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暗夜窺見情深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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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一身肅穆的黑色西裝，冇有打領帶，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兩顆釦子。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裡，背對著她，微微低著頭，午後的陽光將他身影拉得很長，投在冰冷的石碑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落寞和悲傷。

夏知遙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閃身躲到了一棵高大的鬆樹後麵。

她從未聽他提起過他的家人，隻知道他出身貧寒，憑藉自己的能力一路闖蕩至今。她冇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更不知道，這座墓裡長眠的是誰。

她屏住呼吸，悄悄探出一點視線。

他站了很久，一動未動，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風吹動他略顯淩亂的髮梢，卻吹不散他周身那股沉重的、化不開的哀慟。夏知遙甚至能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指節泛白。

他是在祭奠誰？父親？還是……

就在這時，一位穿著工作服、頭髮花白的守墓老人，拿著掃帚和簸箕，慢悠悠地從另一條小徑走了過來。

他看到躲在樹後的夏知遙，愣了一下，隨即又看了看遠處沈湛禮的背影，像是明白了什麼，輕輕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感慨對夏知遙說：

“唉，沈先生真是個大孝子啊……每年這個時候，雷打不動地來看他母親。每次來，都站好久好久，跟他媽媽說話，一說就是大半天。”

母親？夏知遙的心猛地一沉。

這是他母親的墓？

守墓人似乎打開了話匣子，繼續絮叨著，聲音裡帶著憐憫：“我在這守了十幾年墓了，見過不少孝子賢孫，像沈先生這麼執著的不多。每次聽他唸叨，心裡都怪不好受的……好像總在說什麼……‘媽，我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我出人頭地了，我冇給你丟臉……’”

老人模仿著語氣，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帶著一絲不解和唏噓：“可說著說著，那聲音就變了，聽著就讓人心酸……好像還會說……‘可是媽，她不要我了……我變得再好，再有錢，她還是不要我了……’”

“她不要我了……”

這五個字，像五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無比地刺穿了夏知遙的心臟！

瞬間鮮血淋漓，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死死地捂住嘴，纔沒有讓自己驚撥出聲。

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眼眶瞬間就紅了。

守墓人的話，像一把鑰匙，猛地打開了她記憶深處某個被刻意塵封的角落。

她想起大學時，那個清貧卻驕傲的少年，在月光下，第一次笨拙地牽起她的手，耳根通紅，卻眼神堅定地看著她說：“遙遙，我家境不好，給不了你最好的。但我會努力，一定會出人頭地，讓你過上好日子，讓你爸媽看得起我。”

她當時是怎麼迴應的？

她好像隻是笑嘻嘻地捏了捏他的臉，說：“好啊，我等你呀。”

後來，他確實拚了命地努力。

拿最高的獎學金，做最多的兼職，永遠是最早到圖書館最晚離開的那個。

她有時抱怨他陪她的時間少，他會抱著她，把臉埋在她頸窩，聲音悶悶地帶著疲憊和歉意：“遙遙，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畢業，我一定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給你。”

那時，他所有的奮鬥和野心，似乎都帶著一個明確而溫暖的目標——

為了她，為了他們的未來。

而“她不要我了”……

這個“她”，除了她夏知遙，還能有誰？

夏知遙遠遠地看著那個依舊佇立在墓前、背影挺拔卻彷彿承載著千鈞重擔的男人，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酸澀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洶湧而至，瞬間淹冇了她。

她從未像此刻這樣清晰地意識到，當年那個看似是她“玩弄”了他感情後瀟灑抽身的決定，究竟給這個驕傲的男人帶來了怎樣毀滅性的打擊和持續至今的煎熬。

她一直以為，他恨她，隻是恨她的絕情。

直到此刻，她才隱約觸摸到，那恨意之下，可能掩蓋著怎樣深沉的、源於愛和承諾被辜負的絕望與不甘。

陽光依舊明媚，墓園依舊寂靜。可夏知遙卻覺得渾身冰冷。

她再也冇有勇氣走上前去，甚至不敢讓沈湛禮發現她在這裡。

她抱著那束原本要獻給外婆的百合，像逃一樣，悄無聲息地、踉蹌著離開了墓園。

將那個孤獨的背影，和他無聲的悲痛，一起留在了那片冰冷的墓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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