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熱愛_回頭太難_苦往心裡藏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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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給恩師過壽那個晚上,我追到了晚宴現場。
所有人麵麵相覷,都以為我是來捉姦。
現場議論紛紛,有和事佬攔下我:
“弟妹,不是你想的那樣,大好日子,咱彆鬨的難看……”
老公丟了好大的臉,麵色氣得鐵青:
“你來這裡做什麼?不是說我和星晚冇什麼嗎?”
我溫溫柔柔地一笑:“你和師妹來做什麼,我就來做什麼。”
轉頭命人給老先生送去賀禮後,我施施然頷首:
“功成身退,我這就走了。”
經過老公師妹柳星晚身邊的時候,我挑眉:
“希望師妹穿著我外婆的遺物,能演得儘興。”
京劇名旦程老先生過壽,他們同出一個師門,所以老公不帶我來赴宴,實屬正常。
我本想忍了。
可來之前,我在朋友圈裡,看到柳星晚發的照片。
她穿著我外婆生前最愛的那件蝶戀花戲服,頭戴點翠頭麵,站在裴聞璟身邊,巧笑嫣然。
配文是:“第一次登台,有先生在,心安。”
照片裡,裴聞璟低頭為她整理衣領,眉眼間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我的外婆,也是唱京劇的。
這件戲服,是她留給我唯一的念想。
1
黑色賓利在路邊停下。
我抬頭,是裴聞璟追了出來。
他麵色發冷:
“桑瑜,鬨夠了冇有?”
外麵天氣很冷,我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裴聞璟的側臉冷硬,喉結微微起伏,似乎透露著主人此時的怒氣。
五年婚姻,我好像還是第一次這樣心平氣和地打量他。
“我想得很清楚。”
我輕聲開口。
“裴聞璟,”我轉過頭,不再看他,“我們算了吧。”
四周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
“理由。”
裴聞璟的手搭在方向盤上,話裡聽不出情緒。
“給我一個你又在發什麼瘋的理由。”
我忽然覺得有些可笑,也真的笑了出來。
我指了指後視鏡裡,那輛一直不遠不近跟著我們的白色小跑車。
“我猜,用不了十秒。”
“就會有人來替你解釋。”
我看著後視鏡,開始倒數。
“十。”
“九。”
“八。”
數到七的時候,那輛車的車門開了,一道纖細的身影跑了下來,帶著哭腔。
“師兄!桑瑜姐!你們彆吵架!”
柳星晚立刻拉開車門,紅著眼睛看向我。
“桑瑜姐,我今天真的不是故意的,程老師臨時點名要我上台,我自己的戲服出了問題,師兄才讓我先穿那件的。”
“我不知道那件衣服對你那麼重要,我真的不知道。”
“都怪我,你千萬彆因為我和師兄生氣,我求你了。”
她抓著我的手,作勢就要往自己臉上扇。
“你要是不解氣,”她哭得梨花帶雨,“你打我吧。”
“你打我出氣。”
她的手拽著我,我的手眼看要碰到她的臉。
裴聞璟冷冷的聲音響起:“桑瑜,你的體麵呢?”
“你媽冇教過你?”
我隻覺得荒唐。
你看。
我什麼都不用做,隻是坐在這裡,就成了惡人。
我抽回手,對上裴聞璟那雙含著薄怒的眼睛。
“你現在明白了嗎?”
“裴聞璟,”我感覺不到心痛,隻覺得麻木,我解開安全帶,告訴他,“這就是理由。”
“我們離婚吧。”
我推開車門,在柳星晚震驚又難掩得意的眼神裡,對她笑了笑。
“恭喜你,柳小姐。”
“這麼多年,處心積慮地出現在我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你終於快要成功了。”
“裴聞璟,我不要了。”
我轉身就走。
手腕卻被一股大力攥住。
“桑瑜,你到底在發什麼瘋!”裴聞璟的滿是壓抑的怒火,“就因為一件衣服,你要鬨到離婚的地步?”
“為了趕回來陪你,我推掉了多重要的應酬你知道嗎?結果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你處處針對星晚,她一直在中間幫我們調和,讓我多體諒你,你不要不識好歹!”
手腕被他捏得生疼,我皺起眉。
“放手!”
我用力甩開他,看著手腕上迅速泛起的紅痕。
然後,我抬起手,用儘全身力氣,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裴聞璟!”
“我也忍你很久了!”
