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宮殺,公子他日日嬌寵 第260章 公子不要上城樓!
蘭台的煙花掩住了周遭的聲響,那人疾行幾步,霍地推開木紗門就要往外走去。
小七兀然自背後抱住了他,喃喃叫道,“公子!”
那人步子一頓,用力握住了腰間的手,溫聲道,“煙花放一夜,你就在青瓦樓等我。”
小七心裡憂懼,脫口而出,“公子不要去城樓!”
那人身上一凜,疑雲頓起。片刻轉過身來,審視了她好一會兒,樓外的煙花映得那人神色晦暗不明,他的聲音冷沉著,“你知道些什麼?”
小七心頭一跳,在他的俯察裡頓時就怯了幾分。
這樣的目光她再熟悉不過了,他從前常以這樣的目光來對她追究審問。
可她能知道什麼?
她隻是想起了那個駭人的清明夢來,夢裡他就在城樓上中箭,摔下,摔出一地的血來。
小七眼波流轉,“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日夜都與公子在一起,她能知道什麼?
可她從前因扶風背棄過公子,想必公子對她已是杯弓蛇影,將信將疑。
公子議事從不曾避過她,就連莊王囑托,也不曾避過她,她又怎麼會在最緊要的關頭去暗箭傷人。
那人神色不定,究竟在想什麼呢?
他想起了五月底的扶風圍殺了嗎?
他想起了她曾星夜盜馬報信了嗎?
他想起陸九卿曾回稟說暗樁就是姚姑娘了嗎?
小七不知道,隻是心裡惶惶,沒有個著落。
那人若有所思,“哦,你今日見過平陽。”
他在想什麼?
他大抵會想,她會趁今日宴飲,把誅殺王叔的計劃泄露給平陽公主,因而扶風必有防備,也許會以為王叔必會布兵將他逼上城樓。
他大抵會以為,這就是方纔她說“公子不要去城樓”的緣故。
公子懷疑她又一次
與扶風勾結了。
她下意識地在袍袖裡絞著手,輕聲解釋起來,“我隻是做過一個夢”
可她在權力場裡說夢,實在過於荒唐,公子豈會信呀?
他不信,因而他衝門外命道,“備軺。”
門外的人應了,疾步往樓下走去。
軺,小車也。(軺,即古代輕便的小馬車)
他此時命人備軺乾什麼,小七也不知道。
忽地天旋地轉,她被那人一把扛上了肩頭,繼而大步下樓。
小七腦袋朝下,能清清楚楚地看著公子的袍擺在木樓梯上拂起,蕩下,又拂起,又蕩下。
他走得極快,他的一雙腳重重地踩出咚咚的聲響,踩得她的心口七上八下。
她下意識地去抓他的衣袍,“公子,公子要帶小七去哪兒?”
那人扣住了她的手腕,使她無處可抓,亦無處可靠。
身上登時一涼,人已出了青瓦樓。
蘭台的煙花不要錢似的放,暗沉沉的雪夜被一次次地炸開,把整個夜空炸得無比絢爛。
她在這焰火的光亮裡看見樓外就停著一輛小軺,繼而眼前一黑,她被公子塞進了車中。
小軺比不得王青蓋車,車身很小,將將能容下兩人,沒有什麼短案,更沒有青鼎爐,冰冰涼涼的,連張取暖的薄毯都沒有。
聽見陸九卿低聲稟道,“人都齊了,裴將軍已先潛進了扶風。”
也聽見公子壓著聲,“快馬奔襲。”
陸九卿應了一聲,招呼趕車的人動身,旋即騎馬
先一步往外馳去。馬蹄聲極輕,在爆竹聲裡幾乎聽不見,必是在蹄上裹了布帛。
車門一開,那人閃身進來,黑洞洞的小軺裡看不清他的模樣。
趕車的人揚鞭打馬,小軺輕便,晃了一下便飛一般地駛了起來。
那人拉開帷簾,窗外綻開的煙花倏然映得他臉上一白。小七靠在馬車一角,除夕夜的冰天雪地使她聲腔發顫,“公子要帶我去扶風?”
那人平道,“我帶你去,總比你自己去好。”
小七眼眶驀地一酸,她想,公子是信她的,卻也是不信她的。
她想,也好,去哪兒都好。若他果真要摔下城樓,她會想辦法拉他一把。
可那人拽下了她腰間的絲絛,將那絲絛撕下細細長長的一條,將她的一隻手與他的一隻手緊緊束在了一起。
他勒得很緊,她垂著眸子沒有說話。
她疼,他自然也是疼的。
這一夜的薊城真是沸騰呀,煙花炸得雞鳴狗叫,尋常人家的孩童喜眉眼笑。這一輛小軺與蘭台的兵馬在煙花裡疾疾穿行,薊城無人察覺。
一條綁帶尚覺得不夠,那人又用餘下的絲絛在他們二人腕間一道道地捆纏了起來。
沒有了絲絛,她的衣袍徑自敞開,小七很冷,另一隻手在夜色中攏緊了自己的領口。
乍然明亮的煙花從被扯開的帷簾裡將她照得清清楚楚,將將攏起的領口少頃便被那人扒下了肩頭。
小七凍得身上瑟瑟,“公子,我不會下車!”
她想,她不會下車報信,他大可不必將她扒成這樣。
那人卻道,“我知你不會。”
小七又伸手去抓衣袍,但那人複又扯下。
他
甚至扯去了她裹胸的絲帛,她幾乎是半祼著身子在寒夜裡發抖。
冷風一次次地灌進視窗,她的肩頭被忽起的焰火照得如月色般皎潔,她的貝齒上下打顫,已經隱隱有了哭腔,“公子,我很冷!”
數日前,公子說除夕要為她放一整夜的煙花。
從無人為她放過煙花,因而她心裡歡喜,亦十分期盼。
她當真羨慕九月初九那一夜,那一夜她孤零零地出了城門,被裴孝廉擄至山裡,她的小包袱被洗劫一空,她記得自己趴在地上,臉與脖頸儘數栽進了荒草,她記得蘭台的煙花高高升起,繼而在暗黑的天幕裡砰砰炸裂,爆出斑斕奪目的顏色。
那時她望著蘭台的煙火滾下淚去。
如今呢?
如今公子也為她放煙花,她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夜竟是這般模樣。
那人將她抱在懷裡,開口時聲中卻並沒有半分情愫,“小七,過了這一夜。”
他的衣袍也是涼的。
她的手腕牢牢地與他束在一處,她的胸脯貼在他冰涼的衣袍上立時起了一身細細密密的疙瘩。
他說要過了這一夜,過了這一夜,屠了門客,誅了良原,她與扶風便再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她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微微歎了一聲,眼角滾下了淚來。
馬車驀地一頓,趕車的人道,“公子,到了。”
那人將她按趴在腿上,袍袖一抬,遮住了她的身子,繼而車門一推,抬頭望向扶風的高門。
小七轉眸望去,扶風高門緊闔,門外的守衛早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然而環視周遭,借著焰火的光亮卻並沒有看見蘭台的人馬。
她的心倏倏然跳得厲害。
蘭台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