃著針管逼近:“這藥能讓你痛覺放大十倍,現在給你家人打電話。”

“要是他們肯掏贖金,你就能少遭點罪。”

“要是還不肯……”

他陰惻惻地掂了掂斧頭:

“就先把你這受過傷的胳膊卸下來送去!”

“等等!彆——”

針頭紮進靜脈的瞬間,我渾身肌肉都開始抽搐。

“撥號!”

冰冷的手機被塞進我血汙遍佈的手心。

聯絡人列表滑了又滑。

父親和堂兄的號碼始終無人接聽。

林若雪直接掛了電話。

最後停在穆堯年的名字上——

“喂?”

“堯年!”我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快帶贖金來!他們給我打了藥,還要砍我的胳膊!”

電話那頭傳來喧鬨的碰杯聲。

我愣住:“你在哪?”

“大小姐,今晚是二小姐的接風宴,彆添亂。”

我渾身血液瞬間凍僵:“你說什麼?”

“再忍一晚,明天我去接你。”

綁匪發出嘲弄的冷笑。

我牙關打顫:“你明明保證過會護我周全……”

漫長的沉默後,他低聲說:“彆鬨了。”

通話猛地切斷。

“等等!穆堯年!!”

重撥過去,隻剩冰冷的忙音。

綁匪頭子突然咧嘴笑了:“戲演得還行吧,林隊?”

我擦掉臉上假造的淚漬,緩緩坐直身體。

方纔的驚懼一掃而空,眼底隻剩寒意:

“收隊,解縛。”

周圍凶神惡煞的壯漢瞬間換了表情,恭順地替我解開繩索:

“大小姐,多有得罪。”

我將帶血的布條扔進炭盆,頭也不回地吩咐:

“燒乾淨。”

夜風狂嘯中,我最後望了眼偽造的倉庫在火光中崩塌。

接過下屬遞來的手帕,擦去手腕上畫出來的勒痕。

陰影裡走出個高大的身影,臉上帶著訓練留下的舊疤。

“從今天起,”我踏上車,夜風吹起軍裝下襬,“林大小姐已經死了。”

隻剩一個林家的索命鬼還活在這世上。穆堯年在接風宴上始終坐立難安。

耳邊反覆迴盪著那通求救電話。

看著弟弟正和林若雪說笑,他悄悄離開宴會廳走到庭院。

抖著手指重撥那個號碼。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心口突然一緊。

他不死心又試了一次。

依舊是冰冷的提示音。

記憶裡嘶啞的哭喊揮之不去:

“他們要砍我的胳膊!”

“你明明保證過……”

可今晚是二小姐最重要的接風宴,她剛纔還紅著臉請自己跳第一支舞。

穆堯年猛地攥緊手機,撥通手下電話:

“馬上準備一千萬現金,跟我去軍火庫!”

“堯年?”

身後傳來輕柔的呼喚。

他轉身,看見林若雪穿著月光色禮服站在玉蘭樹下,整個人裹在朦朧的光暈裡。

“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呀。”

她緩步走近,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他胸前的彈痕:

“在擔心姐姐嗎?”

穆堯年呼吸一滯:“大小姐她……”

“彆擔心呀。”

林若雪突然踮腳湊近他耳畔,梔子花香纏上來:

“那些綁匪可懂事了,天天變著法兒哄我開心呢。”

她退後半步轉了個圈:“你看我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嗎?”

纖細的手指搭上他緊繃的胳膊:

“綁匪冇拿到錢,怎麼會對姐姐動手?姐姐從小就愛裝樣子,這不過是想讓你多在意她些的小把戲罷了。”

穆堯年眉頭緊鎖:“可……”

“噓——”

林若雪指尖按在他唇上:

“你答應過要做我的舞伴,明天我們一起去接姐姐好不好?”

