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餓死炕上,不如進山喂狼 第37章 俏知青帶人上山
天,終於亮了。
或者說,隻是不再是純粹的黑。
鉛灰色的天光艱難地穿透仍在肆虐的風雪,將整個世界染成一片沒有生機的慘白。
“吱呀……”
那扇被風雪摧殘了一夜的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被從外麵推開。
一個“雪人”踉蹌著走了進來,然後“撲通”一聲,直挺挺地摔在冰冷的地麵上。
“啊!”
守在炕邊,哭得幾乎昏厥過去的王秀蘭被這動靜嚇得發出一聲尖叫。
天佑也從迷迷糊糊的睡夢中驚醒,看到門口那個雪白的人形,嚇得又往炕角裡縮了縮。
王秀蘭定睛一看,那不是什麼雪人,是她男人!
“他爹!”
她連滾帶爬地從炕上下來,撲到沐衛國身邊,用凍得通紅的雙手去拍打他身上的積雪。
雪簌簌地往下掉,露出下麵被凍得發紫的臉。他的眉毛、鬍子,甚至眼睫毛上,都凝結著白色的冰霜,整個人像一尊冰雕。
“他爹!你醒醒!你彆嚇我啊!”王秀蘭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和無儘的恐懼。
沐衛國一動不動,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王秀蘭和被嚇壞的天佑一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僵硬的沐衛國拖到炕邊。
她手忙腳亂地生火,把火盆燒得旺旺的,又用雪搓著沐衛國已經失去知覺的手腳。
“爹……”天佑天嬌看著父親毫無血色的臉,小聲地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在爐火的炙烤下,沐衛國身上的冰雪終於化儘,他打了一個劇烈的寒顫,緩緩睜開了布滿血絲的雙眼。
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水!水!”王秀蘭趕緊從鍋裡舀了一碗還溫著的水,一點點喂進他的嘴裡。
溫水下肚,沐衛國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
“沒……沒回來……”
三個字,讓王秀蘭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瞬間熄滅。
她癱坐在地上,眼淚又一次決堤。
沐衛國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站了整整一夜。
他就那麼站著,像一尊頑固的石像,直到天光微亮,直到全身凍僵,才憑著最後一絲意誌力挪了回來。
可他等的人,終究沒有出現。
沐衛國掙紮著坐起身,目光掃過牆角,最後落在那把靠牆立著的長矛和砍刀上。
他一把推開王秀蘭遞過來的水碗,翻身下炕。
“你乾啥去!你身子都凍僵了!”王秀蘭驚慌地拉住他。
“進山。”
沐衛國的回答隻有兩個字,卻重如千鈞。
“你瘋了!”王秀蘭尖叫起來,“這雪還沒停!你看外麵!進去就是送死!添丁已經……你也要去送死嗎!”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沐衛國甩開她的手,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決絕,“我兒子,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扔在山裡。”
他走到牆邊,伸手去拿那把長矛。
“我不準你去!”王秀蘭死死抱住他的腰,哭喊道,“你要是也出事了,我和孩子怎麼辦!這個家就塌了!”
“那我就在家等死訊嗎!”沐衛國猛地回頭,雙眼赤紅,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野獸,“在家等著,他就自己回來了嗎!他是我兒子!是我沐衛國的種!”
“要去,就一起去!”王秀蘭鬆開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眼神裡是從未有過的瘋狂,“添丁也是我兒子!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要死,我們一家人就死在一起!”
她說著,就開始往自己身上套那件破舊的棉襖。
“娘,我也去!”
一直躲在角落裡哭的天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突然大喊了一聲。
他蹬蹬蹬跑到屋角,抱起那根長矛。
抱著巨大的長矛,臉上還掛著淚珠,卻倔強地挺直了小小的胸膛。
“我要去找哥哥!”
