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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連上女友熱點後,我轉頭和彆人領證 小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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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福

“掌櫃的,上好的竹葉青勞駕裝滿。”

來者是位女客,身著白衣,衣角已經沾滿了灰,臉上半蒙著麵紗,背著三四尺長重物。話音未落,從腰間解下個青釉鳳首龍柄壺,往案台上隨手一擲。

宋河一見那酒壺,就知此人身份非凡,連忙捧起哈著腰賠笑道:“一看客官就是外地來的吧!來咱們蒲州那自然得品一品咱們這鼎鼎有名的落桑酒!入口醇綿,回味甘甜,後勁還小!最適合女客飲用……”

那女子抱著手臂,挑眼輕笑了一聲:“你們這飲酒還需分男女呢?”

宋河聞言,自知說錯了話,正想著如何開解,卻見那女子話鋒一轉,掏出一塊銀錠扔進他懷裡:“先給我上二兩品鑒品鑒,看看可真有你說的那般好。”

宋河手忙腳亂接過:“客官您放心!不滿意小店不收您銀錢!”

蒲州地處要道,早年間戰亂不斷,現如今百姓迴流,繁榮之象漸生。

正值晚膳時分,又是離入城口最近的一家酒樓,一層客堂座無虛席。

店內喝酒吃菜的人多是些江湖散客,見有女子入店,不覺止了交談,上下打量了起來。

君卿目不斜視,拾階上了二樓,見幾位身著錦袍華服的男子正臨窗把酒言歡,其中一位衣角鑲著金絲青蓮,她覺得那圖樣眼熟,不免多看了兩眼,未曾想正對上那男子探究的視線。

她移開目光,尋了個空位解下背上重物,擱置在旁側,盯著看了一時,又沒忍住拆了一角布條,原來那白佈下裹著的是一張木色瑤琴。

君卿暗自思量:“到了蒲州,便離長安不遠了。腳程快也就一兩日的功夫。東西送到,也算是功德圓滿,不枉費這師徒一場。”

那個總倚在她院中樹上舉杯對月的男人,那個海棠花開手把手教她撫琴的男人……

真已是鏡中花水中月,再也觸碰不到。

小二送上了酒菜,君卿飲了一杯,入口唇齒留香,卻不夠烈,不能驅散她徹骨的寒意,二兩下肚,也不過徒添眼底霧氣。

她放下酒杯,背上琴就欲起身離去。

“看來落桑酒不合姑娘心意。”

一柄摺扇刷的一聲展開,攔住了她的去路。

那執扇的主人正是方纔與她對上視線的男子。

“也是,我見姑娘氣質如蘭,容貌更是仙人再世,怎好的讓姑娘就這樣掃興而歸?正巧,小可家中有禦賜的三十年瑤台玉液,若能入姑娘芳唇,也方擔得起它這名號……”

那男子正抿唇笑著,端出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樣,等著她的回應。

君卿沒心情同他糾纏,一揮衣袖揚開了摺扇,提步下樓。

“你這女子膽敢無禮!你可知這位公子乃當朝禮部尚書之侄楊文傑——”

說時遲那時快,一雙龍抓手已然出招,當即就要扣住她!

誰知,那女子彷彿背後長了眼睛,側身一避,動作迅敏,佛若驚鴻。

是個有功夫在身上的。

那幾個男子斂了調笑的神色,麵麵相覷,一字排開來堵住了她的去路。

君卿冷聲道:“‘禮部尚書’?我也沒見你們禮在何處!”

方纔出手之人還要上前,楊文傑扇尖一點:“不可無禮。”

而後又慢悠悠晃至君卿身側,笑道:“我隻是見姑娘心緒不佳,想藉由美酒寬慰姑娘一二,這不正是我的‘禮’?怎還惹得姑娘生氣?”

“你倒是會顛倒黑白,本姑娘懶得與你多費口舌,讓開!”

“這可怎好,我偏偏與姑娘一見如故,不捨得放姑娘離去呢……”

“想同本姑娘喝酒——”君卿擡手將麵紗係在耳後,一字一頓道:“你這醃臢,也配?”

楊文傑氣得臉上橫肉直跳,那副假仁假義之態再無法強裝,他擡手將扇子一扔,發號施令:“給我上!”

“是!”

應聲者齊齊向她撲來,動作粗暴,仿若剛剛的把酒言歡不過是他們行於世間的人皮麵具,麵對弱小又反抗的獵物,紛紛露出了獠牙。

君卿心中越發不屑,她足尖一點上了窗沿,片刻遲疑也無,縱身向下一躍!

落地的女子身形一轉,酒壺入懷,惹得眾人一陣驚呼,她全然未理,幾個縱躍間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那幾人本以為她隻是會些拳腳,卻不曾料到她輕工竟如此了得。

“廢物!”楊文傑怒火中燒,衝至窗柩邊,隻見街上眾人目光齊齊轉頭朝著人影消失的方向,竊竊私語。

他扯下腰間一塊玉佩往小廝懷裡一摔:“這妖女偷了本公子家傳玉佩,價值連城,拿著畫像去府衙,讓他們三日內務必給我將這賊緝拿歸案!”

