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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卿不見兩百年 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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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起最後一次聽到的,關於她原身的訊息。

彼時是宴漓第三次醒來,身份是一所寺廟裡的灑掃和尚,她從兩位路過借宿的小仙長言談中,知曉了“宴漓”已判出青雲門,成了妖後。

當時她心中的驚訝與此刻相比也差不了多少,然驚訝之餘又生出幾分擔憂來。

“宴漓”因心思奇絕,創造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物,向來備受仙門中人的推崇。而“叛出宗門成為妖後”就足以導致這些推崇變味,變成無儘的謾罵和討伐。

如今她竟真的死了......

宴漓垂眼掩住眼底的複雜情緒,定了定心神後,輕聲道:“關於那具女屍你還知道什麼,一併說來。”

長舌鬼偷覷了她一眼,暗自思量著這個“一併”,皺著眉頭回想了半晌後才道:“那具女屍是在前天傍晚被......被人裹著草蓆扔到亂葬崗來的,然昨夜有一個追著花妖到這的仙長,收花妖時正巧發現了那具女屍,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後就把她帶走了。”

“那仙長可有說什麼?”

長舌鬼搖了搖頭:“冇有。”

宴漓凝然思忖,莫不是那個仙長認出了那具女屍的身份,纔將她帶走的?

見她沉吟不語,長舌鬼就哭喪著臉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吧,其他的我是真的不知......”

“不,你還知道一件事——”宴漓出言打斷他的哀求,凜冽如雪的目光冷冷地盯著他:“拋屍人的身份。”

長舌鬼怔住,目光微閃。

“你方纔說到被人拋屍時,言語神色間全是異常,要麼是你認識拋屍人,要麼就是拋屍人過於奇怪,讓你提到他時也變得怪異。”

宴漓頓了片刻,繼而說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問完話後就會殺了你,所以你想留張底牌保鬼命,但你現在的處境......隻能選擇相信我。”

長舌鬼抿緊了唇,一張鬼臉被月色映襯得越發青白,最後閉上眼仿若認命似的深吸了一口氣,無力道:“拋屍的人是醉生樓裡的一個老龜奴,他瘸了條腿年紀又大,幾乎每個月都會來亂葬崗......扔屍體。”

宴漓眉尖緊蹙,這醉生樓做的什麼生意,竟敢如此囂張,視人命律法於不顧。

“醉生樓雖然開在江陵縣,但聽說它背後的東家權勢滔天,是金陵的高官。”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長舌鬼出言解釋道:“因此那老鴇行事肆無忌憚,樓裡逼良為娼,欺辱虐待娼妓的事情就如家常便飯一樣平常,死的人自然就多了。”

“醉生樓......”宴漓杏眼瞪得圓溜,驚訝道:“是一家青樓?”

長舌鬼點了點頭,又囁嚅道:“我知道的都說了......你......”

宴漓自然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壓住心裡那片又快掀過頭頂去的驚濤駭浪,想替他解開緊緊綁在身上的舌頭,眼睛轉了幾圈卻冇找到下手之處。

“你等等——”她轉身朝謝尾生走去,與他僅隔兩步之遙時,停下腳步道:“把他放了吧。”

謝尾生依舊是一副靜默無言的傀儡樣,隻見他麵無表情地抬手一揮,長舌鬼身上的無形枷鎖好似被瞬間解開,原本捆住自己的長舌也迅速縮短,垂在身前。

宴漓見他恢複自由,也不再停留,將謝尾生收進血契珠後,便朝山下走去。

長舌鬼眼底劃過一絲不可置信,原以為自己今夜會跟生前替人辦事卻被滅口的下場一樣,可這女子竟真的遵守約定放了自己。

他飄在空中,看著宴漓的身影漸漸隱在濃濃夜色中,思量半晌後,還是開口說道:“你召來的這個陰鬼,實力雖強,但鬼體無魂,血契難立,恐被反噬......”

更深月冷,四周樹影重重疊疊,長舌鬼的聲音隨著陰風散去。

宴漓藉著慘白月色,終於尋到來時的崎嶇小路,她提起裙襬避開路邊叢生的草木,步履輕盈,蔥白的指尖不停磨砂著血契珠,眼中掠過一抹深思。

鬼體無魂麼......

謝尾生現下宛如一個提線木偶般唯命是從的模樣,確實很像靈魂離體的無魂鬼。但像謝尾生這般修為高深的仙長,除非靈魂被很強大的陣法困住了,否則靈魂都會自動歸體。

這兩百年間,謝尾生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有“宴漓”,她明明有仙門術法和妖後身份,怎麼會死在醉生樓裡?

忽然間,身側靜謐的山林裡,傳來一陣樹葉漱漱作響的聲音。

宴漓動作一頓,迅速將血契珠收入懷中,隨即側身躲進小徑旁的一簇矮樹叢中。緊接著山林裡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隻見一道白色纖細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迎麵跑來,還不時地回頭望向身後的山林,彷彿在懼怕著什麼。

片刻後,白衣女子已經跑到了宴漓身側的小徑上,卻因回頭張望,冇有注意到腳前方的斜坡,即將失足跌落之際,宴漓迅速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往後一拉,順勢將她按在地上。

白衣女子被嚇得驚撥出聲,宴漓忙抬手捂住她的嘴,低喝道:“彆叫!”

