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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蘭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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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與哥哥操勞國事,少有幾刻清閒,這是幽蘭早已習慣的事。隻是,以往任何事情,他們都會擱下,把陪伴她當成是最重要的事,會為了一件事情,連午膳也不陪她共享,倒是從未有過的事。

她猜,那件事情,肯定非比尋常。

隻是,哥哥走得匆忙,倒也讓她心頭暗喜。

匆匆用過午膳後,她吩咐奴仆們,要小憩一會兒,任何人都不得打擾。等到奴仆們退出去,又過了半晌之後,她才偷偷的溜了出去。

夏季的風,吹拂著她的衣衫;夏季的陽光,照著她嘴角的笑。

蒸騰的暑氣、耀眼的日光,讓她眼前有些發昏。但她仍奔跑著,像頭急切的小鹿,穿過小徑、跑過沙灘,往岩洞奔去。

難以置信,隻是分離幾個時辰,她就已經開始想念金凜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見他,想擁抱他,更想告訴他,他送給她的那枚戒指,她尋了一條細細的金鏈,串起戒指,藏在衣衫下,那處最靠近心口的位置,一輩子都不取下來。

小小的腳印,踏上平滑的沙灘,往岩洞內走去。

「凜」她輕喚著,有些兒喘。

岩洞深處,黑暗且陰涼。

「凜」

聲音在岩洞中回蕩著,她摸索著前進,看見每一個陰影,都以為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最後,柔軟的雙手,終於碰觸到岩洞深處的岩壁。滿腔的希望,瞬間化為失望,搜尋岩洞深處那些再熟悉不過的擺設,還是看不見那熟悉的身影。她這才發覺,金凜並不在岩洞裡。

轉過身,她看著洞口,有些兒茫然。

人呢

他人呢

他去了哪裡

她茫然的,眼睜睜看著紫棠花被海風吹入岩洞,在洞中飛舞著,然後一朵一朵、一辦一辦的落下。

空蕩蕩的岩洞裡,隻剩下她一個人。

而他,就像是從來不曾出現過……

三年後
鳳城

夜色,籠罩著這座城。

雖說處於戰時,但南國的首都,仍嗅不出一絲煙硝味兒。百姓們汲汲營營,隻為餬口;高宮們耽於逸樂,夜夜笙歌。

鳳城之內,各行各業都繁榮鼎盛,南方運來的絲綢、茶葉,瓷器,以及各式各樣的美味珍饉、奇珍異寶,都集聚在鳳城。

這座城不論白晝或黑夜,都顯得熱鬨非凡,處處人聲鼎沸。

唯獨城北,某座官宅,白晝清幽,入夜後更顯寂靜,奴仆們不論行事或是言語,都是小心翼翼,壓低了聲量,彷彿怕驚擾了什麼。

這座官邸外有黑瓦紅牆,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富貴人家。官邸占地極廣,氣勢恢弘,厚且高的紅牆,龐大且嚴實。

這座官宅,是除了皇宮之外,南國的權勢頂峰。

長年把持朝廷的關家父子,正是這座宅邸的主人。每日,前廳總有高宮川流下息,等著要獻策或是巴結,而寬闊的庭院後方,如人間仙境般的宅邸深處,卻總是靜謐無聲。

關家的掌上明珠,就住在這兒。

她正病著。

關家小姐生來就病弱,幾年之前那場病,更是來勢洶洶,驚得關家父子忙將她從彆院接回,請來禦醫救命。

宮裡的禦醫,雖將她救了回來,她卻從此纏綿病榻,彆說是離開官邸、離開鳳城,她甚聖連家門都踏不出去。

無數的名醫,用了無數的上好藥材,卻治癒不了她的病,隻能勉強保住她的一口氣,甚至有個大夫還直言不諱,說她的命下長了。奴仆們照料著她,看著她愈來愈孱弱,個個都擔憂不已。

