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一柱華年散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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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瑾丟了官身,淪為乞丐後,我還是嫁了他。
可成婚半月,他便遭人暗算傷了腿,再難站起。
後八年,家鄉更是遇洪災,爹孃也雙雙溺亡。
蕭家罵我是災星降世,克親剋夫。
唯有送入青樓,受千人踐踏,才能保家族安寧。
我忍下萬般屈辱,在汙泥裡掙紮求生。
直到青樓因事被封,我才踉蹌逃出。
可回家那一刻。
我看見他身邊倚著個嬌俏女子,正是他的青梅陸雲笙。
而他身長玉立,雙腿像是從未受過傷似的。
“我與雲笙早就定情,留你不過是為了破咒擋災。”
這些年他所謂的養傷,全是陪著陸雲笙在府中恩愛纏綿。
那隻好久不見的信鴿像有心靈感應,直直朝我飛來。
我留下信件。
“我要和蕭懷瑾和離,你可以來接我了。”
放飛信鴿後,我步入蕭家祠堂。
目光掃過,平靜地取下一塊牌位,提筆蘸墨寫下:
亡妻,沈韶音。
我將它端端正正地擺在蕭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旁。
末了,掏出那張早已泛黃的婚書,輕輕投入燃著祭香的火盆。
火苗舔舐著紙張,紅色的永結同心四字,
不過須臾,便化作飛灰,消散無跡。
“沈韶音,你發什麼瘋!”
蕭懷瑾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帶著明顯的不耐。
我緩緩轉過身。
他身著華貴的錦袍,身姿挺拔,哪裡還有半分當年殘廢的病弱之態。
陸雲笙嬌弱地依偎在他身側,滿頭珠翠晃動,
髮髻上最顯眼的,是一支白玉簪,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嫁妝。
一股血氣,霎時間衝上頭頂。
我問道。
“那支簪子,為何會在你頭上?”
陸雲笙聞言,怯怯地向蕭懷瑾懷裡縮了縮:
“姐姐,對不起,是懷瑾哥哥說我戴著好看,非要送我的。”
蕭懷瑾看著我,眼神輕蔑:
“一支簪子而已,值得你這般大呼小叫?真是上不得檯麵。”
我未理會他,隻一心想奪回那支簪子。
“那是我的東西!”
蕭懷瑾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猛地將我的手按在滾燙的香爐上。
滋啦一聲,皮肉燒焦的氣味瞬間瀰漫開來,劇痛鑽心。
他死死按著我,在我耳邊冷笑:
“你的手,隻配洗衣做粗活,伺候男人。”
“不配碰雲笙戴過的物什,更不配質問於我。”
我疼得渾身發抖,手心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終於鬆開了我,掏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彷彿碰了我一下都嫌臟汙。
“沈韶音,我本想讓你體麵些。”
“既然你非要撕破臉,那我便告訴你。”
“你在怡紅樓的八年,很好。”
他欣賞著我震驚的表情,眼神冰冷,
“你所掙的錢,皆是我招兵買馬的軍餉,你所伺候的那些客人,皆是我欲刺探情報的對象。”
“我該謝你,用你那肮臟的身軀,為我的大業鋪平道路。”
我的腦中嗡嗡作響,他瞧著我慘白的臉,眼神漠然:
“我做這一切,乃是為了顛覆這腐朽朝綱,為了天下蒼生。”
“雲笙的父親乃鎮國將軍,他的兵力,是我計劃成功的關鍵。”
“而你,商賈之女,出身卑賤,能為這千秋大業獻身,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亦是你為沈家贖罪。”
我氣得渾身發抖,喉間湧上腥甜:
“那我算什麼?我到底算什麼!”
他笑了,那笑容中儘是嘲弄:
“作為賞賜,我可以不計較你的出身,允你降為妾室,留在這府中享福。”
“當然,在此之前,你還有最後一點用處。”
蕭懷瑾話鋒一轉,眼神變得狠厲,
“三日後,我將會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將你這個災星休棄出門。”
“曾有國師為我算過,我需一場盛大的休妻儀式,方能洗清雲笙身上的晦氣,助我奪得運勢,徹底扳倒政敵。”
“沈韶音,你的名譽,你的尊嚴,是我權謀之路的最後一塊墊腳石。”
“你該為此感到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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