君卿本打算是在城中休息一晚,被此事一攪也失了興致,乾脆繼續趕路。

行至城中,忽覺下腹一熱,算著日子原是來了葵水,隻好尋了家客棧,剛至房間,就聽外麵哄鬨一片。

君卿推開窗探頭望去,隻見一行身著“兵”字甲服之人正手持畫像,沿街盤問。

定睛一看,那畫上女子背著巨物正是她!

她此行一路並未與何人有過什麼仇怨,細細想來,怕是方纔酒樓中那位惹的事端。

“砰”的一聲響!

門被從外朝裡一腳踹開,君卿施施然靠在牆上,看著來人將她與畫像比對,隨後高呼:“妖女在此!”

隻聽滾滾腳步聲,數十位官兵湧入房間,手持軟劍,上來就擒。

君卿穿梭其中,如入無人之境,奪得緝榜一看,簡直是無中生有!

眾人見她武功高強,一時間不敢再上前。

人群中誰高喊了一句:“楊公子可沒說一定要活的!”

話音剛落,竟真有幾位朝她要害攻來,君卿長袖一捲,齊齊揚了他們的兵器,怒道:“你們官府辦案竟如此不分青紅皂白?”

幾個眨眼的功夫,君卿已用床幔將他們捆裹至一處,門外有不少看客堆擠在一起議論紛紛。

她將那榜撕碎塞進了方纔喊話人的嘴裡,而後從窗中翻出,疾步如風出了城。

沿著山路,一路北行數十裡,直到遠眺見是最後一戶亮燈的村莊才緩下腳步。

或許可找村婦借用些物拾,不教一身血汙引人注意,君卿如是想著,將琴藏於一榕樹下,自己又往臉上抹了幾把灰。

甫一靠近,濃烈的血腥氣便撲麵而來。

已然入夜,這村中不見一人身影,卻各家燃著燈火,燈油價貴,便是尋常官宦人家也不曾徹夜燃燭。

君卿越行越覺詭異,不由得屏氣小心翼翼地觀察著。

行至一家院牆後,忽聞有童女啜泣,君卿止了步。

那女童哭得傷心,斷斷續續說著什麼,聽不真切,而後複聞男聲,道:“爹爹也不願意讓你去那種地方,隻不過你娘親剛去,你忍心看著你娘親連口棺材都沒有,草蓆一卷扔亂葬崗嗎?乖,等拿了錢,爹爹把你娘親好生葬了,再找人立碑,好叫她泉下有知是她寶貝女兒儘了孝……”

許是這番話奏效,那啜泣聲漸漸低了。

木門啪的一聲開啟,一位粗衣男子深一腳淺一腳向外走,頭上裹著白布。

君卿身形隱在暗處,見那男人剛走出院門,就將頭上的白布條一把扯下,隨手扔在地上。

夜風吹過,白色布條在泥汙裡滾了好幾圈,黏在地上,再也不動。

而屋內的燭火卻閃爍了幾下,映照在窗上的女童身影也隨之飄搖。

君卿翻窗而入。

未曾想那窗下竟橫陳著一具人體!

電光火石之間,她無從下腳,隻好雙手用力一撐窗沿,借力躍起落在房梁上。

這一動作嚇壞了屋裡的女童,待她反應過來,君卿已經落下捂住了她的嘴。

“噓!不要怕,我並無惡意!此番叨擾是想找姑娘借用點東西。”

火苗跳躍,她掌下的女童梳著兩個小發髻,睜著圓溜溜的眼睛,那眼裡還閃著淚花,在火光下尤為刺目。

她跪坐在窗邊,地上橫著的應該就是她的母親。身上蓋著粗布,腰腹部位滲著血漬,顏色還並未發黑,看起來剛過世不久。

君卿盯著那血漬,彷彿有紅色的霧氣從中飄出,逐漸擴散至她周身,一時竟覺有些頭暈目眩。

那女童見她是女子,也沒有之前那般驚恐,呆愣愣點了點頭。

君卿輕晃了晃頭,鬆開了手。

她的聲音怯生生的:“你……你想要什麼?”

君卿的視線又重新回到這個女童身上,她看起來身形小巧,最多也就六七歲的模樣,她有些猶豫,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她的目光又不自覺落在地上躺著的人,“你母親是剛過世不久?是得了什麼病嗎?”

還未作答,女童的眼淚直往外湧,斷斷續續,邊哭邊說。

君卿聽了片刻,也大概知曉了前因後果。

原是這村中人家,男丁均被充軍,徒留婦女童童,家中貧瘠,種收不夠,時常結伴去後山采果。今日山中忽現匪徒,一路追殺至此,她母親為了藏匿她暴露了自身,於反抗中被一劍貫穿腹部而亡。

君卿疑道:“事發之時,你父親身在何處?”

“我父親,我父親因為身體殘缺免了充軍,為賺得銀錢時常去城中做工,日回來一次……今日父親歸家時,那幫人,那幫人已經離開好幾個時辰了……”

“我見這每家每戶中都燃著燈,可是還有存活之人?”

