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餓死炕上，不如進山喂狼 第108章 另辟蹊徑，城裡來的大客戶
省城，對於沐家村的人來說，是一個遙遠而模糊的概念。那是一個隻在廣播裡、報紙上出現過的地方，代表著高樓、汽車和數不清的城裡人。
當沐添丁說出“去省城”三個字時，林杏花和張二奎都愣住了。
“去省城？”張二奎撓了撓頭，一臉困惑，“添丁哥，咱們去那兒乾啥？咱們在省城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啊。”
“就是因為不認識，所以纔要去。”沐添丁的眼神裡透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然，“楊副縣長能在咱們縣裡一手遮天，但他管不到省城去！咱們的雞好不好，得讓識貨的人來評判！”
林杏花瞬間明白了沐添丁的意圖。她不再多問，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馬上去準備！”
她心裡清楚，這是他們目前唯一的出路，也是風險最大的一條路。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大城市推銷產品，成與不成都很難說。但她相信沐添丁，無條件地相信。
當晚，林杏花精心挑選了兩隻最大最壯的公雞，宰殺後收拾得乾乾淨淨。一隻用荷葉包好，準備帶生鮮的過去；另一隻，則按照沐添丁的吩咐，用最簡單的辦法，清水加幾片薑，燉了一鍋原汁原味的雞湯，然後把雞肉和雞湯分彆裝在兩個大號的軍用搪瓷水壺裡，用棉布包得嚴嚴實實，確保第二天到省城還是溫的。
第二天，天還沒亮，整個沐家村還在沉睡中，沐添丁就已經出發了。
他騎著張二奎借來的二八大杠自行車，車後座上綁著一個大包裹，裡麵是那隻生雞和兩水壺的雞肉雞湯。晨曦的微光照亮了崎嶇的山路，他蹬著車，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從村裡到縣城，再從縣城坐長途汽車到省城，一路顛簸。等沐添丁抵達省城汽車站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省城的繁華，讓他這個第一次進城的農村青年感到了巨大的衝擊。寬闊的馬路上，跑著他叫不出名字的各種小汽車和公交車；街道兩旁，是高大的樓房和琳琅滿目的商店；來來往往的人群，穿著時髦的衣服，臉上帶著自信從容的表情。
沐添丁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侷促和緊張。他扶了扶車後座上的包裹，那裡裝著全村人的希望。
他沒有時間去欣賞省城的風景。按照計劃，他直奔省政府招待所。
他選擇這裡，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省政府招待所，是省裡最高規格的接待單位，在這裡出入的，非富即貴，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這裡的廚師，見過的山珍海味數不勝數，嘴巴最刁，也最識貨。隻要能打動他們，就等於敲開了省城最高階的市場。
然而，現實遠比想象的要殘酷。
他剛走到招待所氣派的大門口，就被兩個站得筆直的門衛給攔住了。
“同誌，你找誰？”門衛看著他一身風塵仆仆的打扮，以及自行車後座那個不倫不類的大包裹，眼神裡充滿了警惕。
“同誌你好，我想找一下你們這裡的采購科或者後廚的負責人。”沐添丁儘量讓自己的笑容顯得真誠。
“找采購？你有介紹信嗎？”門衛上下打量著他。
“我……我沒有介紹信。我是來推銷我們村的特產的。”沐添丁說著，就想去解後座的包裹。
“停停停！”門衛立刻製止了他，“這裡是省政府招待所，不是菜市場！沒有介紹信，沒有預約，誰都不能進！你趕緊走吧！”
門衛的態度很堅決，根本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
沐添丁碰了一鼻子灰，但他沒有氣餒。他又去了省城最有名的幾家大飯店，比如“春江飯店”、“百味樓”，無一例外，全都被拒之門外。那些地方的門衛，比省政府招待所的還要牛氣，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要飯的，連話都懶得跟他說一句。
一下午的時間，沐添丁騎著車在省城的大街小巷裡轉悠，水壺裡的雞湯還溫著，他的心卻一點點變涼。
他坐在路邊的石凳上，看著車來車往，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他想得太簡單了。在這樣一個龐大而陌生的城市裡，他就像一粒沙子，渺小得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難道，真的要失敗了嗎？
他摸了摸懷裡，那裡有省委李明書記給的紙條。要不要打這個電話？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這點小事，怎麼能去麻煩李書記？如果連銷路都搞不定，自己還談什麼帶領全村致富？這張底牌，必須用在最關鍵的時刻。
他擰開水壺，喝了一口雞湯。鮮美的味道在口中彌漫開來，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不行！不能放棄！
他想起了挖井的那天晚上，在堅硬的岩石麵前，大家也都以為絕望了，但最後不還是挖出水來了嗎？
世界上沒有走不通的路，隻有想不通的人！