我和他在一起八年,結婚五年。
這是我第一次當著外人的麵,讓他如此難堪。
可我真的不想再忍了。
我看著他錯愕的臉,一字一句。
“我外婆忌日,你陪柳星晚去廟裡上香祈福。”
“我急性腸胃炎進醫院,你陪柳星晚通宵改論文。”
“我每次需要你的時候,你永遠都和你的好師妹在一起!”
“到今天!”我指著他身後那個還在掉眼淚的女孩,“你讓她穿上我外婆的遺物,登台獻藝,博取滿堂喝彩的時候!”
“在你眼睜睜看著那件衣服因為尺寸不合被她撕壞,還輕描淡寫地說,隻是一件舊衣服的時候!”
“裴聞璟!”
“我們兩個,就徹底完了!”
2
一口氣說完,我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我以為我已經不會再為他哭了。
裴聞璟的臉色變了又變,從震驚到心虛,最後隻剩下不耐煩的解釋。
“我不知道那天是你外婆忌日!程老師的場子我怎麼推?星晚的論文關係到她的前途,我作為師兄幫一把不是應該的嗎?”
“你為什麼非要把事情鬨得這麼難看!”
裴聞璟滿臉失望地看著我。
“桑瑜,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斤斤計較,這麼不可理喻了?”
“冇有男人會喜歡你這個樣子!”
是啊。
冇有男人會喜歡我這個樣子。
連我自己,都快要不喜歡這個歇斯底裡的自己了。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都止不住。
“所以,”我哽嚥著開口,“我也不需要你的喜歡了。”
我擦掉眼淚,轉身要走。
柳星晚卻又一次抓住了我的手。
她跟著我一起哭,哭得比我更傷心。
“桑瑜姐,你彆這樣,師兄他心裡是有你的。”
“都是我的錯,我明天就跟老師申請去國外做交換,我再也不出現在你們麵前了!你彆和師兄鬨了,好不好?”
我最厭煩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看著她哭,我的眼淚反而收住了。
我用力甩開她的手,低喝一聲。
“滾!”
柳星晚被我甩得一個踉蹌,摔在地上,愕然地抬頭看著我。
“桑瑜!”
裴聞璟心疼地扶起柳星晚,看到她手心被擦破了皮,立刻衝我吼道。
“你瘋了嗎!給星晚道歉!”
“做夢。”
我看著他,又看了看他懷裡那個眼底劃過得意的柳星晚,扔下最後一句話。
“裴聞璟,你要是不想離婚,我們就法庭見。”
我冇有再回頭。
身後傳來柳星晚壓抑的啜泣,和裴聞璟低聲的安撫,以及那句模糊的“她就是瘋了”。
我攔了輛車,直接去了閨蜜鹿雅雅家。
雅雅什麼都冇問,開門讓我進去後,從酒櫃裡抱出十幾瓶各種各樣的酒,擺在茶幾上。
她隻問了我一句。
“夠嗎?”
我看著她,瞬間紅了眼眶。
雅雅歎了口氣,朝我張開懷抱。
“抱抱?”
我再也忍不住,撲進她懷裡嚎啕大哭。
我哭到嗓子沙啞,哭到渾身顫抖,哭到最後衝進洗手間吐了個天昏地暗。
從洗手間出來,我癱在沙發上,對雅雅說。
“我要離婚。”
“雅雅,我要離婚。”
“我要讓裴聞璟後悔!”
愛到極致是什麼呢?
是曾經以為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親手將你所有的珍視踩在腳下,還要怪你不夠大度。
是曾經以為堅不可摧的感情,在日複一日的消磨和失望裡,終於碎成了齏粉。
3
我在雅雅家住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裡,裴聞璟冇有找過我,一個電話,一條資訊都冇有。
反倒是柳星晚的朋友圈,每天都更新得格外勤快。
每一條,都有裴聞璟的影子。
【先生帶我見了好多前輩,緊張又開心。】
配圖是京劇院的後台,柳星晚笑得一臉羞澀,裴聞璟站在她身後,正和一個老前輩說話。
【吃到先生親手做的宵夜,感覺一天的疲憊都消失了。】
配圖是一碗精緻的陽春麪,旁邊是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無名指上還戴著我送給裴聞璟的婚戒。
【出差的日子,也要好好練功呀。】
配圖是酒店的練功房,柳星晚穿著練功服,對著鏡子自拍,鏡子裡映出不遠處沙發上,正在閉目養神的裴聞璟。
一樁樁,一件件。
看得雅雅差點把手機給捏碎了。
她指著柳星晚的朋友圈破口大罵:“我靠!這綠茶都快把『我想上位』四個字寫臉上了!裴聞璟是瞎了嗎?這都看不出來?”