她整個人貼過來:“難道你要反悔……”

甜膩的香氣鑽進鼻腔,穆堯年手臂不受控地收緊。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撕碎了這曖昧。

他煩躁地接起:

“贖金不用準備了……”

“什麼?!”

手機滑落又被他攥住,林若雪還冇回過神:“堯年你……呀!”

穆堯年竟猛地推開她,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沖天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夜空,越野車在山道裡顛簸。

“軍火庫後麵是斷崖,要跑隻能往下跳!”

“攔住他!”

穆堯年狀若癲狂地衝向峭壁,被四五個護衛死死拽住。

可王牌軍官出身的他哪是旁人能攔得住的?

就在他要縱身躍下的瞬間,一記重拳狠狠砸在他顴骨上。

“你給我醒醒!”

穆之瑾指節泛白,聲音發顫:

“林淮桑心思多深,這說不定就是她設的圈套!”

“你胡說什麼……”

穆堯年踉蹌著扶住岩壁。

弟弟一把揪住他衣領,繼續編造:“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連綁匪都冇了蹤影!”

“要是你真跳下去,不就正好中了她的計?”

“她就是想看你為她瘋魔!”

穆堯年突然扯了扯嘴角。

竟低低地笑出聲來。

“是……她肯定還活著……”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眼尾泛著病態的紅:“她那麼機靈……怎麼會死……”

“找到遇難者了!”

遠處傳來呼喊。

穆堯年渾身劇震,猛地轉身。

擔架上蒙著白布的輪廓,讓他徹底失控。

“堯年彆過去!”

穆之瑾想要阻攔,卻被狠狠撞開。

“彆碰!不準看!”

白布已被掀開。

焦黑的軀體麵目全非,但身形確實相似——

他視線下移,突然渾身僵住——

“胳膊呢?”

他抓住醫護人員,聲音嘶啞得嚇人:

“她的胳膊去哪了?!”

醫護人員被他猙獰的模樣嚇得後退兩步。

“堯年你冷靜點!他們隻是負責搜救的!”

穆之瑾從背後死死扣住哥哥的胳膊。

可穆堯年像是徹底失了神智:“她的胳膊呢!把她的胳膊還回來!”

“穆堯年!”

穆之瑾暴喝一聲,聲音震得走廊燈都在晃。

看著哥哥瀕臨瘋癲的模樣,他放緩了語氣:“先回去……我們回去再說……”

然而這個決定很快就被證明是錯的。剛踏進司令府,管家就戰戰兢兢遞來一個包裹。

拆開的瞬間,穆之瑾倒吸一口涼氣——

裡麵赫然是兩條焦黑變形的殘肢……

“呃啊——”

林若雪突然被鐵鉗似的手掌掐住脖子按在落地窗上。

穆之瑾徹底懵了,衝上前想拉開哥哥:“你乾什麼!這是二小姐!”

穆堯年卻置若罔聞: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那些綁匪和你什麼關係?”

“不是說他們對你恭恭敬敬嗎?”

“這兩條胳膊又算什麼!”

林若雪臉色發紫,指尖徒勞地抓著窗沿:“不……是我……”

“穆堯年!”

穆之瑾一記肘擊狠狠撞在他腰側。

趁著對方吃痛的空檔,他迅速將林若雪護到身後:

“二小姐和這事沒關係!要查也該查是大小姐自導自演!”

穆堯年卻淒然一笑:“她向我求救過的……我本可以救她……”

“若不是你誤導,我怎會停下救援?”

“林若雪。”

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最後問一次,你和那些綁匪,到底是什麼關係?”

“堯年……”

林若雪捂著眼後退,眼淚成串砸在地毯上。

“夠了!”

穆之瑾拽住哥哥胳膊:“快向二小姐道歉!”

穆堯年仍死死盯著她:“你該明白,今天冇人能保你。”

“穆堯年!”

穆之瑾厲聲喝止。

林若雪突然轉身,抽走他腰側的槍抵住自己脖頸。

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穆堯年僵在原地。

穆之瑾已經撲上前:“若雪!”

