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餓死炕上,不如進山喂狼 第71章 媳婦麵前,初戀登門
黑石頭。
三個字,從一個四歲孩子的嘴裡說出來,卻像一塊沉甸甸的礦石,砸在了沐添丁的心上。
他看著兒子那雙清澈又篤定的眼睛,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這太荒謬了。
一個四歲的孩子,懂什麼地質圖?懂什麼礦脈走向?
勘探隊花了幾個月,鑽了十幾個孔,結論是板上釘釘的廢石區。全是堅硬無比的花崗岩,彆說鐵,連根鐵鏽都找不到。
“曉峰,彆胡說。”沐添丁的聲音有些乾。
他想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童言無忌的玩笑。
可沐曉峰沒有笑,也沒有鬨。他隻是固執地看著自己的爹,小小的手指依然點在那個角落,甚至又用力碾了碾。
“就是這裡。有好多,好多的黑石頭。”
那份與年齡不符的認真,讓沐添丁心頭一震。
他想起了曉峰的與眾不同。這孩子從小就安靜,不像彆的孩子追逐打鬨,就喜歡盯著石頭看。村口的,河邊的,礦上拉下來的,他能搬個小板凳看上半天。
難道……
一個瘋狂的念頭冒了出來,又被他自己迅速掐滅。
不可能。這世上哪有這種事。
他把曉峰抱了起來,在他肉乎乎的臉上親了一口。“好了好了,爹知道了。咱們回家吃飯,你娘燉了雞湯。”
他抱著兒子走出辦公室,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張地圖。那個被圈起來的廢石區,像一個無聲的嘲諷。
晚飯桌上,沐添丁有些心不在焉。
杏花給他夾了一筷子雞肉,“咋了?又愁礦上的事?”
“淺層的礦快挖完了,得往深處想辦法。”沐添丁含糊地應著,扒了一口飯。
“爹,黑石頭。”坐在他腿上的曉峰,嘴裡嚼著飯,含混不清地又重複了一遍。
“吃你的飯!”沐添丁難得地沉下臉,嗬斥了一句。
曉峰被嚇了一跳,扁了扁嘴,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王秀蘭心疼壞了,連忙把小孫子抱過去,“你衝孩子發什麼火!多大的事啊!”
“他瞎胡鬨!”沐添丁有些煩躁地放下碗筷,“說廢石區裡有礦,這不是添亂嗎?”
“嗨,我還以為什麼事呢。”沐衛國嘬了口酒,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小孩子家家的,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了?聽他的,礦上不得亂了套。”
杏花也勸道:“就是,他一個小娃,哪分得清什麼石頭不石頭的。你彆往心裡去。”
道理是這個道理。
可沐添丁的腦子裡,卻總是回響著兒子那句“有好多,好多的黑石頭”。
一夜無話。
第二天,沐添丁黑著眼圈到了礦上。他把幾個信得過的老礦工叫到辦公室,卻絕口不提曉峰的事。
“老周,你帶幾個人,去西邊那片廢石區看看。”
老周愣了一下,“礦長,去那兒乾啥?全是花崗岩,硬得跟王八殼子似的,炸藥都崩不了多少。”
“讓你們去就去。”沐添丁點了根煙,煙霧繚繞,“彆大張旗鼓,就你們幾個。隨便鑽幾個淺眼,看看底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不是白費工夫嗎……”老周小聲嘀咕。
“讓你去你就去,工錢照算,另外每人多加五塊錢的補助!”沐添丁不耐煩地揮揮手。
一聽有錢拿,老周也不再多話,點頭哈腰地出去了。
沐添丁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裡自嘲地笑笑。
瘋了,自己真是瘋了。竟然會相信一個四歲孩子的話,拿礦上的錢去打水漂。
這件事,就像一顆投進水裡的小石子,沐添丁自己都快忘了。礦上每天上千件事等著他處理,他沒工夫去想一個荒唐的念頭。
三天後,一封信從縣裡郵局轉到了村裡。
信封上的字跡清秀雋永,地址寫的是沐家村,沐添丁收。
送信的郵遞員把信交給杏花時,還多看了兩眼,笑著說:“添丁現在可是名人了,上海都有人給他寫信。”
杏花接過信,心裡也有些好奇。
晚上沐添丁回來,杏花把信遞給他。“上海來的,誰啊?”
