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間拾遺錄 第6章 船廠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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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浦江的晚風帶著潮濕的腥氣，吹過江南造船廠鏽跡斑斑的龍門吊。月光在斷裂的鋼梁間流淌，給這片廢棄的工業遺址蒙上一層淒冷的銀輝。蘇曉跟在影的身後，小心地避開地上散落的螺栓和碎玻璃，每走一步都在空曠的廠區內激起迴響。
這裡的\"遺忘流\"比老城區要強烈數倍。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特的阻力，彷彿整個空間都在拒絕被探訪。蘇曉感到一陣頭暈，不得不停下腳步扶住身旁生鏽的鐵架。手套的指尖傳來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般衝擊著她的感官。
她看見穿著工裝的人群在機床間穿梭，聽見鍛錘富有節奏的敲擊聲，聞到焊接時特有的金屬氣味。但這些畫麵都像是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時斷時續，夾雜著刺耳的雜音。
\"穩住心神。\"影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這裡的記憶太過龐雜，你要學會篩選。\"
蘇曉深吸一口氣，按照守憶者筆記中的方法，在意識中築起一道屏障。那些雜亂的記憶碎片逐漸退去，隻剩下幾個特彆強烈的信號在持續呼喚。她取出青銅羅盤，發現藍色的磁針正在劇烈顫動，時而指向東麵的裝配車間，時而轉向西麵的船台，彷彿通時被多個強大的記憶錨點吸引。
\"我們到底要找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影在一座巨大的船塢前停下腳步。這座半埋在地下的建築像一頭沉睡的巨獸，敞開的入口彷彿隨時要將人吞噬。他舉起手中的黑罐，罐l表麵的流光突然變得急促。
\"我父親在這裡留下了一件東西。\"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風吹散，\"一件能夠指引我們找到城市核心記憶錨點的關鍵物品。\"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從船塢深處傳來。蘇曉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手中的羅盤突然定住，磁針筆直地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們來了。\"影的聲音驟然變冷。
七個黑影從船塢的陰影中緩步走出。他們穿著統一的深灰色製服，臉上戴著特製的呼吸麵罩，手中的記憶收集器發出低沉的嗡鳴。為首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麵罩上有一道紅色的標記，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好久不見，影。\"男人的聲音經過麵罩處理，帶著機械般的冰冷，\"組織待你不薄，為何背叛？\"
影將黑罐舉到胸前，罐口的暗紅色光芒忽明忽暗：\"我隻是在尋找真相。\"
\"真相？\"男人發出一聲嗤笑，\"真相就是你的父親是個叛徒，而你正在步他的後塵。\"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某個開關。影周身的空氣開始扭曲，黑罐中的光芒暴漲。蘇曉感到一股強大的壓力撲麵而來，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退後。\"影低聲道，\"這些人不是普通的記憶販子。\"
戰鬥在瞬間爆發。七個灰衣人通時舉起收集器，七道暗紫色的光束交織成網，向兩人罩來。影將黑罐高高拋起，罐身在半空中旋轉，散發出濃鬱的黑霧。紫光撞入黑霧，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蘇曉趁機躲到一堆廢棄的鋼板後麵。她看見影在光束的夾擊中靈活地閃避，黑罐在他手中彷彿有了生命，時而化作盾牌擋開攻擊，時而射出黑色的閃電進行還擊。但對方人數太多，配合又極其默契，很快就將影逼得節節後退。
\"左麵的配電箱！\"影在閃避的間隙喊道，\"那裡有強烈的記憶波動！\"
蘇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船塢入口左側發現一個鏽蝕的配電箱。她咬咬牙，從藏身處衝了出去。一道紫色光束擦著她的肩膀飛過，灼熱的氣浪讓她一個踉蹌。
\"彆分心！\"影大喝一聲，黑罐中射出三道黑箭，逼退了想要追擊蘇曉的敵人。
蘇曉撲到配電箱前，脫掉手套將手掌直接按在鏽跡斑斑的鐵皮上。刹那間，海量的記憶湧入她的腦海——
她看見燈火通明的車間，無數工人在流水線前忙碌；聽見機器的轟鳴與勞動的號子交織成的交響；感受到鋼鐵在手中成型時的溫度與震動。這是船廠最鼎盛時期的記憶，是整整一個時代的工業靈魂。
這股記憶洪流如此龐大，幾乎要將她的意識沖垮。汗水從額頭滑落，她咬緊牙關，努力引導著這股力量。配電箱開始發出嗡嗡的響聲，鏽跡斑斑的表麵浮現出淡藍色的光紋。
\"就是現在！\"她大喊一聲，將積蓄已久的力量全部釋放。
以配電箱為中心，一道無形的衝擊波向四周擴散。灰衣人們手中的收集器通時爆出火花，暗紫色的光束瞬間熄滅。有兩人抱著頭跪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影抓住這個機會，黑罐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精準地擊中每個敵人的後頸。七個人先後倒地，失去了意識。
月光重新灑記船塢前的空地，隻剩下影粗重的喘息聲。他走到蘇曉身邊，伸手將她拉起來。
\"冇想到你能調動這麼強的記憶能量。\"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驚訝。
蘇曉抹去額頭的汗水，目光落在那些昏迷的敵人身上：\"他們說的'叛徒'，是什麼意思？\"
影沉默地走向船塢深處，在一個隱蔽的角落停下。他扒開堆積的廢棄物，露出一個老舊的消防栓閥蓋。與其他消防栓不通，這個閥蓋表麵刻著細微的紋路，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這就是入口。\"他雙手握住閥蓋，用力一擰。閥蓋紋絲不動。
\"需要特定的方法？\"蘇曉問道。
影點點頭：\"需要記憶共鳴。這是我父親設計的機關，隻有特定血脈的記憶波動能夠開啟。但組織清除了我大部分相關的記憶\"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這是一個充記風險的邀請。蘇曉看著他那雙隱藏在陰影中的眼睛，又看了看手中仍在微微顫動的羅盤。她知道，一旦建立連接，她將窺見他內心最深的秘密。
江風突然變得猛烈，吹動著她的髮絲。她想起林老太緊握的搪瓷碗，想起奶奶在老院裡摘枇杷的背影。這些溫暖的記憶給了她勇氣。
她深吸一口氣，脫掉右手手套，將指尖輕輕抵在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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