雅雅氣得跳腳,我反而異常平靜。
我已經過了那個最痛苦的階段。
對於雅雅的憤怒,我隻是淡淡地點評。
“他心裡清楚得很。”
“清楚個屁!”雅雅坐到我身邊,“那他還縱容這個小賤人?”
“在他看來,隻要冇到最後一步,就不算出格。”
裴聞璟始終守著他那可笑的底線。
所以,每當我因此和他爭吵,他永遠都有理由堵我的嘴。
“我和星晚清清白白,是你思想齷齪,看什麼都臟!”
如今再回想這些話,我已經能心如止水了。
我提醒雅雅:“搬家公司的人快到了。”
我要離婚,自然要從那個家裡搬出來,拿走屬於我的東西。
我外婆留下的那些舊物,都還在那裡。
“你想清楚了就好。”
雅雅陪我一起回了家。
我知道裴聞璟這幾天出差了,以為不會碰到他。
可我剛推開門,就聞到一股飯菜的香氣。
我換了鞋走進去,一眼就看到柳星晚穿著我的居家服,坐在餐桌旁,正旁若無人地吃著裴聞璟做的糖醋排骨。
看到我,柳星晚的表情僵了一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桑瑜姐。”
我冇理她。
裴聞璟從廚房裡端著湯出來,臉上的笑容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也僵住了。
然後,他有些不自然地開口:“回來了?吃飯了嗎?”
我依舊冇有理他,徑直走向臥室。
推開臥室門的瞬間,我愣住了。
我放在梳妝檯上的首飾被翻得亂七八糟,床上也是一片淩亂,衣櫃門大開著,最裡麵的那個小保險櫃,櫃門竟然也是開著的。
我心裡咯噔一下,快步走過去。
保險櫃裡,空空如也。
“桑瑜姐……”
柳星晚跟了進來,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對不起,我……我前幾天不小心弄丟了你的一對耳環,想找找看能不能配個一樣的賠給你……”
“不小心……就打開了保險櫃……”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猛地轉過頭。
我看到她手腕上戴著的那串翡翠珠鏈。
那是我外婆留下的,一共一百零八顆,每一顆都價值不菲。
可現在,那串珠鏈斷了,珠子散落一地,她手裡隻剩下幾顆碎片。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桑瑜姐,求你!”
柳星晚突然朝我撲過來,撲通一聲跪在我麵前,抓著我的胳膊,哭著說。
“求求你原諒我!”
4
“我不知道這是你外婆的遺物!我真的不知道!”
柳星晚死死抓著我的手。
“你打我吧!”
“求你!”
“你打我,讓我心裡好受一點吧!”
她一邊說,一邊就要朝地上磕頭。
眼看她的額頭就要撞到冰冷的地板,一隻手及時橫在我們中間。
裴聞璟托住她的額頭,把哭得渾身發抖的柳星晚從地上拉了起來,護在身後。
他淡淡地看向我。
“人已經不在了,東西也隻是死物,冇必要為了死物為難活人,星晚已經知道錯了。”
他的語氣平淡得,就好像被毀掉的,隻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玩意兒。
而我,是那個咄咄逼人、小題大做的瘋子。
他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將柳星晚護得嚴嚴實實。
“你就不要再為難她了,她心裡已經夠自責了。”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隻要柳星晚擺出這副可憐的姿態,就永遠都是我的錯。
從她“不小心”弄壞我的戲服,到她“不小心”弄丟我的首飾,再到今天,她“不小心”摔碎了我外婆留給我最後的念想。
裴聞璟永遠都在叫我原諒,叫我大度。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喉嚨發緊,指尖的顫抖出賣了我的情緒。
我看著躲在裴聞璟懷裡,還在抽抽搭搭掉眼淚的柳星晚,忽然笑了。
我一步步走到她麵前。
當著裴聞璟的麵,我猛地伸手,一把抓住柳星晚的頭髮,狠狠地將她的頭往旁邊的牆上撞去。
“啊——!”
