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宮殺,公子他日日嬌寵 第149章 滴蠟
她喃喃道,“好。”
那人聞言益發將蠟油往她身上倒去。
她木然地受著他的責罰,沒有再向他求饒。
初時滾燙,把肌膚燙得發紅,很快凝結成塊。
原先是一小滴,很快就連成一大片。
她原先陣陣發著冷,很快被燙得發熱。
乍冷又熱,熱了又冷,人便不住地打起了寒戰來。
大抵是再沒什麼地方可滴了,那人才停了手。那微涼的指尖撫弄著已經凝得發硬的蠟油,半晌卻沒有說話。
小七心神恍惚,混混沌沌,她心裡乞求著,今日的責罰大約該結束了罷?
但願結束了。
可那骨節分明的手撫上了她的脖頸,他在摩挲她的後頸。
她心裡發慌,瑟瑟打著冷戰。
頸間一疼,那人將她的雲紋玉環拉在了手中。
小七驀地一驚,她強打起精神來想去抓回玉環。
那人目光沉沉,正無聲地打量著她。
她惶惶望他,“我的”
那人冷凝著臉,將玉環在指間摩玩,“誰給你的?”
她費力地喘著氣,“母親給的”
那人拆穿了她,“是沈宴初給的。”
小七怔忪失神。
那個黑壓壓的夜晚正逢魏國兵變,通天的火把將安邑城照得亮如白晝,四下濃煙滾滾,血流漂櫓,那時候馬上的沈宴初俯身握住了她的手,這枚玉環便順勢塞入她的掌心,就連他的親信將軍都不曾看見。
許瞻不可能知道,他在魏國的密探也不可能將如此隱蔽的事查探清楚。
因而她說,“是奴的母親留下來的。”
那人眼瞳漆黑,“我在沈宴初身上見過一樣的。”
小七心裡七上八下,她想從他手裡奪回來,但腕間的麻繩尚
未解開,她也沒有一絲氣力,她連碰都沒有碰上去,就重重地垂下了手。
那人看起來沉靜,一雙鳳目有意無意地掃著她尚畫著木蘭的身子,“還想著再嫁給沈宴初麼?”
雲紋玉環是唯一屬於她的物件了,她原也沒什麼東西,隻有一支桃花簪、一塊璽紱,還有一架紙鳶,全都被許瞻收走了。
她什麼都沒有,唯一剩下的就是這枚玉環。
這是她的指望。
是支撐著她走下去的唯一指望。
她沒有答他的話,但眼裡的淚珠兒把心裡的話全都說出來了。
她倔強的目光在告訴他,這是她的玉環,她不願給他,不管她將來在哪兒,她寧願死了也不會留在這裡做他的禁臠。
她的身子每況愈下,她知道自己發起了高熱。
她在心裡對自己說,小七啊,不要怕,不會太久了。
你與母親一樣,不會熬太久了。
但她顯然惹惱了那人,那人麵上波瀾不驚,指間卻用力一拽,生生將那墜著玉環的線給拽斷了。
頸間登時火辣辣的疼,必是被線勒破了皮肉。
她抑製不住地叫了一聲。
她原以為人在疼痛時必然會發出慘烈的呼嚎,可她沒有,她叫出來的聲音十分衰弱。
眼淚便就決了堤,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疼的,沒有一處是不痠麻的,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她蜷緊了身子,雙手遮住了臉。
她在哭,但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她壓抑
著自己,不肯叫那人看她的笑話。
她心裡兀自歎著,這真是一具殘破的軀體呐。
這樣的姚小七,到底是為什麼要活下去,她不知道。
隻為了一句“護好自己,等我來接”,隻為了這一句虛無縹緲的話嗎?
可她天生愚笨,護不好自己。
忽而頸間一涼,有什麼堅硬的東西兀自扣上了她的脖頸。
那人隨手撫著,慢條斯理,“你該戴的是鐵項圈。”
旋即上了鎖。
黢黑,粗重,醜陋,冰涼。
西林苑的獵犬項上便是一樣的鐵項圈。
小七愴然。
不多久前,他曾拽著那鐵項圈將她扔進了水墨湖。
他還在茶室設宴,親手為她盛湯佈菜,為了要她不氣,那時他認了錯。
她原以為隻那一回,再也不會有了。
沒想到如今還是鎖在了她的脖頸。
聽那人問道,“喜歡麼?”
小七寒心酸鼻,她的眼淚在眸中團團打轉兒。
她不說話,那人便揉撚著她的下頜,似要將她捏碎在掌心一般。
“說話。”
她若說“不喜歡”,他會說“我給你的,你就得受著”。
從前他給她木牘時也是如此,他說他給的她就得要,就得受著。
他始終都是這樣的人,他沒有變過。
那便不說不喜歡,她低低喃道,“喜歡。”
可那人嗤笑,他說,“下賤。”
君威難測在此刻體現得淋漓儘致。
小七眼底蓄淚,不敢抬頭。
她想,他
沒有說錯。
姚小七是個下賤的人。
忽聽一聲脆響,玉環碎成了兩半。
那人竟把她的玉環摔了。
小七痛哭出聲,壓抑隱忍的心緒再也克製不住,她倉皇掙紮著去撿,但那人單手扣牢了她的項圈,便是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喘不上氣來,清瘦的手徒勞地伸向玉環,卻再也夠不著了。
那玉環呀,是她與魏國唯一的關聯了。
許瞻輕輕巧巧地便摔成了兩半。
一向都是如此,她視若珍寶的,他棄之如敝屣。
他是羅刹。
他毀了姚小七,也毀了姚小七的一切。
小七痛心泣血,她極力地伸手去夠,她的手暴出青筋,骨節泛白,顫顫巍巍,她哭著叫,“母親!”
人在最絕望灰心的時候,先想到的總是自己的母親。
她多想躲進母親懷裡,要母親好好抱一抱她。
母親會溫柔地撫拍她,會溫柔地與她說話,母親也許會說,“小七,我的好孩子,母親抱一抱你罷。”
可她沒有母親。
若父親還在,她也想躲在父親背後,父親是儒雅文人,可他必也會用儘他平生的力氣護她周全。
若父親還在,她大約不會流落此處受人欺辱。
可她也沒有父親。
姚小七形單影隻,孑然無依,孤立無援。
她用儘全身的力氣與那項圈抗爭,但那人拽牢項圈就像拖著一頭待宰的豬羊,稍一用力便將她拖進了籠子。
一身赤紅的蠟油涼透了,蓋住了他夜裡畫下的木蘭,將皮肉凝得緊緊巴巴。
一塊黑布蒙了上來,再什麼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