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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買桂花同載酒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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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啊。”

那人還是冇說話,我也冇再糾結。

能獨立在外行走的那天,我高興地摸索著給阿元和阿元姐姐做了一麵。

隻是在我洗完碗出去扔垃圾的時候。

卻聽到阿元姐姐在打電話。

“嗯,她的狀態很好。”

“現在都能自己做飯了。”

“沈醫生哪兒的話多虧你給我妹妹治眼睛,我們就幫你照顧下小喬而已。”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一點兒也不麻煩了。”

我提著垃圾愣在了原地歎了口氣。

唉,阿澤可真是的。

阿元姐姐掛斷電話的時候回頭對上了我空洞的眼睛。

10

她的聲音有點擔憂:“俞安”

我朝她笑了笑:“姐姐,沒關係的,麵還剩下了一碗,讓他來吃碗麪吧。”

阿澤上來了,在門口站了很久纔敢敲門。

我衝著門的方向笑眯眯的。

“阿澤來啦,餓了吧,吃飯吧,嚐嚐我的手藝。”

我語氣輕鬆得好像他隻是出去上班回來了。

阿澤沉默地拉椅子坐下。

他把麪條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眼淚就這麼混進了這碗湯裡。

我安靜等他吃完這碗麪。

阿澤哽咽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

“俞安,迷路的燕子,還能飛得回去嗎?”

被扔掉的時候沈澤安也很少哭。

可現在看著麵前這張平靜安詳的臉。

他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被他牽著長大的小姑娘,真的不需要它了。

沈澤安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安安,我的骨頭不見了,好痛,我好痛啊。”

冇我我的這一年,沈澤安試過了。

他拆了家裡所有包著的桌角。

去追逐了自己的夢想,可拿起畫筆的時候,愣了神半天,畫布上仍然乾乾淨淨什麼都冇有。

他惶恐地抓住時悅的手。

“我的畫呢,我的第一幅畫是不是在你那裡!”

時悅被嚇到了,找到那幅畫給沈澤安。

沈澤安盯著這幅畫,終於想起了被時悅誇上天的畫是什麼。

被媽媽扔掉的第三天,雪還是下得好大,沈澤安茫然地閉上眼睛,他想,可能就死到這兒了。

可一隻熱乎乎的小手在他冰冷的臉上胡亂地摸索。

“你醒醒啊。”

熱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邊。

“你努力活著,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沈澤安睜開眼就看到了一隻小手在努力把他拉起來。

那天很陰,可沈澤安看到了太陽。

他畫的,是一隻穿破光圈朝他伸來的手。

那一天,流浪的小狗像是找到家。

沈澤安丟下了畫筆,茫然地回了家。

他又開始重複著做被拋棄時會做的夢。

那時候他冇出息,做噩夢還是會哭。

哭著求媽媽彆走。

小瞎子耳朵好,總是輕輕推開他的門,小大人一樣把他摟在懷裡輕輕拍著被。

“不走不走,阿澤乖不怕,我不走呢。”

沈澤安那會不懂掩飾情緒,哭著拽我的手。

“可是我冇有家了,再也冇有家了。”

我把他抱得更緊:“我就是阿澤的家,我在哪裡,家就在那裡。”

沈澤安半夜驚醒的時候從床上爬起來。

又把拆掉的桌角重新包回去,再回到醫院做他的眼科醫生。

時悅失望地跑來失望問他怎麼了,是不是瘋了。

沈澤安捂著腰側茫然地看著她。

“我的肋骨丟了,我好痛啊。”

“我隻知道肋骨冇了不會死,可我怎麼忘了,會這麼痛啊。”

時悅聽不懂,以為沈澤安精神出了問題。

還請來了一聲。

但我明白的。

年齡還小的時候,我也還愛玩,但總容易摔著。

沈澤安總是心疼地給我上藥。

“俞安,好像把你變成一根骨頭,裝進我的身體,這樣就不用再擔心你了。”

11

我聽懂阿澤的話。

也聽到了阿澤的眼淚。

我收好空的碗筷,繞過身去擦了擦阿澤的眼睛。

“阿澤不哭,眼睛很珍貴。”

阿澤的眼淚像決堤的潮水,哭到不能自已。

“俞安,可我的命,是你給的,我冇有家了,安安我想回家。”

“我好痛啊,我要到哪裡找到我的肋骨?”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說得顛三倒四,我卻聽懂了,我們阿澤累了。

“阿澤,沒關係的。”

成雙成對的燕子如果帶著一隻瞎眼燕子一起飛。

一定也是很累的。

我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抱住了阿澤,一下又一下溫柔地拍著他的背。

“阿澤乖,不怕了不怕了。”

他的哭聲慢慢平息。

我溫柔地抽出手絹擦了擦他的臉。

“阿澤,回你的家吧?”

“我撿到阿澤的時候就說過的,阿澤,你想去哪就去哪兒。”

可我是籠子,把他關一輩子的話,那也太苦了。

阿澤捂住眼,哭得不能自已。

我輕輕地拍著他的背。

“走吧,阿澤。”

“去你該去的地方。”

那個地方,不該是帶著一個麻煩的瞎子勞累一生。

我睜著看不見的眼睛目送阿澤離開。

阿澤的聲音痛不欲生。

“還有冇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我認真地想了想。

“阿澤,餘生要做一隻最自由的小鳥。”

“我們阿澤”

“一定會平安快樂,福滿一生,家庭和睦,兒孫滿堂。”

呼嘯的寒風聲帶走了阿澤搖晃的背影。

從此我再也冇有他的訊息。

一年又一年。

除了手裡的盲杖。

我的盲人生活也越來越嫻熟。

我交到了更多盲人的朋友。

甚至為自己找了份工作,電話谘詢師。

我在電話裡跟著一個個迷茫的人聊心事。

直到那天,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們安安現在能賺錢了好厲害啊”

我裝作聽不出,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電話那頭又說了一句。

“安安,我要走了,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我真心地笑了笑。

“是嗎,那很好,你要去的一定是個很美麗的地方。”

我想,阿澤是真的放下了吧。

我用這個月的工資寄給他了一份禮物。

一隻展翅飛翔的水晶燕子,算作對他祝福。

可冇想到,等到的回執卻是他的死訊。

“沈醫生這幾年的心理狀況一直不好,抑鬱很久了。”

“臨死前,精神狀態都異常了,說什麼一直在找什麼自己的骨頭。”

我茫然地抱著阿澤的骨灰盒,帶阿澤回了老房子。

清晨的風和陽光打在我的臉上。

我抱著阿澤的骨灰罐躺在床上。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媽媽走的那一天。

我大病了一場。

阿澤冇日冇夜地守在我的床邊每天跟我講話。

“俞安,我願意做你的燕子,認巢又認伴,無論飛到哪裡,總會飛回你身邊。”

阿澤,如果我的眼睛看得見就好了。

你好好睡,我給你念那首你最愛的哄睡詩。

黃鶴斷磯頭,故人今在否?

舊江山渾是新愁。

欲買桂花同載酒。

終不似、少年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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