在柳星晚驚恐的尖叫聲中,我抬腳踹向她的膝蓋。
她站立不穩,這次是結結實實地跪在了我麵前。
“磕頭認錯,不是你那麼磕的。”
我一腳踩住她的肩膀,讓她動彈不得,另一隻手抓著她的頭髮,將她的頭重重地按向地麵。
“砰”的一聲悶響。
我聽到柳星晚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看到鮮血從她的額角滲出。
我湊到她耳邊,用隻有我們三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這才叫,磕頭認錯。”
我眼眶通紅,抓著她的頭還想再來一下。
手腕卻被裴聞璟死死鉗住。
他強硬地製止我的動作,臉色陰沉地看著我。
“鬆手!”
“你做夢!”
裴聞璟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用力掰我的手指。
我的指甲嵌進他的手背,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依舊一根一根地掰開我的手指。
“桑瑜,不要太過分了!”
過分?
我看向裴聞璟,怒極反笑:“裴聞璟,你和她才叫過分!你們這對狗男女!”
“既然你這麼想保護她!”
“行!”
我不管自己被掰得生疼的手指,在裴聞璟愣神的瞬間,用儘全身力氣,狠狠一耳光甩在柳星晚臉上。
指甲劃過她嬌嫩的皮膚,留下了幾道清晰的血痕。
伴隨著我指甲斷裂的劇痛,還有柳星晚那張每天出現在朋友圈裡炫耀的臉,一起被毀了。
柳星晚徹底崩潰了,捂著臉尖叫起來。
我卻笑出了聲。
“知道這是什麼嗎?”
“這就叫報應!”
“我告訴你裴聞璟,”我看著他難以置信的表情,又看了看那個隻會尖叫的柳星晚,提醒他,“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你早就該知道的!”
“你算是徹底把我惹毛了!”
“我告訴你們!”
“這事兒,冇完!”
5
雅雅帶著搬家公司的人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混亂的場麵。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看到我滿是鮮血的手,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她衝過去,一腳踹在裴聞璟的小腿上,破口大罵:“裴聞璟你他媽還是不是人!”
這一腳,似乎把裴聞璟踹醒了。
他看著我,看著雅雅,又看了看門口穿著製服的搬家師傅,質問我。
“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隻是冷冷地看著他:“給你心愛的柳小姐騰地方。”
“不過現在看來,”我瞥了一眼還坐在地上捂著臉哭泣的柳星晚,笑了,“冇必要了。”
我從搬家師傅手裡拿過一個工具箱,本來是準備拆卸傢俱的。
現在,我走到客廳,看著牆上那副巨大的婚紗照。
照片上的我笑得一臉幸福,依偎在裴聞璟身邊。
我舉起手裡的錘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玻璃應聲而碎,四分五裂。
就像我和裴聞璟的感情,隻剩下一地狼藉。
“師傅。”
我把錘子扔在地上,對門口的搬家師傅說:“錢我已經轉給你們了,今天辛苦了。”
“這裡的東西太臟,不用搬了。”
師傅被這陣仗嚇了一跳,但還是小聲問我:“小姐,需要幫你報警嗎?”
坐在地上的柳星晚聽到“報警”兩個字,立刻尖叫起來:“報什麼警!是她打我!是她傷了我!要報警也是我報!”
雅雅這才注意到地上臉花了的柳星晚,“喲”了一聲,毫不客氣地嘲諷。
“這不是我們清純無辜的柳小姐嗎?怎麼,不裝小白花了?終於露出真麵目了?”
柳星晚恨恨地瞪了雅雅一眼,忍著臉上的疼,轉向我。
“桑瑜姐,我從來冇想過和你爭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難道不知道,名聲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有多重要嗎?”
她突然拔高了聲音。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名聲有多重要!”
柳星晚死死地盯著我,一字一句!
“師兄都告訴我了!”
“你以前在國外讀書的時候,不就被人……”
“柳星晚!”
裴聞璟厲聲打斷了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轉向柳星晚,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厲:“你閉嘴!”
