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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宮殺,公子他日日嬌寵 第69章 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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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出東山,於鬥牛之間徘徊。

此時已經不早,章德公主的車駕將小七送至蘭台後門便也就打道回宮了。

後門是小七與槿娘一早便約定好的,她去四方館一來一回至多兩個時辰,槿娘隻需提前在門內守著,待響起叩門聲便悄然放她進蘭台,她篤定無人能察。

小七之所以確信,是因了許瞻從不命她帶病侍奉。

尤其,是日病發是他親眼所見。

小七也確信槿娘必藏於門後,隻因她們有同一個“仁”。

裡應外合,萬無一失,不會出錯。

小七信步潛至後門,拉住銜環獸首輕輕叩起。

門內無人回應。

再叩。

蘭台高門緊閉,再叩亦無人回應。

小七陡然一驚。

再去推門,門已經上了鎖。

小七心裡一涼。

槿娘反水了。

仔細去想槿娘應她的神情,那瘦出顴骨的人曾定定望她,幽幽說著,“我這條小命,折騰不起了。”

槿娘穿著那件袍子,她還說,“我喜歡,但我不要。”

她說她要等到名正言順的那一天,要正大光明地穿出去。

如今分辨起來,才明白槿孃的笑意不達眼底。

槿娘必是去向許瞻告發了她私逃蘭台,這才將她鎖在門外。

小七不怕許瞻責罰,唯怕那君子協定變成一紙空文。

心裡千回百轉,生生地將她逼出眼淚,憮然長歎了一聲,“槿娘啊!”

不恨槿娘反水,她惱恨自己的輕信。

燕人到底是燕人,燕人與魏人怎會做成朋友。

離開蘭台長路漫漫,費儘心思都未必成事,槿娘大概是等不及了。

或者,她怕自己再因此受責。

她隻需向許瞻告發,告發姚小七私逃蘭台,私會魏使。

公子好潔,必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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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娘取而代之,何其簡單。

可笑。

可悲。

可歎。

人不能眼巴巴地等死,小七隻能自救。

也許還有補救的機會。

那便趁許瞻拿人之前,先一步潛回聽雪台去。

當即沿著高牆四下打量,隻想著尋一棵不算高的樹攀爬進去,便也解了燃眉之急。

然而沿著牆根走了許久都不見有樹,卻也不必意外,為防刺客盜賊,牆外無樹纔是常理。

又急又懼,如熱鍋玄駒。

小七不甘死心,繼續往前走去,天不亡她,不多時竟叫她發現一個狗洞。

狗洞是為貓狗進出府邸所留矮門,並非給人行走。

與那羅刹相比,狗洞算什麼,不怕。

狗洞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小七無所畏忌,半分都不曾遲疑,縮緊了身子不管不顧地往洞中鑽去。

洞口不大,但她身量也小,蹭了一身泥土總算入了洞。

她想,隻要進了蘭台,就一定有辦法。

許瞻審訊小七多回,小七自然總結出一套經驗來。休管他問什麼,她隻需咬定自己沒有去過四方館,沒有密會魏使,她咬定了就不會鬆口,他該是沒有什麼辦法的。

畢竟他並沒有打算要她死,好似也沒有打算趕她走。

但若真要趕她走,她倒要拜謝槿娘了。

眼見著就要鑽進來了,忽而犬吠之聲乍起。

小七在矮洞裡陡然一凜,便聽那獵犬瘋一般地吠叫,蘭台之內頓時燈火通明。

她看見了許瞻的寶藍色衣擺與玄

色緞履,兩條長長的玉佩打著瓔珞,好似串著密密的寶珠垂到了袍擺。

她的十指在地上死死抓著,不知嵌進去多少泥子砂礫。

兀自一頓,便要往後退去。

“進來!”

那人喝道。

從聲音裡能分辨出他此時已經動了怒氣。

小七兩眼一黑。

這回是真的要完了。

她被抓了個現行。

她在狗吠聲中爬出了洞口,就勢跪了下來。

許瞻便立在身前,月色裡如青山般挺拔的脊背沒有一絲晃動。

其後是七八個寺人提著宮燈,牽著獵犬。

她看見槿娘垂頭跟在許瞻身後,提著宮燈微微發抖。

槿娘沒有抬頭,但蘭台隻有兩個婢子,她知道不會有旁人,那就是槿娘。

心裡什麼都明明白白了,方纔的驚懼漸漸退去,人便也坦然了許多。

小七憮然打量著周遭,這是蘭台的西林苑,這裡養著他的獵犬和青狼,那狂吠與狼嚎聲此起彼伏,駭得人頭皮發麻。參天的古樹遮住了月光,月光卻在一旁的水墨湖上映出明亮的光澤。

那人眼風掃來,聲腔疏離凜冽,“人不做,做起狗來了?”

小七垂著眸子,無話可說。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鑽了狗洞,的確沒什麼好辯白的。

他抬手示意,那七八個宮人當即躬身退下了,犬吠聲逐漸遠去,狼叫聲也漸漸消停,周遭很快暗了下來,隻餘下一盞宮燈發出晦暗的燭光。

那人問,“去了何處?”

“四方館。”

“見沈宴初了。”

“是。”

他的唇齒間逸出兩個冰涼刻薄的字來,“娼妓。”

小七

眸中支離破碎,一股酸澀之感兜頭澆來,生生地將她的眼眶逼得濕潤起來。

娼妓。

他總是這般看她。

從前斥她低賤浮蕩,如今亦譏她與娼妓無異。

是了,若不是心裡認定了她是這樣的人,便不會動輒便要將她送去營中了。

那人當真是厭她至極。

他又譏了一句,“就這麼急著去自薦枕蓆?

她忍住聲中的輕顫,“那是我表哥。”

他陰鷙笑起,“他定見過你身上的‘許’字了罷?即便如此,他也要你?”

小七怔然望他。

那人不急不緩,輕描淡寫,“聽聞你母親便是背棄母家與人私奔,是與不是?”

小七的臉刷得一白,身形一晃,彷彿被抽走了三魂六魄。

她的出身並不光彩,因而才被沈家不容。

正是因了母親當年私奔,才使她被沈家拒之門外,輕視她,辱罵她,責打她。她們從不叫她的名字,隻叫她“不值錢的”,叫她“要飯的”。

因了這個緣故,她在沈家從未抬起頭來。

但是她想,她的父親母親鶼鰈情深,多少年都相敬如賓。

她印象裡的母親終日纏綿病榻,瘦骨嶙峋,但那樣的母親依舊被父親捧在手心,輕聲細語地說話。

這樣的父親母親,怎會像旁人口中那般不堪。

如今許瞻竟也當著槿孃的麵議起了母親的事,他必是將她的身世打聽得一清二楚。

是了,年前他的密使便已去大梁打聽過了,因而才知道她與沈晏初的關係,也毫不客氣地拆穿了她的女兒身。

小七仰著頭,生生將眼淚嚥了回去。

再怎樣,與他何乾。

她大聲駁他,“沈家的家事,與公子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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