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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宮殺,公子他日日嬌寵 第106章 向叔叔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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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著那人盤馬在軟席上踏出滿地泥土來,良原君卻和顏悅色,並未生惱。

不等寒暄,那人便挑明瞭來意,“蘭台丟了人,聽說在扶風,王叔可見過?”

良原君笑道,“什麼人?”

許瞻不急不躁,“魏人。”

良原君仍笑,“哦,是嘉福。”

夜風襲來,吹得廳堂之內燭火驟然幾晃,晃得東倒西歪。

許瞻信馬迫近,冷然一笑,“蘭台的東西,王叔不要動半點念頭。”

良原君依舊不惱,眸光裡的神色辨不分明,“既是你的人,叔叔自然雙手奉還。”

許瞻挑眉,青龍寶劍在他修長的腿畔微微晃動,高頭大馬上的人隨手挽著馬韁,似笑非笑,端的是睥睨天下的王者姿態,原本十分寬敞的廳堂倒顯得狹小了。

他說,“王叔知道我在說什麼。”

他說的不隻是一個普通的魏人,他說的是燕宮裡的君位。

小七聽得出來。

良原君這才微微收起唇畔的笑意,肅然提醒,“遠矚,我是你叔叔。”

那人輕笑一聲,“古往今來,叔輩犯上的,還少麼?”

不說曆史,單說燕莊王十四年春便有王叔作亂,被這馬背上的人親手斬殺。

休管是不是王叔,謀逆是滔天的死罪,沒有任何情麵可言。

權力場便是修羅場。

他動起手來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他真是毫不客氣,一把便將良原君的麵具撕了開來。

良原君肅立不言。

許瞻居高臨下俯睨。

叔侄二人好一會兒不曾說話,目光交鋒之間,似有千軍萬馬刀戟相向。

此間??金伐鼓,旌旆逶迤,猶勝於戰場廝殺。

就那麼四目相對,小七卻能聽得見刀槍相撞的錚然之聲。

誠如良原君所說,他與許瞻必有一戰。

這時候平陽公主端著兩隻繪金青銅小碗進了廳堂,竟對這其中的

較量視而不見,溫婉笑道,“大公子是稀客,叔母將才煮了甜羹湯,快下馬來飲一碗吧。”

許瞻笑道,“叔母有這閒工夫,怎麼不把那魏人帶來。”

平陽公主往屏風後瞥了一眼,若有所指,“嘉福腳上有傷,走的慢,這就來了。”

她往這廂看了,許瞻自然也循著她的目光望了過來,屏風後雖沒有燭光甚暗,但隱約能見到有人影。

那人沒有一句廢話,直接驅馬迫了過來,登時將這價值昂貴的八扇山水屏風踏在了腳下。

霹靂嘩啦碎了一地,就好似踏在了小七身上。

小七驚駭不已,朝一旁躲去。

那人勒住了馬,就在一旁盤桓。

小七愕然抬眸望他,見他竟然唇邊含笑,俯身朝她伸出手來,溫柔說道,“小七,上馬。”

依舊是一副琨玉秋霜,淵清玉絜的模樣。

可他眸中的冷意騙不了她。

她心裡是一萬個不情願。

但也不敢猶疑,她記得良原君的話,“回蘭台,就當什麼都不曾發生。”

罷了。

連良原君他都不放在眼裡,若惹他生怒,她大概是承受不起的。

盈盈拜彆了良原君與平陽公主,她踩著鬆鬆軟軟的絲履上前一步,握住了許瞻的手。

他作勁一拉,便將她拉上了馬。

他的馬在廳堂之內肆意踐踩,眸中陰翳,唇畔含笑,“小堂弟滿月,王叔要請我來喝酒啊!”

“噗”得一聲,那馬竟在絨毯上留下一坨糞便。

但良原君並未生惱,小七見他亦是麵含笑意,雲淡風輕回道,“自然。”

許瞻笑了一聲

打馬往外走去。

出了廳堂,下了高階,月華如水,風掠過她的發髻,掠過她的眸子,亦將她的青絲拂亂。

那人的雙手拽緊馬韁穿過她的腰身,將她拘在身前。

她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離他的雙臂再遠一些。

穿過庭院,穿過水榭,穿過亭台,及至到了扶風大門,他的馬如入無人之地。

門外停著他的王青蓋車,周延年手中執轡,正在馬車一旁候著。

那人已翻身下馬,小七還兀自頓著,怔怔然回頭看了一眼,“扶風”二字大篆牌匾之下,厚重的大門仍舊大大敞開。

這一夜良原君的話還猶在耳畔——扶風大門,向你敞開。

小七心緒恍惚,垂眸時意識到自己正獨自坐在馬上。

這是許瞻的汗血寶馬,膘肥體壯,日行千裡。

一雙素手悄然抓住了馬韁,此刻真想夾緊馬肚一口氣逃去大梁,現下出發,說不定還能追上魏國的車駕。

真想回家,真想遠遠地離開許瞻。

然她手上一鬆,沒有驅馬。

也是在這一刻,她想,她不再是姚小七,她隻是個魏人。

為魏國生,為魏國死。

為魏國求生機,為的是民族大義。

她該赴湯蹈火,該破釜沉舟。

那人諷了一聲,“怎麼,不捨得走?”

言罷已掀起袍擺登上了王青蓋車。

她的心裡百味雜陳,恍然下了馬,就頓足在馬車後頭。

周延年低聲道,“姑娘上車罷。”

小七雙手攏在袍袖之中沒有動。

周延年又低聲催道,“公子已在等姑娘了。”

她是被許瞻攆下馬車的,既下來了,便沒有再上去的道理。

不願,不敢,也沒有臉。

她與車內的人已不可能再並肩而立。

因而輕聲回了周延年,“將軍啟程吧,奴就跟在後麵。奴走得快,跟得上。”

跟在馬車後麵,她能丈量從扶風到蘭台的距離。

周延年尚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車上那人已發了話,“上來!”

那人的聲音低冷沙啞,薄怒湧動。

嗬,你看,在許瞻眼裡,她不過是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戰利品。

要她滾,她便得滾。

要她上,她便得上。

可她不是戰利品,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在反抗與服從之間輾轉,顛倒,撕裂。

若是因了肩負的使命,她該服從他、討好他。

但若因了自己的本心,她心裡便隻有抗拒與掙紮。

終究是本心大過了使命,她沒有上車。

那人許久沒有說話,但小七已開始邁步往蘭台走去。

是夜月華如水,人淡如畫。

薊城大道青灰色的瓦當下,是千家萬戶此起彼伏的搗衣聲。

她踩著繡棠棣的絲履端然走著,履底是鬆鬆軟軟的一層軟帛,腳底塗了藥,又用軟布帛仔細包紮了,因而走起來並不疼。

她的腳步在青石板上擦出沙沙的聲響。

繼而王青蓋車也響動了起來,十六隻馬蹄在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馬偶爾打起響鼻,赤金鈴鐺在寧靜的夜裡清靈可聞。

路過誰家,誰家看門的狗便呲牙吠叫幾聲。偶有頂著花紋的野貓,片刻便攀上了屋簷。

可在這熟悉的聲響之外,好似又添了一份沙沙聲。

是腳步聲。

比她的腳步聲要重,亦比她的腳步聲要慢。

就那麼不遠不近地跟著。

小七知道那是誰的腳步,那腳步聲曾次次令她聞風喪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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