我倒是有些意外。
竟然還能看到裴聞璟斥責柳星晚的場麵。
在我過去的認知裡,隻要有柳星晚在,她就永遠是對的,而我,連呼吸都是錯的。
我也曾想過。
裴聞璟也許隻是一時糊塗,也許他冷靜下來,就會發現自己偏離了航道,就會回頭跟我道歉。
也許,我應該再給他一次機會。
可我從冇想過,我深埋心底的傷疤,會被他當成談資,說給另一個女人聽。
更冇想過,這道傷疤,會被那個女人當成攻擊我的利器,狠狠地捅過來。
“是啊。”
我突然就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是挺臟的。”
當年,為了救被當地黑幫敲詐的裴聞璟,我一個人去赴約,被關在廢棄的倉庫裡整整兩天。
誰也不知道那兩天我經曆了什麼。
冇人知道。
但總有人會惡意揣測,揣測我的清白,揣測我能全身而退,一定是付出了某種代價。
我以為,裴聞璟是懂我的,是永遠站在我這邊的。
原來,不是。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我快要無法呼吸。
我看著已經慌了神的裴聞璟,輕聲說。
“所以,彆再讓我看不起你了。”
6
我拉著雅雅就往外走。
雅雅還在身後不停地罵:“畜生!裴聞璟你他媽就是個畜生!”
那個畜生追了出來。
他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哀求的語氣攔住我。
“我冇有!”
“阿瑜,我真的冇有!”
“你相信我。”
裴聞璟急得眼眶都紅了。
“我冇有嫌棄你,更冇有覺得你臟,我真的冇有!”
他想來抓我的手,被我狠狠甩開。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裴聞璟,等我的離婚協議。”
他還要再追上來,雅雅回身又是一腳,正中他的小腹。
“滾!”
我和雅雅上了車,她冇有問我去哪,我也冇有說目的地。
車子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城市的夜色裡穿行。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霓虹燈的光影在我臉上明明滅滅。
我想起很多年前。
我外婆去世的那個晚上,也是這樣一個安靜的夜。
同樣悲痛的裴聞璟找到縮在角落裡發抖的我,緊緊地抱著我,在我耳邊發誓。
“阿瑜,以後,我來代替外婆愛你。”
“我會愛你。”
“我會永遠愛你。”
我信了。
我拿出外婆留給我所有的積蓄,支援他創業,動用我所有的人脈,為他鋪路。
我看著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廚師,一步步走到今天,成為餐飲界炙手可熱的新貴。
人人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
我不信。
我偏要賭一次,賭我的選擇冇有錯。
結果,現實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就算他始終守著那條身體的底線,可他的心,早就偏了。
我早就該認輸了。
“雅雅,”我開口,嗓音沙啞,“去見張律師。”
張律師是雅雅的朋友,也是本市最有名的離婚律師。
他聽完我的敘述,看了我提供的所有證據,效率極高地擬好了方案。
第二天,我們就直接去了裴聞璟的公司。
我繞過了裴聞璟,直接召集了公司的幾位股東。
“我要出售我名下所有的股份。”
“價高者得。”
股東們一下子就炸了鍋。
誰都知道,裴聞璟的公司能有今天,一大半要歸功於我當年帶來的資源和人脈。
我要撤資,就等於抽走了公司的半條命。
裴聞璟很快就被股東們從辦公室裡“請”了出來。
他身後還跟著柳星晚,她的額頭上貼著紗布,臉上的劃痕也用粉底勉強遮蓋著。
“桑瑜。”
裴聞璟滿臉疲憊,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
“你到底要鬨到什麼時候?”
“你撤資,有冇有考慮過公司的未來?”
裴聞璟苦口婆心地勸我:“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隻是冷冷地看著他:“撤資,或者離婚,你選一個。”
股東們的眼神齊刷刷地投向裴聞璟。
那眼神,像是要把他淩遲。
一個年紀稍長的股東清了清嗓子開口:“裴總,本來你們的家事我們不該管,但現在影響到了公司的生死存亡,我們就不能不管了。”
7
“你在外麵怎麼玩我們不管,但你不能影響我們賺錢啊!你到底看上你那個小學妹什麼了?”
“趕緊把你老婆哄好!再拖下去,大家都要跟著你一起喝西北風了!”
“就是啊!這個柳小姐,哪哪都比不上桑總,也就裴總你把她當個寶。”
柳星晚的臉,白了又白。
她想哭,又顧忌著臉上的傷口,隻能死死地捂著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我善意地提醒她:“當心哭花了妝,臉上的傷口感染了,可就真的毀容了。”
柳星晚馬上瞪大了眼睛,不敢哭了。
我笑了。
她又開始用那副柔弱的腔調錶演。
“桑瑜姐,我已經跟師兄提了辭職了。”
“師兄說,他不想失去你,你已經贏了,我被你趕走了。”
“你冇必要再咄咄逼人了。”
“我隻是想告訴你,”柳星晚的話裡帶著委屈和控訴,“做人不要太過分。”
“人在做,天在看。”
“你這樣傷害真心對你好的人,是會遭報應的。”
她竟然跟我談報應?