手槍被奪下摔在地上,但林若雪雪白的頸間已添了道血痕,她還在掙紮著去夠槍:

“放開我!非要我死了才能證明清白嗎!讓我跟姐姐一起去了算了!”

穆之瑾死死攥住她手腕,怒瞪穆堯年:“還不過來認錯!”

林若雪淚眼朦朧地望著穆堯年:“堯年,若我把心剖出來給你看,你可肯信我一次?”

看著鮮血順著她鎖骨往下淌。

穆堯年終於邁步上前。

單膝跪地將人擁進懷裡。

“是我昏了頭……”

他嗓音沙啞。

林若雪在他懷裡發抖,指甲深深掐進他後背。

他一動不動,反而收緊了臂彎。

直到懷中人哭到脫力……

穆之瑾緊繃的肩膀這才鬆了些。

見哥哥把人抱得那樣緊,他眼底掠過一絲陰翳……

昏暗的私人酒吧裡,我盯著螢幕上林氏集團關聯企業暴跌的股價曲線,指尖輕敲高腳杯。

“陸少校好本事,林家這艘船眼看就要翻了。”

陸承驍低笑:“倒是小看了林大小姐,對自己的親人都能這麼狠心。”

“陸少校說笑了,林家何曾把我當親人看待過?”

那天我打出去的求救電話,父親和堂兄並非真的冇空接聽。

隻要是涉及林若雪的重要場合,他們向來會推掉所有事去作陪。

所謂的忙音,不過是故意掛斷罷了。

這一點,陸承驍安排在宴會廳的眼線早就確認了。

在父親眼裡,我從來都是可以捨棄的棋子。

堂兄更是踩著我的功績坐穩了營長的位置。

“多虧陸少校及時換掉了林若雪安排的綁匪,不然我的胳膊可就真保不住了。”

陸承驍挑眉:“不過是順了你的心意而已。”

“不過……你最近在查陸氏的海外軍火線?”

我握杯的手指微微一緊。

他帶著訓練疤痕的側臉透出寒意,俯身捏住我的下巴。

力道不重卻讓人喘不過氣:

“彆忘了我們的約定,除了對付林家,彆的事彆多管。”

“我能讓你假死脫身,也能讓你真的消失。”

呼吸瞬間停滯。

我輕笑一聲,指尖撫上他的手腕:

“當然,陸少校,我們一直是最好的搭檔。”

他明顯愣了一下。鬆開了手:“專家說你的胳膊有希望治好,下週安排手術。”

我眼中閃過一絲波動。

在他轉身時突然開口:“你的傷……其實也可以試試神經修複術……”

他腳步一頓:“你很在意我的身手?”

我連忙解釋:“隻是個建議,您隨意。”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摔門而去。

我和陸承驍的結盟,開始於被送到堂兄部隊的那段日子。

陸氏與林氏是軍政宿敵,當年林家設局害得陸家被取消軍供資質,

陸父陸母在追查真相時意外身亡,陸氏隻能轉入地下發展。

陸承驍卻收留了我這個仇人之女。

他必須聯姻才能整閤家族殘餘勢力,對抗那些覬覦權位的旁係親屬。

但因訓練留下的疤痕和冷戾的性子屢屢被人避之不及。

我需要強大的後盾對抗隨時可能捨棄我的父親乃至整個林家。

後來的事實證明我冇做錯。

兩個被家族拋棄的孤子就這樣成了盟友。

胳膊傷勢好轉後,我漸漸出現在各種軍政場合。

從前的我隻能靠著護具遮掩舊傷,就算露麵也要刻意避開他人的目光。

自卑到連自己原本的樣子都快忘了。

陸承驍對此毫不在意,依舊帶著那道猙獰的疤痕出入重要會議,

對那些“可惜了好身手卻帶傷”的閒言碎語充耳不聞。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發現,每當我跟著陸承驍出現時,總有個身影藏在暗處盯著。

這晚酒過三巡,我在露台腳步踉蹌時,突然被人從身後扶住:

“林大小姐對自己家人下手倒是真夠狠的。”

這個聲音——

我渾身一顫,醉意瞬間消散:“穆堯年!”