女童眼神發直,該是聯想到什麼可怖場景,喃喃道:“沒有了……全死了……”

“燈是我點的……我曾聽我娘親說人死後七天還有機會回魂,如若家中能燃一盞長明燈,令魂魄知曉還有人惦念著她們,她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認得那些嬸嬸們,也經常和那些姐姐妹妹們一塊玩,我就把她們都揹回家中,切分了蠟燭點著……”說著她又不自覺流下淚來,“就是蠟燭不夠,怕燃不到七日……等不到她們回來……”

君卿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摸了摸那女童的發頂。

可能感受到久違的關懷,那女童竟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一邊哭一邊問:“姐姐你會功夫對不對!你能不能幫我替我娘報仇!我給你當牛做馬!我把自己賣了的錢都給你!我……”

聽著她的話,君卿不由得皺眉,將她從懷中拉開:“我不需要你當牛做馬,也更不需要你的賣身錢。”

女童哭得喘不上來氣,臉憋得通紅,急切地找著自己身上還有什麼可以拿來交易的東西,四下無助,“我,我……”

君卿歎了口氣:“你不是一開始問我想要什麼嗎?我來了葵水,想借問是否有可用布袋能行個方便。”

“你或許不知,是……”君卿還在思索該如何向她解釋此物。

那女童卻忽然站起,奔至牆壁一角,從草織簍子裡翻出了一件物拾,囁嚅道:“姐姐可是需要這個……我娘親曾經同我說過,這是她給我做的,我還沒有……還未用上,是乾淨的。”

君卿訝然:“你這般年紀,你母親就同你說過?”

“其實,再有三年我就及笄了……我娘親教過我很多東西,我認得字也看過一些書……”

蒲州離長安不遠,村中竟有孩童食不果腹瘦小至此。

君卿接過布袋,心中五味雜陳:“你可看過那幫匪徒的臉?或者其他體貌特征?”

“我……我當時躲在爐灶中,未曾看到他們的臉……不過我記得那把劍!劍柄上是刻著金色的花!我記得圖樣!”

言及此處,她的目光如炬,跑到後廚尋了塊炭就開始在地上畫,生怕慢一步,她就會反悔。

確實特殊,那花朵的樣式竟不似尋常,隻兩瓣,瓣上還有紋路,與其說是花,不若說是翅膀來得貼切。

她畫完,擡起頭來緊張地盯著她。

君卿沉吟片刻:“我可以幫你。”

女童欣喜道:“真的?”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你須得跟我走。”

“可是……”她猶豫起來,視線落在窗下她母親的屍體上。

“我……我得讓我母親下葬,我爹爹說……說我賣去酒樓的錢剛好夠給娘親買棺材立碑,我……”

君卿蹲下身子與她平視:“你爹爹外出做工,可有往家裡拿過一分錢?此刻你娘親暴斃,他除了發賣女兒難道沒有一點彆的賺錢門路?你可知去酒樓是去做什麼?你母親教你讀書認字,想來不是讓你記住那些恩客名號的。”

女童絞著手,臉漲得通紅,她自是知道。每次父親一回來,都是強迫母親做那種事情,她漸漸長大記事,從某一日起,她的母親與她說了許多,也叮囑她隻要見父親歸家,就自己找地方躲好,千萬不要出來,也千萬不要單獨跟他相處。

“你叫什麼名字?”

“謝……謝小福。”

君卿認真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小福,人死燈滅,華麗的棺材碑文都不過個噱頭,隻要你心中時刻記掛著你娘親,她泉下就有知。倘若你真的賣了自己,且不說這錢你父親真能拿來安葬你母親,就算真如此,你母親也必不願意你這樣做。”

“你有雙手,可以自己挖坑做墳,你識得字,便能夠親自為你母親寫文立碑,若你願意,我同你一起,將你母親安葬。”

謝小福聽著她的話,看著地上粗布蓋著的母親,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每每父親饜足離家,她都從窗縫中看到母親躺在床上的情景——就像此刻,她渾身冰冷,身體漏著血,躺在地上一樣。就像,她若賣身後,日日夜夜的那樣。

台板上的燭火炸出“啪”的一聲響,火光竄上兩三寸長,仿若拚了命也要掙紮。這不過一截指頭長的白燭,終於是燃到了儘頭。

屋內陷入一片黑暗。

漸漸,月光似水,從窗外透入,那粗布也變成了似水輕紗。

“我願意……”

“我願意跟你走!”

天光破曉。

君卿站在林間,看著謝小福跪在地上,拿著木炭在長條木板上寫字,剛落下一筆,君卿出聲製止了她。

“你可知你母親姓名?”

謝小福茫然擡頭,她從來隻知道喚娘親,旁人喚也隻是“小福娘親”或者“謝家娘子”,她竟從未知道她母親,姓甚名誰。

“既如此,把‘謝’字去了吧。”

小福懵懵懂懂,改了筆畫,在木板上寫道——小福娘親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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