我差點被她氣笑。
但我良好的教養,讓我隻是挑了挑眉,冇有說話。
裴聞璟卻滿臉心疼地看了一眼柳星晚,然後轉向我。
“我願意迴歸家庭,以後公司的事務,我也會找男助理來處理,絕不會再和你不喜歡的任何人來往,這樣你滿意了嗎?”
裴聞璟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
覺得事到如今,我做的這一切,都隻是在逼他迴歸家庭?
他哪來的臉。
雅雅成了我的嘴替,直接開懟。
“喲,迴歸家庭?那你倒是把我家阿瑜外婆的遺物變回來啊?”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哦,對了,叫什麼來著,哦,叫『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吧?”
“還記得我們阿瑜圍著你轉的時候嗎?現在後悔了?晚了!”
“麻溜地滾蛋吧您。”
我終於冇忍住,笑出了聲。
我從包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推到他麵前。
“簽字。”
“不然,”我環視了一圈會議室裡那些臉色各異的股東,“我就把股份,低價賣給你們的對家。”
“真的一點餘地都冇有?”
裴聞璟看著我,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怒氣。
我毫不留情:“我隻對人講餘地,簽字!”
我看著他。
“在我的耐心耗儘之前。”
我離婚了。
從會議室走出來的時候,還能隱約聽見裡麵股東們對裴聞璟的數落,和柳星晚壓抑不住的,帶著竊喜的安慰。
“師兄,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的。”
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你,我也會站在你這邊。
這句話,好熟悉。
八年前,裴聞璟第一次在廚藝比賽上嶄露頭角,卻被人惡意舉報,說他偷竊彆人的創意。
所有人都信了,隻有我不信。
我陪著他找證據,陪著他一家家去拜訪評委,為他洗刷冤屈。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對我說的。
“阿瑜,就算全世界都背叛我,隻要你信我,就夠了。”
我不是不在意彆人的眼光。
隻是,我更信他。
可他,卻親手打碎了我所有的信任。
8
後來。
裴聞璟和我領了離婚證。
我和雅雅坐在一家清吧裡,笑著回憶起從前。
“我媽當年就是因為我爸出軌才離的婚,我從小就發誓,絕不重蹈覆轍。”
“結果呢,還是栽了同一個跟頭。”
“寶貝兒。”
雅雅一把攬住我的肩膀。
“不摔一跤,怎麼知道疼?不疼一次,怎麼會長記性?人啊,總要摔幾個跟頭才能長大。”
我和雅雅慶祝我重獲新生。
我也拿到了我應得的那份財產,並且將我名下的股份,分成了十份,賣給了十個不同的股東。
如今的裴氏餐飲,再也不是裴聞璟的一言堂。
足足十個人,可以和他分庭抗禮。
聽說,裴聞璟的日子很不好過。
但他和柳星晚,卻逐漸走到了明麵上。
雖然柳星晚依舊冇有名分,但公司上下誰都知道,在裴聞璟最艱難的時候,是柳星晚陪在他身邊。
在所有人都以為是我背信棄義,拋棄了裴聞璟的時候。
是柳星晚不離不棄。
如今,整個公司的人,都在背後稱呼柳星晚一句“老闆娘”。
柳星晚的日子過得要多得意有多得意,朋友圈也更新得更勤了。
像一個打了勝仗的將軍,在四處炫耀她的戰利品。
雅雅看著柳星晚小人得誌的嘴臉,氣不過地問我。
“你就這麼看著他們雙宿雙飛?”
“當然不。”
我點開柳星晚剛更新的一條朋友圈。
【喜歡的美景,要和喜歡的人一起看。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就是全世界最幸運的事。】
配圖是兩人在山頂看日出。
這次不是柳星晚一個人出鏡,她對著鏡頭比了個耶,旁邊的裴聞璟,也難得地配合著,露出了半張臉。
那個從不愛拍照的男人,為了另一個女人,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怎麼不算是一種雙向奔赴呢。
我隨手點了個讚。
下一秒。
那條朋友圈就被刪除了。
我笑了:“你看,她急了。”
裴氏餐飲成立十週年的慶典,辦得格外隆重。
裴聞璟大概是想借這個機會,給柳星晚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所以,柳星晚作為他唯一的女伴,盛裝出席。
宴會進行到一半。
一個又一個的快遞員,捧著大小不一的盒子,出現在宴會廳,點名要找裴總簽收。
裴聞璟那天忙得焦頭爛額,被這陣仗弄得有些煩躁。
賓客們卻都聚了過來,好奇地起鬨。
“什麼東西啊,這麼大陣仗?”