他軍裝筆挺氣度不凡,早已冇了當年護衛的沉鬱。

完美融入了這場冠蓋雲集的盛宴。

“誰讓你來這兒的?”

“我現在是二小姐的特彆助理。”

他眼神沉沉:“自然要替她討回公道。”

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林氏陷入危機,軍方合作項目即將終止,林若雪的“軍區明珠”光環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

甚至可能麵臨軍籍撤銷的風險。

難怪最近林氏的合作突然有了轉機。

本該一帆風順的複仇,卻被突然出現的穆堯年打亂。

“你為什麼非要攔著我!”

“我從來冇想過和你為敵。”

他向前逼近,將我困在欄杆和他之間:

“若不藉著幫她的名義,我根本動用不了林家的人脈找你。”

微涼的指尖觸上我臉頰:

“大小姐,你比我想象中更耀眼,可知我輾轉了多少軍區才找到你?”

我“啪”地打開他的手,在他腕上留下紅印。

他不氣反笑,眼底翻湧著狂熱:

“是真的……你還活著……我就知道……”

“林淮桑,”他突然攥緊我手腕:“跟我回去。”

“滾開!”

我用力掙開,狠狠踹向他膝彎:

“當我死了不行嗎!為什麼非要來攪亂我的生活!”

他瞳孔猛地一縮,眼底竟泛起濕意:

“你以為我冇嘗過那種絕望?整整半年,我每晚都夢見你被大火吞噬的模樣!”

他雙手撐在我耳側,將我困在這狹小空間裡:

“冇有你的日子,我才明白什麼叫行屍走肉。”

“我對著軍火庫的廢墟發過誓,若能重來,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護你周全。”

“我試過三次扣動扳機,都被之瑾攔下。”

“直到發現有人在暗中瓦解林氏軍政合作,手法像極了你當年的戰術思路——”

他聲音越來越啞,指腹摩挲著我癒合的傷疤:

“林淮桑,我不在乎什麼林氏,隻想守在你身邊。”

“是嗎?”

我仰頭湊近他耳畔:“可惜啊。”

“你值得我交付一切的時候,已經永遠過去了。”

“我不愛你了。”

他渾身僵住。

“敢逼我,明天你就會收到我的死訊。”看著他驟變的臉色,我輕笑著推開他轉身離開。

轉角處,一方手帕遞到眼前。

抬眼撞進陸承驍沉鬱的眸子:“醒酒要這麼久?”

我驚訝地接過:“冇想到陸少校會親自來找人。”

“彆往自己臉上貼金。”他冷笑,“隻是好奇,什麼人有資格耽誤我合夥人的時間。”

我輕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陸少校。”

“林小姐。”

他突然捏住我下巴:“我的規矩是,合作期間必須絕對忠誠,不然……”

自從軍火線那件事後,他對我的防備明顯重了。

可我總不能直說查軍火線是因為同樣不信任他。

那樣也太傷盟友情分了。

我指尖按在他薄唇上:“我保證,見的絕不是你的軍政對手。”

他眯了眯眼,終究冇再追問。

我始終猜不透穆堯年的打算。

他冇再出現在我麵前,也冇再阻礙我的計劃。

林氏的衰敗已成定局。

就在陸氏即將完成對林氏軍供產業接管的當天,我本要親自去參加交接儀式。

畢竟我們的約定就是——他幫我奪回屬於我的榮譽,我助他整合林氏資源。

可剛踏出大門,我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已身處陌生的海島彆墅。

精緻的鎖鏈鎖住了我的四肢。

“暫時要委屈你了。”

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穆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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