入秋之後,幽蘭病得更重了。

奴仆們愁眉不展,個個都心裡有數,卻誰都沒有說出口。他們心裡有數,美麗病弱的蘭姑娘,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了。

老爺與少爺心急如焚,奴仆們也擔憂不已,日夜小心伺候著,有的甚至還暗地裡,為美麗卻多病的蘭姑娘偷偷掉過淚。

這天夜裡,丫鬟杏兒穿過庭院,踏進宅邸深處,一座雅緻的院落。院落小而雅,花木扶疏,處處精雕細琢。

天邊高懸著已缺的月,月色穿過團花門扉,滿地的月光都顯得瑰麗。

「蘭姑娘。」杏兒輕喚著,定進屋裡頭,來到花廳。

屋裡沒點燈,隻見花廳角落,有著一張鋪了綾羅軟褥的湘妃榻。牆上有著形如滿月、比湘妃榻更寬的圓窗,窗上有捲起的竹簾,窗下有如意美人靠,而從窗裡望去,可以窺見天邊的月。

湘妃榻上,是一身絹衣的幽蘭。

她蒼白如紙,孱弱得彷彿就要消失,彷佛連月光都能穿透她白皙得接近透明的肌膚。纏身的病,讓她虛弱,卻讓她更美,如同凋落前的花,有種不屬於塵世的美。

「蘭姑娘。」杏兒又喚了一聲。「我替您把燈火點上。」

「嗯。」

杏兒忙了一會兒,把院落裡的燈火全部都點亮,讓內室燈火通明。燈火大亮後,她才瞧見桌上,半個時辰前擺放的清粥,都還擱在桌上,像是從未被動過似的。

「蘭姑娘,我再去添碗熱粥,您多喝幾口吧!」她勸著。

幽蘭搖頭。

「我吃不下了。」

杏兒無可奈何,幾度想勸,卻又知道,勸也無用。這陣子以來,蘭姑孃的胃口愈來愈差了,就連清淡的粥品,一日也喝不完一碗。

倒是那些苦口的湯藥,蘭姑娘從不反抗,不論有多苦、多難入口,她都會乖馴的喝儘。

曾經,有個丫鬟,順著蘭姑孃的意,讓湯藥剩了。當天夜裡,少爺震怒不已,是那丫鬟機靈,立刻向蘭姑娘求情,才撿回一條小命。從此之後,蘭姑娘每日每餐,都按時進藥,就算是苦得嘔了出來,仆人再送上新熬的湯藥,她仍會接過喝下,從未再中斷過。

看著那孱弱的背影,杏兒又歎了一口氣。

「蘭姑娘,您要賞月的話,可得再添件衣裳。這會兒都過了中秋了,夜裡轉涼,風可冷了。」一邊說著,她一邊拿著白色的狐裘,仔細的替幽蘭蓋上。

「中秋……」幽蘭喃喃自語著。「已經過中秋了」

「都過了好幾天了。」杏兒回答,細心將狐裘的細繩打了個結。「記得嗎那晚廚娘煮了桂花湯圓,蘭姑娘您還喝了一口甜湯呢!」

她想起來了。

濃濃的桂花香、暖暖的甜湯。

「原來,那天是中秋。」她輕聲說著,而後抬起頭,看著窗外的月。

中秋過後,月兒漸缺,但看起來仍是那麼耀眼、碩大。她半臥在湘妃榻上,看著天邊的月,重複著她這段日子以來,最常做的一件事——

等待。

自從那個夏季結束後,日子對她來說,已失去了意義。

那個夏季,小珠患了急病,被送回鄉,而後病死。

那個夏季,她救了一個男人,甚至還愛上他,與他私定終身。

那個夏季,她愛的那個男人,在某一個午後失去蹤影,再也不曾出現。

從那一天開始,幽蘭就開始在等。她拖著病體,熬過了一次又一次的病痛,強撐著一口氣,就是在等著,與她私定終身的那個男人會再度出現,實現他的所有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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