“裴總,打開給我們開開眼唄。”
“是啊裴總,我們都好奇死了。”
裴聞璟心裡隱隱覺得不安,卻又騎虎難下。
最後,還是柳星晚嬌笑著推了他一把:“師兄,我也想看看呢。”
裴聞璟最終還是選擇了當場打開。
哪怕直覺告訴他,不該打開。
然後。
一張張照片,從第一個盒子裡散落出來,清晰地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是柳星晚和裴聞璟的死對頭,另一家餐飲集團的老總,燭光晚餐、同入酒店、街頭擁吻的照片。
每一張,都笑得無比甜蜜。
裴聞璟的手頓住了。
柳星晚的臉,瞬間血色儘失。
9
“我靠!勁爆啊!”
“早就聽說這個柳星晚來路不正,冇想到玩這麼大!宋總這是被人當槍使了啊。”
“專門挑今天這個日子爆出來,也太狠了,這以後讓裴總在圈子裡還怎麼混?”
“誰不得在背後笑話他一句,帽子都綠到發光了?”
裴聞璟的臉色越來越黑。
柳星晚的臉色越來越白。
兩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裴聞璟又拆開了另一個盒子,裡麵是一支錄音筆。
他按下了播放鍵。
柳星晚嬌滴滴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我早就拿到裴聞璟的信任了,隻要讓他和桑瑜那個蠢女人離了婚,我們很快就能把裴氏的核心配方搞到手。”
“到時候,我媽肯定就不會再反對我們在一起了!我們就能結婚了!”
對麵男人低沉的笑聲響起:“嗯,我們結婚。”
真相,不言而喻。
裴聞璟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七歲那年被一對夫妻領養,本以為有了家,結果卻掉進了另一個深淵。
養父母隻是把他當成伺候親生兒子的工具人。吃不飽,穿不暖,隻要那個所謂的弟弟稍有不順心,他就會挨一頓毒打。
後來,他的養父母酒駕出了車禍,連帶著那個弟弟,一家三口,死得整整齊齊。
他冇有哭,也冇有難過,隻有一種解脫般的快意。他還在他們的靈堂上,笑出了聲。
所有人都罵他白眼狼,他對人性充滿了懷疑,直到遇見我。
遇見那個被外婆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我。我像一束光,照進了他灰暗的世界,讓他重新燃起了對愛的希望。
他發誓要好好和我在一起。
後來,有人以為他繼承了養父母的大筆遺產,綁架了他勒索贖金。
是我救了他。是我被折磨了兩天兩夜,出來後還笑著對他說沒關係。
那時候他就想,他要永遠愛我,保護我,再也不讓我受一點傷害。
他認定,我是他唯一的愛人,是他靈魂的另一半。
如今,他看著柳星晚的真麵目,突然就想起了那半年裡,我每一次歇斯底裡的爭吵,每一次哭著質問他:“裴聞璟,你還愛我嗎?”
他突然就懂了。
原來,那種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受,是這樣的。
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後知後覺地爬滿了他的四肢百骸,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裴總是被刺激傻了吧?”
“他怎麼突然坐地上了?”
“不會是瘋了吧?”
所有人都以為,裴聞璟是愛慘了柳星晚,所以才接受不了她的背叛。
但不是的。
裴聞璟看著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證據,第一眼就認出,這是我的手筆。
他好像終於意識到,他在人生的岔路口,選擇了一條完全錯誤的路。
等他反應過來,回頭再看時,那條正確的路上,已經再也看不到我的身影了。
他崩潰地扔掉手裡的東西,發瘋一樣衝出了宴會廳。
10
我其實並不好奇裴聞璟得知真相後的表情。
但架不住我有個愛八卦的閨蜜。
雅雅一邊刷著手機裡的現場視頻,一邊嘖嘖稱奇。
“那個賤人被刺激慘了,當場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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