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餓死炕上,不如進山喂狼 第79章 先定規矩再發展!
電話那頭的話,像一盆冰水,從沐添丁的頭頂澆到腳底。
長白師範大學。
學生處。
沐天嬌的家屬。
每一個詞都精準地踩在他的心臟上,讓他呼吸一滯。
“我是。”他的喉嚨有些發乾,擠出兩個字。
“沐先生您好,是這樣的,沐天嬌同學在校期間,因為一些個人行為,嚴重違反了學校的紀律規定。我們希望家屬能儘快來學校一趟,配合我們處理後續事宜。”
女人的話術官方而冰冷,不帶一絲個人情感。
但正因如此,才更讓人心驚。
“她人呢?她出什麼事了?”沐添丁的聲音繃得很緊,他竭力控製著,不讓自己的恐慌泄露出來。
“沐同學目前人身安全沒有問題,正在學生處辦公室。具體情況,等您到了我們再詳談。您看您什麼時候方便過來?”
人沒事。
沐添丁心裡那根最緊的弦稍微鬆動了一絲,但緊接著,更深的疑惑和怒火湧了上來。
沒出事,為什麼會是學生處用這種口吻打電話?
“我馬上過去。”
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山間的風依舊吹拂,帶著鬆木的清香,但沐添丁卻再也感受不到半分愜意。剛剛還在腦海裡翻騰的宏偉藍圖,瞬間被衝刷得一乾二淨。
什麼林間木屋,什麼人參酒,什麼品牌,在妹妹可能出事這個念頭麵前,都變得無足輕重。
他轉身就往山下衝,腳步快得幾乎要飛起來。崎嶇的山路在他腳下如履平地,那些平時需要小心避開的碎石和樹根,此刻完全被他無視。
衝回廠房院子,他甚至來不及喘一口氣,直接撥通了沐德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
“添丁?地看好了?”沐德的聲音帶著一絲期待。
“老叔,計劃先停。”沐添丁打斷了他,“所有事都停下,等我信兒。”
電話那頭的沐德愣住了。“咋了?出啥事了?”
“天嬌在學校出事了,我得馬上去省城一趟。”
“天嬌?”沐德的聲調瞬間拔高,“那孩子咋了?嚴重不?”
“不清楚,學校讓家屬過去。”沐添丁一邊說,一邊快步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抓起桌上的錢包和鑰匙,“老叔,廠裡你和二奎先盯著。新專案的事,一個都彆動,等我回來再說。”
“哎,哎,好!你快去!錢夠不夠?我讓二奎給你送點過去?”
“不用,我這兒有。”
掛了電話,沐添丁一刻不停地衝出廠房,跳上那輛半舊的皮卡,發動機發出一聲轟鳴,捲起一陣塵土,朝著鎮上的客運站疾馳而去。
從鎮上到省城,要坐五個小時的長途大巴。
車廂裡混雜著各種氣味,搖搖晃晃。沐添丁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
綠色的山林,清澈的溪流,漸漸被灰色的建築和冒著煙的煙囪取代。
越靠近省城,天空的顏色就越是灰濛濛的,路邊的河流也開始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渾濁。他甚至看到一條河的岸邊,堆積著五顏六色的工業垃圾,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闖入他的腦海。
如果他的產業做大了,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為了擴建參田而砍伐林木,為了建造木屋而改變山體,遊客多了,垃圾也會多起來。他引以為傲的青山綠水,會不會在他親手打造的“繁榮”之下,也變得麵目全非?
這個想法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和心悸。
五個小時,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車到站,沐添丁立刻打了一輛車,直奔長白師範大學。
在學生處辦公室,他見到了打電話的那個女人,還有一個戴著眼鏡,神態嚴肅的中年男人,桌上的名牌寫著:學生處副主任,王建國。
“王主任。”沐添丁開門見山。
王建國推了推眼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指了指對麵的椅子。“你就是沐天嬌的哥哥?坐吧。”
沐添丁沒有坐,他就那麼站著,給對方施加著無形的壓力。“我妹妹人呢?”
“年輕人,不要急。”王建國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妹妹,膽子很大啊。在學校裡公然組織同學,去圍堵市重點扶持的企業,造成了非常惡劣的社會影響。你知道這事的性質有多嚴重嗎?”
