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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餓死炕上,不如進山喂狼 第5章 剛吃上肉就有人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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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

沐添丁是被一陣寒風凍醒的。

他睜開眼,屋子裡靜悄悄的,娘和弟妹都還在睡。

可他心裡卻咯噔一下。

不對勁。

空氣裡,飄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味道。

是熏兔的肉香。

儘管他已經把熏兔埋進了土裡,但那股霸道的香味,經過一夜的發酵,還是從泥土的縫隙裡絲絲縷縷地鑽了出來,頑固地盤踞在自家這小小的院落上空。

在食物匱乏的年代,肉香,就是最原始的訊號。

它代表著富足,也代表著……危險。

果然,院子外麵很快就有了動靜。

先是鄰居家的王大嬸,端著個破桶準備去井邊,走到沐家門口時,鼻子用力抽動了幾下。

“什麼味兒……這麼香?”

她自言自語,腳步都慢了下來,伸長脖子往院裡瞅。

院牆是破的,根本擋不住什麼。

很快,第二個、第三個人被吸引了過來。

早起上工的村民們,三三兩兩地聚在沐家門口,交頭接耳。

“是肉!絕對是肉味!”一個瘦得脫了相的男人肯定地說,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沐家?他們家哪來的肉吃?昨天不還快餓死了嗎?”

“誰知道呢?難道是沐衛國那老實疙瘩轉性了,敢進山了?”

“不可能!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那山裡有狼!”

議論聲越來越大,帶著毫不掩飾的嫉妒和揣測。

窮山惡水,人心也是一樣。

見不得彆人比自己好,尤其見不得一戶快餓死的人家,突然飄出肉香。

沐添丁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

外麵圍著的人越來越多,一張張菜色的臉上,全是貪婪和疑惑。

麻煩來了。

他心裡一沉。

就在這時,人群忽然騷動起來,自動分開一條道。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軍裝,胳膊上戴著紅袖章的年輕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是劉紅兵。

村裡的民兵,也是最愛“抓典型”、“抓思想”的積極分子。

仗著自己讀過兩年書,又跟公社的乾部有點親戚關係,在村裡向來橫著走。

“都聚在這乾什麼?不用上工了?”劉紅兵嗬斥著人群,一副領導派頭。

有人立刻湊上去,諂媚地指著沐家的院子。

“紅兵,你來得正好!沐家不對勁,他們家在偷吃肉!”

“對!這年頭,哪來的肉?肯定不是正道來的!”

劉紅兵的眼睛瞬間亮了。

抓到典型了!

他幾步衝到沐家破舊的木門前,抬腳就踹。

“砰!”

木門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沐添丁!滾出來!”

劉紅兵的叫囂傳遍了整個院子。

屋裡,王秀蘭和兩個孩子都被驚醒了,臉上滿是恐懼。

沐添丁對他們做了一個“彆出聲”的手勢,然後深吸一口氣,拉開了門。

他站在門口,身形雖然單薄,卻把身後的家人擋得嚴嚴實實。

“大清早的,喊什麼?”

劉紅兵見他出來,氣焰更盛,用手指著他鼻子。

“喊什麼?沐添丁,你長本事了啊!老實交代,是不是偷偷進山打獵,搞資本主義投機倒把!”

這話一出,周圍的村民們都倒吸一口涼氣。

投機倒把,這可是個大罪名。

沐添丁卻很平靜。

他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也想好了說辭。

“劉紅兵,說話要講證據。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證據?”劉紅兵冷笑一聲,指著空氣裡還沒散儘的香味,“這滿院子的肉味就是證據!你還敢狡辯?”

沐添丁攤了攤手。

“我沒狡辯。我家的確有肉,不過,不是打的。”

他頓了頓,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周圍的人都聽清楚。

“是我昨天在山腳下撿的。一隻兔子,被凍死在雪地裡了。撿死物,不算投機倒把。”

這個說法,合情合理。

這個年代,雖然禁止私人打獵,但撿拾一些山裡的東西,隻要不是太過火,隊裡一般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劉紅兵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周圍的村民也議論紛紛。

“撿的?運氣這麼好?”

“不好說,萬一真是呢?”

劉紅兵臉上掛不住了,他就是想借題發揮,找沐家的麻煩。

“撿的?你說是撿的就是撿的?誰給你作證?”

他蠻橫地說道。

“我必須進去搜查!看看你是不是還藏了彆的東西!萬一你私藏獵槍弓箭呢!”

說著,他就要往裡闖。

沐添丁站在原地沒動,擋住了他的去路。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劉紅兵仗著自己年輕力壯,伸手就要推開沐添丁。

就在這時,一道沉默的身影,從沐添丁身後走了出來,站定在門檻前。

是沐衛國。

他什麼話也沒說,就那麼靜靜地站著。

他穿著破舊的棉襖,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滿是風霜的刻痕。

可他往那裡一站,就好像一座山。

一座沉默的,即將噴發的火山。

劉紅兵的動作停住了。

他看著沐衛國,這個平日裡在村裡悶聲不響,誰都能踩一腳的老實人,今天卻有些不一樣。

沐衛國沒有看他,隻是垂著眼,整個人像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頭。

可就是這塊石頭,擋住了劉紅兵的路,讓他心裡莫名發怵。

“你……你想乾什麼?”劉紅兵色厲內荏地喊道,“沐衛國,我警告你,你這是妨礙公務!你想造反嗎?”

沐衛國還是不說話。

他隻是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頭。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渾濁,麻木,卻又在最深處,藏著一星幽幽的火。

被生活壓垮了半輩子的男人,在家人受到威脅的這一刻,終於挺直了那彎曲的脊梁。

僵持。

死一樣的僵持。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大清早的,都堵在人家門口乾什麼!?”

是生產隊的張隊長。

張隊長五十多歲,在村裡威望很高,為人也還算公道。

他撥開人群走進來,看了一眼這架勢,就猜到了七八分。

“隊長,你來得正好!”劉紅兵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告狀,“沐傢俬自搞資本主義,被我抓住了,他們還想暴力抗法!”

張隊長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門口的沐家父子。

他走到院子前,聞了聞空氣裡的味道。

“什麼資本主義,不就是一點肉味嗎?”

張隊長皺著眉。

“添丁,怎麼回事?”

沐添丁把剛才的說辭又重複了一遍。

“隊長,就是雪地裡撿了隻凍死的兔子,尋思著給家裡弟妹補補。真不是打的。”

張隊長點點頭,看向劉紅兵。

“聽見了?人家是撿的。一隻兔子而已,值得你這麼大張旗鼓?現在是春耕要緊,還是你抓“典型”要緊?”

他的話很不客氣。

“全村人都勒緊褲腰帶呢,彆為這點小事耽誤了正事。都散了,散了!”

張隊長揮了揮手,開始驅散人群。

村民們見沒熱鬨可看,隊長又發了話,便三三兩兩地散去了。

劉紅兵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他被隊長當眾訓斥,丟了麵子,心裡恨得牙癢癢。

他惡狠狠地瞪了沐添丁一眼。

“算你走運!”

說完,他纔不甘不願地轉身離開。

一場風波,似乎就這麼平息了。

沐添丁鬆了口氣,轉身想跟爹說句話。

可他一回頭,卻愣住了。

他看到,沐衛國那寬大的破棉襖下擺裡,露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把鐮刀的木柄。

正是昨晚,他爹在月光下,一下一下,磨了半宿的那把舊鐮刀。

刀身被塞在褲腰裡,隻露出一個不起眼的柄。

可沐添丁卻覺得,那截木柄,比劉紅兵的紅袖章,要懾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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