沐添丁看到信封的一瞬間,拿煙的手就那麼停在了半空中。
這個字跡……
他太熟悉了。
拆信封的手,竟然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信紙上,熟悉的墨香傳來。
“添丁,見字如晤。多年未見,不知近況如何……”
是蘇婉。
信裡說,她現在是上海一所大學的老師,已經結婚,有了一個女兒。這次是趁著暑假,回幾十裡外的老家探親,聽說了沐家村翻天覆地的變化,也聽說了他的事,想過來看看。
沐添丁拿著那張薄薄的信紙,看了很久。
辦公室的燈光下,他的臉龐忽明忽暗。
當年的知青點,昏黃的煤油燈,她教自己認字的模樣,一幕幕在眼前閃過。後來,她回城,他留下。他們像是兩條短暫交彙的線,奔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了。
“誰啊?”杏花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她一直在旁邊看著,沒作聲。
“一個……老朋友。”沐添丁把信紙疊好,放回信封裡,“以前的知青,教過我認字。”
他解釋得很坦然。
杏花“哦”了一聲,低頭繼續納著鞋底,一針一線,很是認真。“上海來的文化人,是貴客。人傢什麼時候來?得好好招待。”
“信上說,就這週末。”
“那得準備準備了。我去跟娘說一聲,讓她週末多殺隻雞。”杏花說得自然,彷彿隻是在安排一頓普通的待客飯。
沐添丁看著自己的妻子。她不是多有文化的女人,卻有著最樸素的通透和大氣。
他心裡那點莫名的波瀾,瞬間就平複了。
是啊,都過去了。
人家現在是大學老師,有自己的家庭。自己也是有兒有女,一村之長。他們都過上了各自的好日子,見個麵,敘敘舊,再正常不過。
週六這天,一輛綠色的北京吉普開進了沐家村,在村口停下。
這可比鄉長的伏爾加還稀罕,村裡人都圍過來看熱鬨。
車門開啟,一個穿著淡藍色連衣裙的女人下了車。她燙著整齊的卷發,腳上是一雙乾淨的白色皮涼鞋,跟這個塵土飛揚的村子格格不入。
沐添丁早早等在了村口。
四目相對,兩人都笑了。
“蘇老師。”沐添丁先開了口。
“你還叫我蘇老師?”蘇婉的笑容裡帶著一絲感慨,“添丁,你可真沒怎麼變。”
嘴上說著沒變,可她心裡清楚,他變了。
眼前的男人,比記憶中更加挺拔,也更加黝黑。常年的風吹日曬和操勞,讓他的輪廓變得堅毅,舉手投足間,是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和威嚴。
這是時間的饋贈,也是生活的磨礪。
“快,家裡坐。”沐添丁引著她往村裡走。
杏花抱著曉峰,領著遠航,也迎了出來。
“杏花,蘇婉回來啦。”
“蘇老師好。”杏花笑著打招呼,不卑不亢。
“你好。”蘇婉看著杏花,又看了看她懷裡安靜的孩子,和旁邊那個上躥下跳、滿眼好奇的大男孩,由衷地笑了。“你的孩子,真好。”
沐添丁家裡,王秀蘭已經擺好了一桌子菜。
飯桌上,沒有預想中的尷尬。蘇婉很健談,聊著上海的趣聞,聊著大學裡的新鮮事。沐添丁偶爾插幾句,杏花和王秀蘭就在一旁笑嗬嗬地聽著,不住地給她夾菜。
吃過飯,沐添丁帶著蘇婉在村裡走走。
看著一排排嶄新的紅磚瓦房,看著在村裡水泥路上奔跑嬉笑的孩子,蘇婉的眼裡滿是驚歎。
“我聽人說你帶著鄉親們發家致富了,沒想到是這樣的景象。添丁,你真厲害。”
他們走到礦場邊上。
巨大的機器轟鳴著,卡車排著長隊,工人們的號子聲震天響。這一切,都充滿了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
蘇婉站在高處,望著這片火熱的土地,長長地舒了口氣。
“添丁,你真厲害,把日子過成了這樣。”她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語氣裡全是真誠的讚歎和欣慰。
沐添丁笑了笑,遞給她一瓶汽水。“跟你的日子比不了。你是教書育人的大學老師,我是個挖石頭的泥腿子。”
“怎麼會。”蘇婉搖搖頭,“你讓這麼多人過上了好日子,比我們在課堂上講一百遍大道理都有用。”
兩人像老朋友一樣聊著天,聊著各自的生活,聊著孩子的趣事。
當年的那點朦朧情愫,早已被時間衝刷得乾乾淨淨,隻剩下老友重逢的坦然和溫暖。
就在這時,遠處一個人影連滾帶爬地朝這邊跑來。
是老周。
沐添丁皺了皺眉,這老家夥,怎麼這副德行?在貴客麵前,太丟人了。
“礦長!礦長!”老周的聲音帶著哭腔,上氣不接下氣。
“嚷嚷什麼!天塌下來了?”沐添丁喝道。
老周跑到跟前,也顧不上旁邊的蘇婉,一把抓住沐添丁的胳膊,激動得渾身發抖。
“礦長……”他喘著粗氣,另一隻手顫巍巍地舉到沐添丁麵前。
他的手裡,攥著一塊黑乎乎的石頭。
“那個……那個廢石區……”
老周激動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隻是把那塊石頭死死地往沐添丁手裡塞。
“挖……挖出來了!真的挖出來了!”
石頭入手,沉甸甸的。
沐添丁低頭一看,那粗糙的斷麵上,布滿了深沉的、帶著金屬光澤的紋理。
是富鐵礦!而且是品位極高的一等富鐵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