沐衛國看著妻子癲狂的神情,看著小兒子決絕的臉,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他一個七尺高的漢子,此刻卻想放聲大哭。
就在這一家三口準備上演一場悲壯的“全家總動員”時,屋門再次被“砰”的一聲推開。
一股比之前更猛烈的寒風捲了進來。
一個穿著紅色棉襖的身影衝了進來,帶著滿身的風雪和焦急。
是蘇婉。
她頭發上、肩膀上全是雪,一張俏麗的臉蛋被凍得通紅,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叔!嬸兒!”她的聲音因為急促而有些發顫,“我剛聽說……添丁哥他……他一夜沒回來?”
王秀蘭看到她,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哇地一聲哭得更凶了。
沐衛國沉默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蘇婉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她看了一眼炕上那攤融化的雪水,又看了看沐衛國和王秀蘭身上準備出門的裝束,還有抱著長矛的天佑,立刻明白了什麼。
“叔!你們要進山?”
“嗯。”
“不行!”蘇婉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雪太大了!山裡的路早就沒了,到處都是雪坑!你們三個人進去太危險了!”
“那也得去!”沐衛國固執地說道。
“人多力量大!”蘇婉急得跺了跺腳,雪水從她的鞋邊滲了出來,“光靠我們幾個人,跟大海撈針一樣!叔,嬸兒,你們信我!給我點時間!”
她說完,不等沐衛國和王秀蘭反應,轉身就又衝進了風雪裡。
“你等等!”沐衛國喊了一聲,可蘇婉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雪幕中。
一家三口愣在原地,不知道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姑娘要乾什麼。
沒過多久,村子裡響起了一陣嘈雜的呼喊聲。
緊接著,沐家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第三次被推開。
這一次,進來的不止一個人。
是蘇婉,她身後,還跟著七八個年輕的男女,都是跟她一起下鄉的知青。
他們手裡拿著各種工具,鐵鍬、鋤頭,還有人扛著粗麻繩和鎬頭。
“老鄉!我們來幫忙了!”一個高個子的男知青大聲說道。
“蘇婉都跟我們說了!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咱們趕緊出發吧!”
沐衛國和王秀蘭都怔住了。
他們看著眼前這些被凍得臉頰通紅,卻眼神堅定的年輕人,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原來,蘇婉剛才跑出去,是回知青點叫人了。
她把沐添丁失聯的事情一說,這些平日裡受過沐家接濟的知青們,二話不說,抄起能用的家夥就跟著她過來了。
“謝謝……謝謝你們……”沐衛國嘴唇哆嗦著,對著眾人深深鞠了一躬。
“叔,彆說這話,救人要緊!”蘇婉扶住他,“我們快走吧,時間不等人!”
就這樣,一支臨時組成的搜救隊,浩浩蕩蕩地朝著村後的大山進發了。
雪依然在下,沒有半點要停的意思。
隊伍在沒過膝蓋的雪地裡艱難跋涉,每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走在最前麵的男知青用鐵鍬開路,後麵的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
冷風裹挾著雪粒子,抽打在每個人的臉上,生疼。
“沐添丁——!”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
“添丁——!你在哪兒啊——!”
“哥——!”天佑也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了稚嫩的呼喊,“哥!你聽見了嗎——!”
一聲聲呼喊,在空曠死寂的雪山裡回蕩,又很快被呼嘯的北風吞噬,聽不到任何回應。
他們就像一群渺小的螞蟻,在無垠的白色荒原上,尋找著一個可能已經不存在的希望。
隊伍走到一處被積雪完全覆蓋的山坳前,停了下來。
這裡是進山的兩條岔路口。
一條通往野豬林,另一條通往更深處的黑風崖。
兩條路,此刻都隻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分不清方向。
“添丁哥平時打獵,走哪條路多?”蘇婉喘著粗氣問沐衛國。
沐衛國看著眼前完全一樣的雪景,也陷入了迷茫。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走在最前麵的高個子知青突然“咦”了一聲。
他用鐵鍬扒開腳下一塊凸起的雪堆。
雪層之下,一抹不屬於這片白色的暗紅色,突兀地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