白衣女子睜大了眸子,半晌,輕輕點頭。

見狀,宴漓鬆開了手,隨即右腕一橫,將金釵抵上女子的脖頸,低聲問道:“你是何人?怎會大半夜在山林中奔逃?”

白衣女子唇色褪儘,薄汗涔涔,幾絡青絲黏貼在額前,卻絲毫不減容顏的嫵媚清麗,反倒多添了幾分柔弱的風情。

她望著宴漓的眼睛,哽咽道:“我......我叫心柔,是醉生樓裡的歌伎,今日出城陪客......陪客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劫路,他們把我抓回山寨......我是趁著他們睡著......夜裡偷偷逃出來的......”

醉生樓?

宴漓不免在心中驚歎起這個巧合來,剛在山下問出醉生樓的事,下山途中就遇上了一個醉生樓的歌伎。

思忖間,身側的山林間隱約亮起點點火光,如一張無形的密網向她們快速鋪來。

“那些就是來追你的山匪?”

聞言,心柔偏頭看去,臉上血色頃刻全無,顧不上脖間的金釵連忙掙紮起來:“他們來了......”

宴漓怕金釵誤傷她,隻得收了金釵,緊緊按住她,低聲道:“我可以幫你逃出去,但你回醉生樓後,得幫我打聽一些訊息,如何?”

心柔一怔,隨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連連點頭,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清淚。

宴漓撤手將她拉起來,側身不露痕跡地從懷裡摸出血契珠,輕聲吩咐了一句,隨即一道幾乎快到看不見的黑影閃進林間有火光的地方。

幾道驚呼聲乍起。

“走吧。”

心柔看了一眼林間不斷隱冇的火光,兩彎細細的黛眉蹙起,最終還是緊抿著唇將疑問嚥下,快步跟上月色下的少女。

“醉生樓裡是不是有一個瘸了腿,還上了年紀的老龜奴?”

宴漓驟然出聲,音色清冽如玉石相擊,讓人覺得靈台清淨。

心柔一怔,不明白眼前的女子為什麼突然問起樓裡的龜奴,卻還是如實答道:“有,他叫柴老三,聽說以前是個樵夫,因為救過楊媽媽一命,才被特許來樓裡當龜奴的。”

宴漓停下腳步轉過身,從袖間拿出還在昏睡中的絹人遞給她,問道:“那你在樓裡,可有見過一個跟她長得很像的女子?”

心柔接過它,藉著月色湊近仔細端詳了一會後,搖了搖頭:“冇有,但是——”

她頓了頓,有些許遲疑道:“我上個月去江府給一位姨娘慶生時,不小心迷路進了一處竹院,在那好像見過這個絹人。”

宴漓聞言微楞,絹人是同那具屍體一起被醉生樓老龜奴拋的屍,心柔若是在樓裡見過絹人也不足為奇,可怎麼會是在江府裡?

江府?

她心中微微一動,蹙眉問道:“哪個江府?”

心柔頓了頓,不解反問道:“江陵縣不是隻有一個江府嗎?”

宴漓瞳孔微微一震,隻有一個江府的話,那不就是她附身的江小姐的家麼。

——

桃花彆院內。

古樸清雅的房間裡紗幔低垂,水霧如雲煙般瀰漫開來,被從芙蓉紋路窗欞透進來的晨光穿透,宛如仙境般迷離。

此時正值巳時,一夜未眠的宴漓斜倚在浴桶的邊沿上昏昏欲睡,肌膚如玉泛起淡淡的紅暈,宛若桃花初綻,雲鬢如絲糅雜在水中。

珠簾輕搖,宛如玉石落盤,脆生生地在屋內響起。

侍女子衿掀開珠簾走進來,在紗幔外恭恭敬敬地回稟道:“小姐,昏倒在彆院門口的那位姑娘已經醒了,子佩在照料著。”

聞言,宴漓唇邊掀起一抹淺笑,緩緩睜開眼睛。

子衿口中昏倒的姑娘便是心柔。

宴漓帶著心柔偷偷回到彆院附近時,已近卯時,夜色未褪,晨光微熹。

她自然不能直接將心柔帶回彆院裡,從而暴露自己一夜未歸之事。而且她來桃花彆院才三天,想要回江府查絹人之事,總得找一個適合的回城理由,便吩咐心柔演上這麼一齣戲。

宴漓帶著倦意應了一聲,估摸著沐浴了快一炷香的功夫,脖子上殘留的長舌鬼舌頭的濕滑黏膩感也儘數消退,便從木桶中起身,浮在水麵上的桃花瓣微微盪漾開來,水細如絲順著她如玉般的肌膚滑落。

長髮披肩,羅裳輕覆,遮掩住她綽約的身姿。

宴漓掀開紗幔,對子衿交代道:“好好照顧那位姑娘,讓她在彆院裡安心住著。”

子衿稚嫩的臉上露出猶豫之色,思量半晌後,還是將心柔遭遇山匪之事說了出來。

“城外竟有山匪?”宴漓佯裝驚訝又緊張地問道。

“根據心柔姑孃的說法,她是在附近的山林中甩開山匪的。”子衿頓了頓,語氣不自覺沉了幾分:“奴婢擔心那群山匪終會找到彆院來,彆院裡的侍衛隻有七八個,根本擋不住那群凶狠的山匪......小姐不如先回城裡去,等縣衙派人剿了匪後,再來彆院散心賞花。”

“也可,去收拾東西回城吧。”

宴漓惋惜的語氣中夾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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