沐添丁的心沉了下去。
圍堵企業?
天嬌那丫頭,文文靜靜的,怎麼會乾這種事?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王建國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現在的年輕人,讀了幾天書,就自以為是,總想搞個大新聞。被網上那些不負責任的言論一煽動,就覺得自己是救世主了。”
他頓了頓,拿起桌上的一個資料夾,摔在沐添丁麵前。
“你自己看。這是她們自己印的傳單,說人家‘長盛化工’排汙,汙染了東郊的飲用水源。沒有證據,全憑猜測,就敢去堵人家的大門,還跟保安發生了衝突。要不是我們學校出麵,現在她就不是在辦公室,而是在派出所了!”
沐添丁拿起那張粗糙的傳單,上麵的標題觸目驚心。
“救救母親河!抵製毒工廠!”
他的手微微一顫。
“學校的意見是,你把她帶回去,好好教育一下。讓她寫一份深刻的檢查,公開道歉。這件事,我們壓下來,不記入檔案。不然,就隻能按照校規,給予開除學籍處理。”王建國下了最後通牒。
開除學籍。
這四個字,像四把重錘,狠狠砸在沐添丁的心上。
他供妹妹讀大學,就是希望她能走出大山,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如果被開除了,那一切都毀了。
“我要見她。”
“可以。”王建國朝旁邊辦公室揚了揚下巴,“就在隔壁。我給你十分鐘,希望你能勸好她。我們學校,不希望因為個彆學生,影響到和地方企業的良好關係。”
沐添丁推開隔壁辦公室的門。
沐天嬌正坐在椅子上,看到他進來,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卻倔強地咬著嘴唇,沒讓眼淚掉下來。
她的手腕上,有一片清晰的紅痕。
沐添丁的火氣“噌”地一下就冒了上來,但他強行壓了下去。
“怎麼回事?”他走過去,檢查了一下妹妹的手腕。
“哥,你彆聽他們胡說!”沐天嬌終於忍不住了,眼淚湧了出來,“那個化工廠,真的在排毒!我們村就在那條河的下遊,好多人生了怪病!我同學的爺爺就是!我們去找過環保局,沒人理!我們才沒辦法的!”
她拿出拍到的照片,遞到沐添丁麵前。
“哥,你看!”
照片裡,是一條漂著大量死魚的河流,河水是詭異的墨綠色。
還有幾張照片,是醫院裡,一個老人躺在病床上,身上布滿了紅色的斑點。
最後一張,是一個小女孩,光著頭,蜷縮在母親的懷裡,眼神空洞。
這些畫麵,比王建國那一遝檔案,比“開除學籍”四個字,更具衝擊力。
沐添丁想起了來時路上看到的那條肮臟的河。
他想起了自己腳下那片肥沃的黑土,和清澈見底的山泉。
他突然明白了。
他妹妹沒有錯。
錯的是這個顛倒黑白的世界。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的怒火和迷茫,在這一刻忽然找到了方向。他一直想帶著鄉親們致富,想讓家人過上好日子,但他從來沒想過,發展的代價是什麼。
如果富裕的代價,是家鄉也變成照片裡的樣子,那他寧可不要。
“哥……”沐天嬌看著他沉默,心裡有些發慌,“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錯了?覺得我給你惹麻煩了?”
沐添丁抬起頭,看著妹妹通紅的眼睛,伸出手,擦掉她的眼淚。
“你沒錯。”
他轉身,拉著沐天嬌,走出了小辦公室,重新站在王建國的麵前。
王建國扶了扶眼鏡,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怎麼樣?想通了?”
沐添丁沒有回答他,而是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
“我妹妹,不會道歉。她做的是對的。”
王建國的表情僵住了。
“你……你說什麼?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為了她好,你最好……”
沐添丁沒有再理會他,用,當著王建國的麵,找到了張二奎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了。
“哥?怎麼樣了?天嬌沒事吧?”張二奎焦急的問候傳來。
沐添丁看了一眼窗外灰濛濛的天,遠方,是他來時的方向。
“二奎,旅遊開發的方案,全部推翻。”
“啊?”
“我們不搞林間木屋了。”沐添丁的聲音平靜卻堅定,“我要成立一個‘長白山生態保護小組’。第一條規定,就是我們自己的廠區,未來所有擴建,一棵樹都不許濫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