沐添丁站起身，重新跨上自行車。他決定換個思路。既然這些大飯店的門難進，那他就先進人！他不信找不到一個願意聽他說話的人。
他再次來到春江飯店的後門。這裡是卸貨和員工進出的地方。他沒有上前，隻是把車停在不遠處，靜靜地觀察。
下午四點多，後廚開始忙碌起來。穿著白色工作服的廚師和幫工們，進進出出。
沐添丁的目標，是那些看起來有一定地位的廚師。很快，一個身材微胖、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穿著一身乾淨的廚師服，袖子挽得高高的，不時地對周圍的年輕幫工指點著什麼，很有氣派，一看就是個“大勺”。
機會來了！
那個胖廚師指點完工作，走到後門外，掏出一根煙點上，似乎是出來透透氣。
沐添丁立刻推著車走了過去。
“師傅，跟您打聽個事。”沐添丁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
胖廚師斜了他一眼，沒說話，隻是吸了口煙。
“師傅，您是這裡的大廚吧？我看您這氣派就不一般！”沐添丁先送上了一頂高帽。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胖廚師聽了這話，臉色緩和了一些，吐了個煙圈：“有事說事。”
“師傅，我是鄉下來的，我們村自己養了一批雞，跟市麵上的肉雞不一樣，是在山裡放養的，吃蟲子青草長大的。肉質特彆香！”沐添丁說著，手腳麻利地解開包裹，把那隻收拾乾淨的生雞遞了過去，“您是行家，您給瞧瞧，我這雞怎麼樣？”
胖廚師本來一臉不耐煩，但當他看到沐添丁遞過來的那隻雞時，眼神卻微微一凝。
作為跟禽類打了半輩子交道的大廚，他一眼就看出了這隻雞的不凡。雞皮是天然的淡黃色，而不是飼料催出來的慘白。皮下的脂肪分佈均勻，薄薄的一層。雞腿修長而結實，充滿了爆發力。這絕對是一隻運動量充足的好雞！
“看著還行。”胖廚師不動聲色地評價了一句，但眼神裡的欣賞卻藏不住。
沐添丁一看有門，趕緊趁熱打鐵，擰開另一個水壺的蓋子。一股濃鬱到極致的雞肉香味，瞬間飄散開來。
“師傅，這是我從家裡帶來的，就用清水燉的，您嘗嘗這味道！”
胖廚師的鼻子動了動，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這股香味，太純粹了！沒有任何多餘的調料味，就是雞肉本身最原始、最霸道的鮮香！他當了二十年廚子，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這麼正的雞肉味了。
他接過沐添丁遞過來的搪瓷碗，看著碗裡金黃透亮的雞湯和一絲絲紋理分明的雞肉，終於忍不住，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胸肉放進嘴裡。
隻嚼了一下，他的眼睛就瞪大了。
這雞胸肉，竟然一點都不柴！非但不柴，還充滿了彈性，越嚼越香，肉汁在口中迸發，鮮美無比！
他又喝了一口湯。那湯入口，彷彿一道暖流滑過喉嚨，鮮得眉毛都快掉下來了。
“好雞！這絕對是好雞！”胖廚師再也繃不住了，激動地一拍大腿，“小兄弟，你這雞，是從哪弄來的？”
沐添丁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師傅，這是我們村自己養的。我們那兒山好水好，養出來的雞味道就是不一樣。”沐添丁憨厚地笑著，“就是……就是我們第一次養，不知道該賣給誰。”
胖廚師看著沐添丁，又看了看手裡的雞湯，沉吟了片刻。他叫王大海，是春江飯店的行政總廚，在省城餐飲界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他一生追求的就是極致的食材，今天遇到的這隻雞，讓他有種發現寶藏的狂喜。
“小兄弟，你跟我來！”王大海把煙頭一扔，拉著沐添丁就往後廚走。
門口的保安看到總廚親自領人，屁都不敢放一個。
進了後廚，王大海把剩下的雞湯分給幾個灶上的師傅嘗。結果，所有嘗過的人，都跟王大海一樣，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王總廚，這雞絕了！”
“我做了三十年白切雞，就沒用過這麼好的料！”
王大海心裡有了底。他把沐添丁叫到自己的小辦公室，關上門。
“小兄弟，你這雞，還有多少？”
“第一批，大概一千隻，每隻都在四斤左右。”沐添丁如實回答。
“一千隻……”王大海眼睛更亮了，“價格怎麼說？”
“師傅，我也不懂省城的行情。您是行家，您給個公道價。”沐添丁把皮球踢了回去。
王大海欣賞地看了他一眼，這小夥子，看著憨厚，其實精明得很。
“這樣吧，”王大海伸出兩根手指，“兩塊錢一斤！你所有的雞，我全要了！”
兩塊錢一斤！
比縣食品公司出的八毛錢，高出了一倍還不止！
沐添丁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但他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
“不過，我有個條件。”王大海接著說，“你必須保證，以後你養的雞，隻能獨家供應給我們春江飯店！而且品質不能下降！”
“沒問題！”沐添丁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好！痛快！”王大海從抽屜裡拿出一份空白的采購合同和一支筆，“咱們現在就簽合同！我先付你一千塊錢定金！”
沐添丁握著筆，看著眼前的合同，手微微有些顫抖。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村的命運，將徹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